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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半个主子,身份比一般人家的正经主子也不差什么,这三天没洗漱打理的人是何等模样,冯娘子单是想想就嫌脏,怎么肯亲自上前?这狮使虎、虎使狐、狐狸使小鸡的,一推二推的,就将活计推给了那个本就倒霉得被命去三不五时探探公子鼻息的小厮。
小厮冯可欣再无人可推,也无法,可他捏着鼻子忍了公子三天,好容易熬到他死了,还以为是解脱,哪里想到,这等肮脏活计偏又轮到他了?怎么不说让李可儿也搭把手轮换一回?每次有好处就跑得勤,没好处就躲得快!
说来他家和冯大才是正经亲戚,那李二家的,不过是冯娘子的娘家表亲,不过冯大是个耙耳朵,冯家老两口又因为冯娘子肚子争气,也对儿媳妇把持儿子睁只眼闭只眼的,才由得李二家蹦跶——都欺压到他们正经冯家人头顶了!
冯可欣很是愤愤,因此手上就很是怠慢,等他拖拖拉拉捧着水盆毛巾进了小院西厢,才发现不对——他亲自确认过没有鼻息了的公子,偏生就不见了!
冯可欣吓得一激灵,赶紧左右察看,边看边琢磨,越琢磨越心惊,这屋子里院子里的痕迹,怎么看怎么像是公子忽然醒过来,然后自己冲洗过又换了衣服走了的样儿——可公子,先是重伤,大夫看过都说就算有极好的药细细调理,也只有三成把握可能救活、且就是活过来也多半要缠绵病榻的重伤;后又是冯管家夫妇做主,直接将他扔到这地儿来,三天水米不进,又是自己亲自看了咽气的,怎么可能……
青天白日大太阳,冯可欣硬是将自己吓出一身儿冷汗来,怔手和什念了半天佛,一叠声儿念叨要害他的是冯大一家子、狠得连他给他略微擦擦身都要呵斥一顿的是李二两口子、懒得连偷偷煮壶热水给他沾沾唇都不肯的是李可儿那小贱货……总之就是没他什么事儿,仿佛刚刚还在和冯大一家子数亲论戚盘算能沾多少光得多少好处的尽是别个,这三天里头除了第一天李二两口子还来看两次喝斥他两声、回头其实臭得除了他这个倒霉蛋之外谁也不曾迈进这臭烘烘的小院子半步、但一样不肯稍微为冯公子收拾一下、或者给点茶水沾沾唇的,也更不是他。
如此半晌,冯可欣才想起要往正院那儿报信,又跌跌撞撞跑了出去,一路虽撞上正往外走的李二,却只顾着白着脸哆哆嗦嗦啥也没说,挨了两声呵斥又继续往正院去。偏正院里头,冯嬷嬷想得得意,已经提前摆起老封君的架子,冯可欣此等虽说也沾了亲却不是一等人的男子,要进内院也没那么容易,少不得等李二娘子冯大娘子一层层通报进去,如此耽误,等到冯可欣见了正主儿,哆哆嗦嗦将话说完全时,冯管家那儿,早一路将他家小主子被薛家打死、他这个忠仆要拼了老命和薛家死磕的事儿传得大半个金陵城都听说,并且很有行动力地,敲响鸣冤鼓了!
冯嬷嬷一听就傻了,她虽也拜了三十年佛,却最是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但一来一个三天水米不进的重伤者居然自己逃走实在难以置信,二来若真是冯渊自己逃走——那真还不如诈尸呢!一时也略慌了神,待得匆匆查看过那小院,初步确定不是冯可欣那小厮信口胡说后,才想起要通知丈夫冯管家,可怜却迟了。
大戏已经开锣,便再由不得冯管家一干人等想喊停就喊停了。
今儿的金陵府衙,那热闹得,看在围观百姓们眼里,简直比唱大戏还精彩。
先是冯家老管家哭哭啼啼举着状纸敲响了登闻鼓,举城哗然。
冯家在金陵不是什么第一等的人家,不过也是好生经营了三四代的,祖上也曾任过三四品的大官,就是先冯老夫人,也还有着个五品的诰命,因此在百姓眼中,也是很不得了的人家。且冯家又一贯与人为善,就是最荒唐的冯公子,也没少在春瘟夏疫时命冯家的药铺子医馆子熬些清瘟祛暑的药汤子,免费与穷人喝,老管家近日又因为什么忠仆仁义故,在金陵很是低调地出了一番风头……
而那薛家吧,据说还是什么紫薇舍人之后,当然,百姓们只看到几乎遍布金陵的薛家商铺和策马横行的薛大少爷的威风,稍微有点门路的却更知道薛家背后的势力——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粪如铁!而且现今的薛夫人,还是王家嫡女,她的嫡亲兄长,便是为皇帝节度京营的王子腾,如此圣心权势,谁敢招惹她家?
偏冯家老管家就惹了!
因为薛家大爷打死了冯家独苗苗的冯公子!
金陵府尹于天青也头大得很,他在金陵几年,得的好处也不少,为金陵百姓做的事儿也还好,眼看着再过半年任期已满,还想着今年再谋个上优评,回头也好再谋个好缺,谁知道,就差这么半年,竟弄出此等事儿来!
薛家势大,于天青在金陵这些年,轻易也不招惹那几家子老牌世家,可再是势大,打死了人——还是当街打的,虽当时没死,但冯公子被打得奄奄一息口吐鲜血,却是好些人都见着的——现在苦主告上门来,于天青也实在不好不理。
现在大青的官不好当啊!
当今耳聪目明圣烛高照,底下人小打小摸的他还懒得声张龙目,可若是过了,像前些年竟敢对修河堤的银子伸手的那位,据说还和皇后攀得上亲呢,照样抄家流放的,皇后为此还硬是如佛堂斋戒了三年,恨得太子殿下很是将母族一干子纨绔子不管远近都扔军营里拉练了一通,国舅忠靖侯也是将族中各个为官的在野的都训斥清理一回;而两年前胆敢包庇某纵马踩死一农家孩童的贵族子弟的几个官员更惨,从县官到镇抚司,落马了好几家,其中也不乏抄家流放的……
当今最恨围观者不为民做主,适当贪墨适当偏颇可以,但过了界限,那下场……
别以为流放比凌迟好多少,于天青只偶然了解过一二那些被流放者的生活,后来简直连想都不敢多想……
他还有大好前程,可不能污在这没脑子的薛家子身上!
王子腾再得圣心,也顾虑不得了,那位贵族子弟还是公侯世子呢,照样被当今拉出来处置了,其决心再不必说的。
于天青一拍惊堂木:“缉拿薛蟠上堂!”
7堂上
缉拿!
府尹大人说的是“‘缉拿’薛蟠上堂”,而不仅仅是“‘传’薛蟠上堂”,这话已经暗示了某些事情。他的亲信一听便心领神会,带上几个没怎么狠吃薛家米粮的府兵衙役,直入薛家,真的将薛蟠从一个美貌丫头身上扒拉起来,只容他略整了衣衫,就直接押着回了府衙大堂。
薛蟠素来是个呆子,因年幼丧父、寡母溺爱,素来奢侈骄横,在金陵城更是横行惯的,虽打死非奴仆下人的外人是第一次,却也不觉得有什么,刚刚接到小厮报说那个和他争婢女的冯渊死了,他家管事的要告他,薛蟠听了也不过是“嗯”一声,又转了脚步不往香菱——也就是冯渊和他相争的那个丫头——那儿去,另找了个美貌丫头泻火罢了,心中还很是埋怨了两句冯渊不禁打、且此等不禁打的货色还没半点自知之明的竟敢于他相争,浑忘了当日可不是他自个儿和冯渊对打,不过仗着身边跟从的长随小厮多罢了。
可还不等他乐完,竟有一干子穿着官兵衙役服饰的,不顾他门上奴才的阻拦,硬是将他从丫头身上拉扯下来,还作势要锁上,他又是搬出舅舅又是漫天使钱的,也没能让那些府兵抬一抬手当没见着他,虽有几个衙役帮忙说情,最终也不过少了枷锁,却还是要上堂去。
薛蟠心里就有些怯了,他只是呆,因无知方无畏,却不是个真不怕死不怕疼的主儿,这时候也隐约知道了打死一个乡绅,虽不过是个金陵城里三四流的小乡绅,却显然不比他在家打死几个奴才似的简单,心里就不由埋怨当日随他出门的奴才们——虽说喊着“往死里打”的是他,但他那不是一时气急么?那些奴才怎么就不知道略微缓缓,还真就往死里打了呢?
说起来,薛蟠还真没想打死冯渊,冯渊自来也是在金陵纨绔里混迹的,虽说冯家富贵上头看着差了薛家好些儿,但冯渊身上有个童生名头儿在,又生得好,薛蟠也早些儿也很有亲近之意,只是冯渊瞧他不上,薛蟠看他也还没好到让他舍不得丢开手的,又恰好得了个极俊俏又极善解人意的戏子,也就没再怎么牵挂冯渊……
虽如此,到底是曾经上心过的,若非当日那小丫头长得真个可人,薛蟠又是真的给了那拐子银钱,也就将那小丫头视为自家东西,偏冯渊又不懂得说些儿软话讨好,惹得薛蟠这呆子霸道性子一起,方才喝令喊打的……
待见得冯渊吐血,又听说了冯家到处卖庄子卖铺子寻药材的,薛蟠拉不下脸去探看,却还是命老家人去买了冯家两间铺面一处庄子,特特叮嘱了莫要因他家急着出手就压价,市价怎么就怎么;又因好药材一时也难得,还从家中私藏倒腾出一些儿,让人转手弄到冯家药铺去……
如此,薛蟠也觉得对得起自己曾经对冯渊的那点子心动了,冯管家的忠义又已经传得满城皆知,他也再不以为然,却没想,那小白脸那么轻易就死了!而他家那个该死的管家,没本事治好自家主子,倒来寻自己晦气——明明离那场打都过了三天了!
薛蟠恨得不行,只是见府兵对他不假辞色,心里也发慌,到了堂上,就是有心辩驳,被衙役们齐喝一声“威武——”,就吓得什么小心思都打散了,见于天青脸色严肃问得急,他心下也越发急,好在还知道越是这样越不能轻易认下打人的罪过,心里一急,就嚷嚷:
“那丫头我是付过银钱的,偏冯渊那小子横里杀出来说那该是他的,我如何肯?因吵了几句,就让小厮打他几下,气狠了说‘往死里打’这话也许有也许没有,我不记得了,但真没想着打死他——冯渊那小子虽不比那小丫头长得好,却也是个美人儿,我哪里舍得打死他?虽是伤着了,但明明是好好儿给冯家抬回去的!那狗奴才不给他找好大夫用好药,耽误死人了来赖我,我是不依的!”
薛蟠说着,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因此反咄咄逼人问冯管家一句:“你若要告我,怎么早些儿冯渊还活着时不告?非等他死了?我薛家也有药铺子,铺子里也有几个好大夫,你早说了,我还能帮忙找人治治他呢!你又不早说!”
这话连着那“不给他找好大夫用好药”,倒都歪打正着戳了冯管家的要害,亏得他一直低头哭着,也没人瞧见他暗自嘀咕“不都说薛家这是个傻子,怎么倒这么能说会道的”时略显慌张的神色,再抬起头时是一张老泪横流的脸:“是,都是小人的不是,只想着若小主子能治得好,也就不招惹薛家了,到底薛家势大,我等不过一介小民……”
几句话,又让人心向他那儿倾倒过去,于天青听不仔细外头那些围观者的议论,但也大致知道没什么好话,只恨大青规矩,除了事涉国家机密的,各级府衙审案都不限百姓围观,因此虽越发头疼事情不好收拾,却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好在于天青早在命人缉拿薛蟠时就有了对上薛王两家的心理准备,倒还端得住,见薛蟠恼得在大堂上都要动手,一边暗自摇头王大人极精明有分寸的人,怎么有此等外甥?一边越发不觉得得罪个薛家有什么——养出这等男子,薛家还有什么前程?就是王家麻烦些,但自己秉公执法,俯仰无愧,当今可不是个会因为亲信了谁就遭谁糊弄的!
因此于天青毫不犹豫地以薛蟠咆哮公堂故打了他十板子,当然衙役那十板子打得很有水分,于天青也睁只眼闭只眼没计较。可饶是这样,薛蟠也被打傻了,他自以为凭薛家财势,他就是金陵第一个的土皇帝,可谁知……
薛蟠何曾挨过打?第一板子下去,他已经鬼哭狼嚎起来,十板子挨完,他心里已经恨不得将那起子一听他说“往死里打”就真往死里打的奴才也几板子打死了,又恨自己嘴贱,“往死里打”这等话,明明只是一时气急,也没真相打死那小白脸,又何必轻易说出口?
可惜事情已经不可能重来了,薛蟠又悔又恨,心下也越发慌,虽说他文才武功都不怎么的,到底也是富家公子,十几年西席清客的,好歹也认了些字,大青律法不说熟识,好歹“杀人偿命”这话儿就是戏词里也听过的,不过是之前从不曾放在心上,更不曾晓得害怕。偏生现今好容易知道怕了,却只怕已经来不及了,只拿眼瞪冯家那老奴才,却不知道,冯管家这心里头,也慌得很。
按冯管家的打算,府尹大人应该不会动薛家才是,但为了他自己的清名,也不会反咬冯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