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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璃儿开心?为什么?”
“因为有人替她疼惜璃儿、让璃儿不孤单,所以你得收下,好让你娘高兴。”他的爹娘,应亦作如是想吧。
“真的吗?”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她露齿笑了,趴回宽阔肩背,小手也紧紧握住发簪。
“相信,璃儿相信啸日哥哥说的每一句话。”
咕噜咕噜!一阵饥肠辘辘的声响从两人背腹相贴处传出来,饿肚子的人还来不及尴尬,身前的人就接了话。
“忍耐一下,回房后就有热腾腾的面线可以吃。”
一听见“面线”,莫璃小脸又垮了下来。
“可是……”
“可是你不想让你娘高兴?”他拿话反问她。
“才不是!我吃,我要吃!”她顿了顿,语气中有着落寞。“可爹爹会生气呀……莫言哥哥跟璃儿说,等爹爹气消就来找璃儿,哥哥还没来找璃儿。”
“那是因为莫言找不着你,所以莫师父气早消了。”他轻笑。
这下,莫璃总算放心,拍拍自己的脑袋。
“哎呀,都怪璃儿睡过头了。”她头一偏,像是想到了什么。“莫言哥哥找不到璃儿,那啸日哥哥怎么会知道璃儿在这里呢?”
“因为我们手上系了红线,一头在你手上,一头在我手上。”他答。
红线?莫璃翻找着自己两只手,根本没发现什么红线。“红线在哪儿?璃儿怎么找不着?”
“你长大以后自会看见它。”
“何时绑上去的?谁绑上去的?”
“你答应要当我的新娘子时,神仙系上的。”
“真的?”一双惊奇眸子瞪得好大。“啸日哥哥现在看得见吗?”
“看得见。”
“呵,那璃儿也要快快长大,就能看见红线!”秦啸日的瞳仁漾起温柔浅笑。
好,我等你长大……
莫璃的小房间内挤进好几人,让原本就狭小的空间变得更为窄隘。
桌几上摆了一碗给莫璃的面线和一副筷箸,她怯怯地偷觑爹亲,站在桌边迟迟不敢上前动筷,还是被秦啸日给硬压到木椅上,她才咽咽口水,胆怯的视线在一睑严肃的爹亲与面线间来回。
香油味道四溢、沁人心脾,房内氛围却是僵凝。
“再看,面就要糊掉了。”秦啸日和煦一笑,拍拍她肩膀。
“少主。”莫昆揖身肃道。“属下教女不严,这丫头打小野惯了,竟劳烦少主踏夜出寻,不值得少主关怀至此。”少主能找到她又背着她回来,足以说明少主对她的特别,他怎会看不出来。
秦啸日当然听得出莫昆话中有话,这席话说得白一点,即“莫璃根本不配高高在上的少主亲自出马寻她,为她张罗晚膳”,他不置可否,朗眉仅是微挑,笑容未变。
“我只不过恰巧知悉她身在何处,举手之劳不足莫师父挂齿。至于这碗面,是大娘张罗的,要谢的话就谢大娘。是吧,大娘?”他微笑瞥向一旁的厨房大娘。
厨大娘先是一愣,随即连声称是。
“是、是呀……我听说莫璃整晚没吃东西,想必铁定饿坏了,于是替她下了碗面……”其实是从少主口中听来的啦。
“少主,您背这丫头回来,于情于理都不合——”
“莫师父,我倒觉得我所做完全合情合理,一来我敬你为师,师父之女饿昏之际,我自当效劳代步,二来我既非冷血心肠,又怎能见莫璃冻死不救?”
“少主,莫璃只是个下人。”莫昆是个性格严谨、一板一眼的忠仆,当然无法苟同秦啸日说的那些。
“我把她当你女儿,没当她是下人。”
“少主……”
“莫师父。”秦啸日抬手打断莫昆,黑眸带着笑意,直视莫昆。“今日之事别再追究了,莫璃也只是个孩子,大半天的惊悸懊悔也够她受的了。”
“少主说的对。”厨大娘忙不迭接口。“莫护师,先让孩子吃面压压惊吧!”莫家这女娃真是可怜,打出娘眙就没了娘亲,连过个生辰也不平静,唉!
还好有少主替这娃儿说话,若不补上这么一句,这娃儿待会绝对免不了一顿责骂,看在少主的面上,莫护师应当不会再多说什么了,少主的心肠真好哪!
果真,莫昆不发一言,俄顷便向秦啸日揖身。
“请容属下先行告退。”
“莫师父早歇吧,我也该走了。”秦啸日道,待莫昆离去后,回头朝莫璃颔首一笑,传递着他们之间才有的默契——吃吧,已经没事了。
莫璃点点头,这才敢抓起筷子,以碗就口,猛扒面条下肚。
秦啸日轻扬怜笑,再多看了眼忙着吞面喝汤的莫璃后,才步出护院。
直到步至清寂的庭院中,年轻俊脸上的笑容陡然褪去。
不陌生的情绪又袭身而来,莫师父视主如天的死板性子,对他面言是好事吧。
但他,为何会被这根像是芒刺哽在胸口的疑问,搅得心烦?
萧瑟之秋,秦府内的桃林,遍地尽是凋萎枯叶。
林间,一抹素白身影擎剑狂乱挥砍,寒恻剑气卷起泥地上的枯黄叶片,挥剑所发出的凄凄声响,在飘零的叶间穿梭。
枯叶,如凄凉的泪,狂飙……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十二岁的莫璃,每使劲挥剑一下,就沉痛嘶吼,飞洒至空中的泪水随发上所系的白绫,同那些殂落枯叶,飘、散。
过了好久好久,一身素服的她,气喘吁吁停下凌乱激愤的剑势,眼前所见,是一片汗水与泪水交织的模糊。
她伫立林中,任纷飞落叶在她脚边散成一地凋残悲影,将心中悲愤化作凄厉长啸。
“啊——啊——啊——”
她紧闭双眼,用尽力气,嘶吼出体内每一首殇调、每一阕恸曲。
“娘!您为什么要把莫言哥哥带走,若偏要带走一个人,为什么不带走璃儿呢?您是不是也恨璃儿、讨厌璃儿、不要璃儿!为什么是莫言哥哥……为什……么……”最后,疲乏身躯支着锈剑跪地,痛哭失声,言不成句。
那声声哀鸣,全成了破碎的低泣和永无止尽的悲痛。
秦啸日一来到林中,就看见莫璃伤心欲绝的模样。
两个月前,莫言染上急症,从发病到过世不过短短两个月。他与莫言虽有主仆之别,但毕竟他们一起长大,莫言的死在他来说,是沉重、也是惋惜。
可是,她那一声痛过一声的泣诉,扎扎实实灌入他胸膛,心口一窒。她血淋淋的痛楚,他仿彿都能感同身受,很奇怪的感受,但他,就是感觉到了。
“莫……”一旁的平顺见状,正要出声安慰莫璃,被秦啸日扬手制止。
“灵堂那里需要平总管帮忙,你先去忙。”他低道,此刻面容亦堆满凝重。
“是,少主。”平顺叹了口气后便领命离开,荒凉的桃林中只剩两人。
秦啸日来到她身后,将泣不成声的她,揽入双臂间。
这女孩为了让兄长走得安心,强忍着泪直到兄长下葬,是该让她好好发泄的时候了。
结实有力的臂膀环在莫璃肩前,毋须回头探看,她也知道府内会提供给她温暖安慰的人是谁。
被哀伤侵占心扉的此时,她无心思及男女有别,无心理会主仆分际,她需要的确是一双能由她尽情痛哭、也不会受到打扰的臂膀。
没有握剑的小手,抓在那双手臂上,紧紧揪着不属于她身上的衣料,像是牢牢攀住一块能让她免于灭顶的浮木,小手因过度用力,青筋也一一浮现。
良久,直到泣声歇止,紧揪秦啸日衣袖的手劲,也逐渐放松了。
惊觉自己做了什么,莫璃退开他,抹去脸上的泪痕,回身敛首。
“啸日哥哥,对不起,璃儿弄湿了你的衣衫……”
怀中一空,秦啸日虽然有些怅然若失,但没有意外寻回理性的她,会是此等反应。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已经懂得何谓男女之别,对主仆分际的认知也已跨越模糊懵懂的界线,有了具体的体认;在她心目中,或许仍当他是好友,但两人的关系亦随着她的成长懂事,多了道无形的藩篱。
“我似乎能体会,当年你所说‘啸日哥哥难过,璃儿也难过’的心情了。”
莫璃眸光半垂。“不须陪璃儿伤心难过的。”他是少主呀,是她的主子。
秦啸日嘴角轻扯,这笑,是讽刺,讽刺当年的亲密,在如今已成……各归各的“彼此”。
“我们不是朋友吗?”此言没有任何疑问的意味,而是完完全全的肯定。更甚者,她已经是他此生“认定”的女孩。
“谢谢你,啸日哥哥。”她仍是垂眸,黯然目光定在地面上的落叶。
秦啸日眸心微沉,一瞬也不瞬地,将她的神情摄入眼底。
他多想探究她道谢的成分中是情分多些、抑或是尊敬多些,然而现下并非厘清想望的好时机,她的心仍在为痛失兄长哭泣,没有他介入的余地。
“少主、莫璃、事、事情、事情不……”
他们听闻这道急嚷声,同时回头,就见平顺从武苑急急忙忙跑来。
“莫璃……呼……莫、莫……”平顺对着莫璃,频频指向林外。
“默默?”莫璃看了半天看不懂,心底也因平总管的焦急,忐忑起来。“平总管,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秦啸日轻柔地拍抚莫璃肩膀,让年近半百的平顺先喘了几口气,才问:“平总管,慢点说,究竟发生何事?”
“莫璃,你爹莫护师他,突然昏厥了!”
“大夫,我爹怎么样?”
待老大夫替昏迷中的莫昆诊治过后,莫璃立刻上前问道,脸上写满焦灼。
“莫护师乃悲伤过度,七情郁结于心导致昏迷。老夫开帖药方,每日二帖,服用三日便无大碍。不过你们得劝莫护师放开心胸,否则积郁难解,心弱则体虚,届时可能引发其他病症,可就棘手了。”
发丝斑白的老大夫详道,他是秦家药铺所属的大夫,对秦府内的人不算陌生。
悲伤过度……
“是,多谢大夫。”莫璃回头望向床榻上的父亲,眸中含悲。
莫言哥哥之于她,是个温慈的好大哥;之于爹,不但是个孝顺的好儿子,也是个能与爹相互切磋武艺、督使彼此更上层楼的好弟子,莫言哥哥一直以来都令爹引以为傲。
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爹表面虽不曾在人前掉一滴泪,内心的痛苦又岂是三言两语所能道尽,说不出的痛,比起能藉由哭喊而发泄的苦,更是痛上千倍、万倍吧?
她该如何劝爹?爹根本连看都不想多看她一眼,何况听她说话。
如果过世的不是莫言哥哥,是她,那就好了,爹也就不会这么伤心了……
“大夫,麻烦你了。”秦啸日颔首。
“少主言重,老夫这就回去开药。”
“平总管,派人送老大夫回去,顺道抓药。”
“是。”此时,床榻上的男人逐渐苏醒,嘴里发出沉浓不清的呓语,引得房内众人纷纷往床上的方向看去。
“爹?”莫璃连忙来到床边。“爹,您还好吗?”
“……”莫昆缓缓睁开眼,看见眼前忧心忡忡的人,猝然弹坐起身,激切地抓住对方双肩。
“言儿!告诉爹,你还活得好好的,你没有生病,没有丧事!告诉爹,你的死只是爹的一场恶梦!”他话语一顿,狠狠刮了自己一个耳光。
“爹?!”莫璃惊呼。
莫昆胡下的双唇慰然而笑,似是松了一口气,抓着莫璃的手劲也轻了些。
“对,我会疼……是恶梦没错……莫言没死,还好好的站在我面前,我真是老糊涂了。言儿,没事,咱们准备去练武场练剑吧。”他下床着衣。
莫昆此话一出,在场闻者均变了脸色,尤其是莫璃,简直无法相信自己所听见的,措手不及的惊愕,让她霎时僵在原地。
“爹……”将她认成了莫言哥哥,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呀?!
“莫师父?”秦啸日若有所思,语带试探。
莫璃算是习武之人,惯作裤装打扮,长发也简单地梳于脑后扎成一东,乍看之下确实有点像个英气勃发的小少年,不过,莫师父不至于……
“少主?”莫昆讶然,回头一看,连忙恭敬揖身。“您怎在属下房里?属下有失远迎。”
嗯,是那个脑袋像石头,心思像铁板的莫师父没错,但……
“她是莫璃,你的‘女儿’。”秦啸日特意加重“女儿”两字,尚不愿作其他揣想。
“莫璃?”莫昆摇首。“少主真是贵人多忘事,属下只有一个儿子莫言,没有女儿,他是莫言。”
此话再出,诧异的众人均深知事态严重了,不禁面面相觑;秦啸日则是一语不发,注视着脸色惨白如纸的莫璃。
被父亲点名的“莫言”,此刻涌上心头的,除了无法置信的怔愕外,还有一阵仿彿挨了闷棍的难一言痛楚,教她扎扎实实地痛着。
属下只有一个儿子莫言,没有女儿。
没有女儿……
怎么会这样呢?平顺忧心地推推老大夫上前。
“大夫,麻烦你再去看看莫护师吧。”这可怎么是好,莫护师怎会连自己的女儿莫璃,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老大夫同样是一脸凝重,再度踅回床畔,凝神替莫昆把脉。
“大夫?怎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