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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道:“好歹是亲戚,你就这么说他。”贾琏笑道:“还有一事,须得劳烦大嫂子。”贾珠因问何事,贾琏道:“我那新娶的二房——我不在的时候内宅里还请大嫂子照拂一二才好。”贾珠的脸马上就变了:“你还说她!为了她,你犯了多大的事儿?!国孝家孝都不顾了,你还‘娶’?如今远行了,不说让我们为你孝敬老太太、大老爷、大太太、看顾你老婆孩子,巴巴地想的反是她! ”贾珠怒了。
贾琏又解释:“她孤身一个在这里、性情又柔顺可人,又不得老太太、太太她们喜欢,我家里那个,大哥哥是知道的,那副脾气,还不得生吃了她?大哥哥千万看我面上……”
“放屁! ”贾珠非常不爽,“她为什么不得老太太喜欢的?她在东府里的那些个事儿,我说出来都嫌脏了嘴!偏你还护着,护也就护了,却不该为个妾去数落妻。”贾珠的观点是:宁愿相信妓…女愿意从良值得买回来做妾,也不相信通…奸的女人能变好,一个是职业问题一个是人品问题,两个性质不一样。
见贾琏还要说什么,贾珠一摆手:“你的意思我知道,这时节,不宜出事,你竟叫她灌了什么迷汤?”说完甩手走了。贾宝玉看看贾琏,小声道:“放心吧,凤姐姐如今有了儿子心肠也软。只是性情什么的,再休提起——这合家上下,性子好了的人能镇得住?二姐姐与三妹妹一道管家来的,两样性情,结果如何?东府那位,看着性子好了家也管得、下人也说她好,其实连蓉儿都管不住,闹出这些事来。”说着一摇头。贾琏想了一阵方道:“好兄弟,你说的我尽知了,我不过是闷了,想疏散而已。”贾宝玉道:“如此便好,你那个好人儿不碍着旁人,谁去理会她?自己的事还忙不过来呢。”
次日,贾宝玉与贾珠商议:“薛大哥哥果然肯改了毛病,是大家的福气了。不如去打听一下内务府如今是否有缺的东西,果能顺手带了合意的来,也好讨情重领帑银行商。”贾珠称善,打听到内务府所缺之物。兄弟两个往薛家探望。
薛姨妈接了,命治酒。贾珠起身道:“先前的事情,也是我们没办好,倒累了姨妈和表弟。”薛姨妈道:“哪里怪你们,终是因这孽障生事。”说得薛蟠很不好意思。贾宝玉道:“事都过去了,多说无益,今日来另有事情的。”便把内务府所缺的两样东西说了:“他们带了官字,办事就慢,咱们自家办了,或叫顺庆王看了好,便是眼下不好说什么,等事情冷了下来,必会想起的,再说了,与官家做买卖——”被贾珠瞪了一眼,闭嘴了。薛姨妈大喜:“如此甚好。”薛蟠先时的隔阂也消了些,亲来斟酒。
贾宝玉笑道:“我来。”一面依次斟了,一面说:“便祝大哥哥一路顺风了。”薛蟠道:“谢了。平安州究竟怎么说?”贾宝玉道:“琏二哥哥与你一路,多带些人,有备无患。”薛蟠称谢。贾珠不放心,又问薛蟠:“你远行了,家中姨妈妹妹怎么办?索性搬到我们那里住如何?”薛姨妈道:“这却不用,蝌儿与他妹妹都在呢,他也照看得,更因他妹妹要备嫁的。”
从薛家出来,贾宝玉道:“还是有些不放心,咱们家这些人,倒水跑腿倒行,路上真有事儿,怕是使不上。”贾珠道:“倒有一个人,不知他肯不肯。”说的就是柳湘莲,他也算是闲不住的老江湖。贾宝玉心说,人家说不定还记着薛蟠图谋调戏的仇呢……
人就是不禁念叨,对面来的,可不就是柳湘莲么?
贾珠道:“可是巧了。”其实不巧,柳湘莲是专来寻他们的——有人为尤三姐向他提亲了。柳湘莲虽然父母不在了,娶老婆的事情,到底还是要多想一想的,便来问问贾宝玉内部资料。
贾宝玉傻眼了——两府分开了,这事只能是贾珍办的。贾珍还真能干,坑完了兄弟坑朋友!还有,柳湘莲,你不会已经订了亲了吧?
贾珠是直接怒了——柳湘莲虽然行事不拘小事了一些,然而是年轻男子,又为人仗义,风评还算不错的。贾珍把自己弄过的小姨子说给人家做老婆,也就贾琏能忍得!柳湘莲哪怕没了父母,也是世家子弟,不是娶不着老婆的光棍,要吃别人嚼完吐出来的东西!还嫌树敌不够多?男人,能忍你捅他一刀,却忍不了你送他绿帽,能忍的,那是极品。
这兄弟俩并不知道,贾珍把尤三姐嫁掉也是心疼了好久的。而且,柳湘莲不知道提亲的是贾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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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秋天,这绝对是个多事之秋!好事坏事都有,总的来说,元春生子、贾府裁员、两府分裂等都算是好事,然而此这蜜糖彼之砒霜,因此而失意的人还挺多。
从荣府里放出去的奴才里有一大半是失意的人,这是显然的,且不去论。宁府这边偷鸡不成蚀把米,贾珍一家说荣府心狠的时候,未尝没有后悔的意思——造势是互相的,如今显然是宁府倚仗荣府多些,别的不说,单是贵妃娘家的招牌就很好用,此外还有荣府姻亲王子腾,也是面子非常大的人,荣宁二府在京畿横行,最大的原因还是王子腾在长安的亲朋故旧一大堆,出了事儿看王子腾面子上给兜着。不幸贾珍顺心日子过得惯了错把幸运当必然,王熙凤是王子腾的亲侄女,她和贾琏的婚姻是贾王两姓结好的又一标志,贾珍弄个自己勾搭完的小姨子去当第三者插足——哪怕在一夫一妻多妾合法的年代里,尤二姐这种‘偷娶’了来的也算得上是第三者,她可不是‘纳’来的,一个娶字,所谋者大——王家岂会乐意?也就是荣府压下了,否则王仁早打上门来了。
那边尤老娘还不明就里,打听她闺女的事儿,还想着许久不见要接来看看或者自己去荣府探望,尤氏为此急得满头包,好容易安抚住了她继母。不意尤三姐却不是个好打发的:“我姐姐是你们骗娶了的,他们家如今接了去,生死不知,便是卖了当奴才也没有不叫亲娘见的道理!我也要会会那凤奶奶去,看她是几个脑袋几只手。若大家好取和便罢,倘若有一点叫人过不去,我有本事先把你两个的牛黄狗宝掏了出来,再和那泼妇拼了这命,也不算是尤三姑奶奶!”本来贾母因知贾珍、贾琏与尤氏姐妹之事,想叫两个胡乱弄到家里,大门一关,外头不闻,也是圆了先前事,不意如今荣府管不着宁府了,尤三姐自己也不想嫁贾珍。但是贾珍非常之犯贱,尤三姐越泼辣,他越离不开,偏舍不得把尤三姐嫁给别人,事情就卡住了。
尤氏本就头疼,被她一闹,更疼了,还不能不管她——贾家于孝期做下的偷娶事情,先前还骗奸俩小姨子,父子俩还都连这两姐妹沾上了,不管她,被她这个泼皮脾气一闹,都察院就是贾家开的也得弹劾了。尤氏愁眉不展,想的是如何处置了尤三姐叫她不要再这么混闹下去,最后实在忍不住去求贾母,接尤二姐来见她母亲,再者也可与尤二姐说说三姐的事——瞒着贾珍。
贾母听尤氏的请求还算正当,也答应了,还说尤氏:“你平日也不是个不晓事的人,怎地也由着他们胡闹?闹的还是你妹妹。”尤氏一面试泪一面道:“我是劝的来的,我们爷哪里肯听我的?这等事,哪里敢四下说?我又拦不住他。”贾母叹道:“如今你看好了他,别叫再惹事了,他父亲刚去了几天,就闹成这样。”正说话间,去传尤二姐的人也来了,一掀帘子,带来了尤二姐。
贾母这才第一次正眼看尤二姐,一看之下,生得比尤氏年轻时还标致,脸上怯怯的,身形袅娜,身上穿着桃红小袄、绿色绸裙,看着倒也不坏,只是脑筋糊涂!贾母面上淡淡的,她对尤二姐本是无可不可的,毕竟贾琏是主动语态,然而等贾珠拎着贾琏回来了,彼此两府还没散伙,贾母使人打听也容易,一五一十知道了她在宁府昏乱,心中是非常厌恶她的。换个时间贾母宁愿打死贾琏也不会叫尤二姐进门的,但是时候不对,只能忍下了。
贾母到底威严,尤二姐性情软弱,一见面她先怯了,细细声请安问好。贾母是喜欢爽利姑娘的——王熙凤、探春自不必说,林黛玉只是身体弱而不是性情弱——只说了一句:“你姐姐来接你,”又转过脸对尤氏道,“人在这里了,你接了去,晚间我打发人去接回来。”尤氏忙不迭应了。领尤二姐出来,打量一下她妹妹,见尤二姐瘦了不少,本来老公被她偷过的怨气也散了,上了车,问尤二姐:“凤丫头为难你了没有?”尤二姐眼泪就下来了——
荣府里的气氛最近称不上轻松,邢夫人对于当下家务不能插手也颇为气闷。伺候的人少了,虽不妨碍生活但是这等事情并没有怎么征求她的意见,让她心里不舒服,但是贾母都支持的事情,邢夫人也不敢反对。原本王夫人房里的丫头与贾环有私情,最后弄得家中不宁,邢夫人是看笑话的;不幸迎春的乳母同样不给邢夫人争脸,邢夫人自己也闹了个笑话,这下好了,两边儿扯平了。更兼王夫人有了个皇子外孙,邢夫人更郁闷了,继续过着她郁闷的日子,连带的让贾赦一脉跟着难过。
她还不是府内日子最难过的人,说起憋屈来,她绝对比不上尤二姐。尤二姐原是姐夫做的保人,说是娶的二房,也被奴才下人奶奶奶奶地奉承叫了几个月,更兼原本打的是王熙凤早死自己好扶正了做正房的主意。她却不想想,做保的贾珍,那是什么好人么?仗义的人会先搞小姨子然后把小姨子介绍给自己兄弟么?这么个搞小姨子的不靠谱男人,你也信?说媒的是贾蓉,那小子又是好人了?他祖父刚死呢,就跟你调情,他做的事你也放心?这两个正愁勾搭上了尤氏姐妹没法脱手,自然是怎么忽悠怎么来,说出来的话、许下的保,他们两个醒了酒后自己都不敢相信。尤二姐也是耳根子软没主见、也是自己看不清形势心里有所期望,被两人一忽悠,看贾琏也是个年轻公子,居然也信了。等到贾琏叫贾珠给拎着走了,她也被安置在贾琏院里连贾母等人的面都不得见,荣宁二府如今不交通,她连母亲姐妹都见不着了,后悔,也晚了。
更倒霉的是,她进来就赶上贾府大裁员,原本姨娘的使唤人手便裁得只剩下一个了,王熙凤如今看着儿子,倒没有刻意为难她,但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她的日子实在过得不舒坦。进了荣府才知道规矩大,不是宁府那样混闹能糊弄过去的。在宁府,她炕上低头一坐,就算腼腆端庄了,在荣府,穿件大红衣裳就有嬷嬷来提醒——那不是你能穿的颜色。这嬷嬷还是贾琏的乳母,赵嬷嬷虽会仗着贾琏做些狐假虎威的事情,然而心里毕竟愿意贾琏好,对于这位‘祸水’十分不待见。王熙凤因贾琏的事被王夫人说了一回,又叫贾珠说了一回,都说她管得太严,她见贾琏果然向外发展了,心里暗恨却也调整策略了。她不出头,也不叫丫头暗中虐待,一个赵嬷嬷就够尤二姐受的了。年老妇人,对作风问题的要求比其他人尤其高,尤二姐哑巴吃黄连,苦得很。王熙凤是这样介绍赵嬷嬷的:“这位嬷嬷是我们二爷的奶嬷嬷,年老经事的人,府中一应规矩十分懂的,我千求万告了来指点你的。”贾府的乳母地位不一般,尤二姐也是知道的,只能苦水往肚子里咽了。与贾琏倒是能见着面,贾琏也没有责怪她,然而先前事情闹得太大贾琏却不好在她房中过夜,更兼王熙凤明说了要给平儿个体面,贾琏近来安抚这一妻一妾都来不及。
尤氏听了半晌无语,贾府的这个规矩她也是知道的,只能忍了,因说:“你且忍一时,她那个脾气,哪个男人能长久?你伺候好琏二爷,有个一男半女的,也好有个倚仗,到时候老太太、太太谁都要高看你一眼。”说到脾气不好的女人,又想起尤三姐来,不由开始抚胸口顺气。尤二姐看她这样,越发不敢说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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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氏想想,现在还不能气倒,便问尤二姐:“三妹妹这样也不是个事儿,你姐夫不愿意发嫁她,我却不能不管你们两个。”尤二姐十分感激,又听尤氏问她,如何能令三姐嫁了。尤二姐道:“只要她自己愿意了,姐夫也强她不得。”尤氏道:“她那样的脾气,能看得上什么样的人?必得慢慢问出来才好。”这话错了,如今不是尤三姐看不上别人,而是有点条件的男人看不上她——世上如贾琏的人毕竟不多,持贾珠看法的人倒是不少。尤氏姐妹还不觉,尤二姐这时方笑了:“这个我知道的。”尤三姐喜欢的就是柳湘莲。
贾珍是强不过尤三姐的,因尤二姐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