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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萧逸觉得眼前嚯地一亮,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灌,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被雨声模糊了,唯独只有母亲手掌中那半枚符节,玄黑的底色,一道道锃亮的金黄,将雄姿猛虎,勾勒地惟妙惟肖。错金虎符,君王与将军手中各执一半,调兵时合在一起为证,称作‘合符’。他一直以来只听说过,而没有真正见过,如今,它就那么真真切切地躺在自己的眼前。
“虎符!”白澈也是吃了一大惊,难以置信地看向沁雅,不知道她手上怎么会有这东西。
沁雅并不把他二人的震惊放在心上,依旧清浅地问着萧逸:“半枚虎符,六万兵马,敢不敢打这一仗?!守住这京城!守住这国家!”
“母后……我……”短短的个把时辰,突逢了这么多变故,萧逸一时激动地理不出个头绪来,千丝万缕全缠在脑中了。
“我明白,你不必立刻回答,先听我说。”沁雅绕过萧逸,慢慢地走到窗前,看着那翠到几乎就要随着雨水从叶子上淌下来的芭蕉,声音蓦地沉噎了下来,如涩了的琴弦,听得人陡生苍凉悲辛。
“知道你父皇为何要亲征吗?”
萧逸又是一愣,他今天完全被沁雅弄傻了,问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突兀,一个比一个让人费解,跳跃地让人根本跟不上她所思所想。
“是为了完成毕生之志!平胡虏,保家卫国,使我朝再不为蛮夷所欺!”萧逸怔仲之后,轩昂起头,回望着母亲,朗声清晰答道。
“不错,还有呢?”沁雅含笑点了点头。
“还有?”萧逸又是一问。
“你真的认为,单是这个原因,你父皇就劳师动众要御驾亲征吗?”沁雅又转过身子,背窗而立,扫过白澈的脸,最后落定在儿子脸上:“自太祖皇上打下这基业,到你父皇这一朝,已历七代君王,朝廷积弊沉疴,天下人,不服天家!你知道吗?!”
萧逸惊地瞪大了双眼,他从未见过母亲这个样子,一向温柔娴静的母亲,一向从不过问政事的母亲,一向谨言慎行到几乎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母亲,居然,居然当着自己和白澈的面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他……
“错金虎符,共有十八枚,代表着天下统归帝王亲自节制的十八路大军。由你父皇与十八路行军总管各执一半。只有这一枚,是你父皇留给我的,早在他当初决定要亲征的那刻,或许,就已料想到可能会有这么一天吧!”
“父皇果然心思缜密,一丝疏漏也无!”萧逸长长呼出一口气,脸上明显松快了不少。
沁雅知道儿子一向仰慕崇敬萧彻到了奉之如神的地步,看着他如此骄傲的神情,她真的觉得自己将出口的话有些残忍,可是,虽然残忍,也还是要说!
“是的!你父皇是雄才大略的君王,”沁雅轻移步子到儿子面前,伸手轻轻地抚上他的脸,眼中依稀含着泪光:“但是,天下人不知道!在他们心中,皇家只剩一堆脑满肠肥的庸人,朝廷都养了一帮佞臣!如今,朝廷上至将领,下至兵丁,几乎全是寒门出身,他们心里根本不服朝廷,在他们眼中,你父皇,什么都不是!”
“所以,他才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力排万难,亲自冒着危险,临危上阵!他这是在拿自己,去换万千将士的心,去换天下万民的心啊!”沁雅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强忍着泪不让它落下。
萧逸更是深深地被沁雅的话震撼了,他从小到大,一直活在万人的捧赞里,活在嫡长子,太子的光环下,他真的从来不知道,不知道自己,自己的家族,自己的父亲,是这样作为这皇朝的主宰坐在那高高在上的位置的!看着红了眼圈的母亲,他却忽然觉得自己坚强起来了,在这一番话以前,他觉得母亲现在是他唯一的依靠,但是在这一番话以后,他幡然醒悟,现在,应该他来做母亲的依靠才对!
“所以,这一次,即使我们连一分把握也没有,我们依然不可以迁都,不可以弃京城数十万百姓于不顾,我们要留下来,让天下人看到,皇家,朝廷,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腐败,无能,知道吗?!”
萧逸定定地看着母亲,然后恭恭敬敬地撩袍跪下来,对她重重地叩了一个头,声音坚毅无比:“孩儿从未想过要离开京城,更未想过要迁都,孩儿明白自己肩上的责任,自从父皇把监国之任交给我开始,孩儿便决心与京城共存亡了!”
沁雅听了他这番话,亦是十分震动,她不方便弯腰,便要叫宁馨扶他起来。
谁知萧逸伸手一挡,复又一叩首,道:“孩儿会留下,但是,请您暂避到陪都去,您即将临盆了,孩儿不能让您留下冒险,还请母亲恕孩儿不孝,不能侍奉左右了!”言毕,复又一叩首。
沁雅笑了,摇着头道:“你可曾见过有哪个母亲会丢下孩子独自偷生的?这个世上,为人母的,只会为保护自己的孩子而奋不顾身,又岂会在危难当头弃之而去?”
她不能弯腰,只能艰难地屈膝下来,托在萧逸腋下亲手拉他起来,道:“何况,你别忘了,你母亲可是皇后呢,难道,太子不能走,母仪天下的皇后就可以了?”
“孩儿……明白了!”萧逸也是一笑,母子俩对视着,彼此信任,彼此依赖。
白澈一直站在一旁看着,仿佛都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了。
可巧,沁雅正好转过头来看着他一笑,那笑就仿佛是在对他说,看,这是我的儿子!就如她小时候任何一次向他炫耀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所以,”沁雅接着与萧逸说道:“如果,我们现在去通知了你父皇,他必定不会置之不顾的,到时候,外忧内患,天下真的可能要大乱了!但如果,我们隐瞒不报,那,就算万一,”沁雅狠狠闭了眼睛,双手搭在萧逸双肩上借力,道:“我是说万一,我们败了,京城失守了,你父皇他,届时只要再挥师平叛,名正言顺,军心必然大振!而且,民心所向,他……就真的是不可战胜的了!”
沁雅说完,执起他的手,把那半枚虎符交到他手里,道:“所以,这是一场赌博,你父皇既然将这江山交给了你,那,自然是应该由你来做这个主,何去何从,母亲都会站在你身边,还有她。”沁雅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欣然地微笑着:“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支持你!”
《何事宫闱总重重》阿黎ˇ死生之大ˇ
萧逸听了母亲这一番话,动容地久久不能成语。
眼泪已经泛滥到了眼眶,可是依然强忍着憋回去,他知道,他不可以落泪,无论是作为一个儿子一个男子汉,抑或是这天下的储君,他都不可以掉下一滴眼泪。
“母后……”
“殿下!”
萧逸刚要说话,不料白澈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沁雅与萧逸同时回头看向他。白澈拱手一拜道:“臣不得不提醒您,若是您现在不派人去通知皇上,那,出了这两日,怕是再难出京城了,届时……”
“我明白了,舅父!”萧逸朝他坚定地一点头,将虎符紧紧地攥在手里,笑看着沁雅道:“孩儿决定了,赌这一回!”
“虽然,这一次没有父皇,但是,母后,舅父,还有六万将士都与我站在一起,以京城城防之巩固,我相信,此番破釜沉舟,上苍必定会助我平敌!”萧逸敛袖而立,那气度与萧彻竟有八九分的相似,恍惚间让沁雅觉得似乎是他站在自己面前一样。
“逸儿,母亲,为你感到骄傲!”沁雅轻轻地搂抱着萧逸,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还是不够坚强啊!
萧逸也想回抱母亲,可是怕硌到她的肚子,因此不敢用力。他其实很清楚地记得,小时候是怎样腻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可是自从他搬进东宫之后,与母亲见面的机会就少了,一年胜过一年的忙碌,自己也长成大人了,所以,再没有过这样亲昵的举动了,今天,猛然被母亲这样拥住,那怀抱与记忆中的一样温暖,他瞬间觉得,原来自己,还是没有长大啊!
“还有你……”萧逸忽然松开了手,对着沁雅的肚子道:“不管你是弟弟还是妹妹,兄长都会拼尽最后一份力保护你!”
“呵呵!”母子俩对视一眼,都笑了。
“舅父!”萧逸小心地扶沁雅坐下,对着白澈恭恭敬敬地执了一个子弟礼,道:“现在,请告诉孤,该怎么做?”
白澈也不再说些惶恐、不敢之类的废话,略一点头,有条不紊地一一道来:“第一件,请殿下下旨,派可靠之人,带着虎符与加盖国玺的诏书前去武靖,让张原平速班师前来勤王!”
“嗯!孤知道!然后呢?”
“第二件,烧尽城外所有农田中的作物!”白澈并不意外看到萧逸一脸震惊不解的表情,继续道:“镇南王萧慕曾在军中效力,对京城的关防兵力一清二楚,所以,以臣对他的了解,他必定不会强行攻城,而会围城以待我们粮尽水绝,不战而破!一旦围城,谁也不知道会围多久,到时候比的不是兵力,而是粮草,所以,城外的百倾良田,再过三个月就是秋收了,我们绝不可以留,必须马上烧光!”
萧逸点点头,示意白澈接着往下说。
“至于京城的粮食储备,臣也不是特别清楚,所以,要马上彻查城中所有仓廪的存粮数量,然后才好做下一步打算!”
“嗯!这是当务之急,必须马上去办!”
“臣遵旨!”白澈一点头,道:“最后,即日起,全城戒严,特别是诸位王爷,谁都不能离开王府半步,要是有闹事的,请殿下不妨态度强硬些,臣已经吩咐关防总督,封锁了各个城门,除了玉玺,谁的手令也不必认。毕竟,只要他们人在城里,就出不了大乱子!”
“嗯!舅父做得对!”萧逸叹了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看着他问道:“还有吗?”
“暂时没有了,先把这几件办好,余下的再一件件来。”
“嗯,对!越是这个时候就越不能乱!”萧逸一笑,道。
“娘娘可还有要补充的?”白澈踟蹰了一会,终究还是朝沁雅一拜,问道。
“没有了……”沁雅轻轻摇了摇头。
“那,孩儿就先告退了!”萧逸对沁雅躬身一拜。
“嗯!你先去忙吧,母亲还有几句话要与你舅父讲!”
“是!”
宁馨被沁雅低声吩咐了几句,也随萧逸之后,出去了,屋子里就剩了他两人,静的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生怕打破了这宁静的氛围。
“雨停了!”沁雅目光飘向窗外,望着院子里茁壮的生机勃勃的芭蕉,那种被雨水洗拭过的莹润的绿色,俏皮又可爱,看在眼里,让人心里的阴郁都减轻了不少。
“是啊,夏天的阵雨,总是说下就下,说停就停的。”白澈的语气淡泊澹远,似乎又回到了当年,那般不经意的淡定。
“为什么你会派人盯着镇南王?”
“父亲临走时,曾经秘密嘱咐过我,要提防镇南家。”
“原来如此……”沁雅轻轻点了点头。到底不枉父亲半生宦海,看人到底比他们深得多!
宁馨又折了回来,将一包东西交到沁雅手里之后,静静地退了下去。
“烟儿她……”沁雅不知道该怎么问,但是,又觉得不能不问,挫败地站在那里看着他。
白澈知道她心里想什么,怕什么,遂闭了闭眼,力持镇定地道:“她毕竟是烟儿的母亲,我相信,烟儿应该不会有事。”
“那,万一呢?”沁雅觉得自己真的很罪恶,在这样的时候,要他做这样的抉择,罪恶地令自己都要作呕了,她真的变了,绝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自己了。
“你所期许听到什么?”白澈依旧淡淡地说着,声音平静地沾不上这红尘俗世的半点感情。
沁雅不敢抬眼看他,只无声地把手中的一包东西递过去。
白澈伸手接了,打开了一看,眼里一时间惊、怒、痛皆一一闪过,最后全归为了平静。
他波澜不惊地收好那包汝石,淡淡地问了一句:“皇上,知道了?”
沁雅点了点头。
白澈微叹口气,无奈地道:“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沁雅仍旧浅浅低着头,微不可闻地答了一句:“我觉得,不该由我来告诉你的。”
白澈走了,屋子里又静了下来。没多久,宁馨端着一碗粳米粥进来,对着背对着自己而立的沁雅道:“一天没有吃东西了,主子稍稍进一点吧,好歹,为了小主子啊!”
沁雅缓缓地转过身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脸上挂起轻浅的笑,道:“一碗粳米粥,怎么够?”
“啊?!”宁馨完全愣住了,她一路上都在思量该怎么劝她进食,没曾想她居然来了这么一句。
沁雅走到几案旁,把盛虎符的小盒子捧在手里,傻傻地笑起来,笑意越来越深。
那夜,宇清宫的寝殿里,他拥着她,贴在她的耳廓上,一字一字地告诉她暗格所在,手把手地演示给她看暗格的开启方式,道:“这可是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若非到了万不得已,绝不可动!”
她是知道的,兵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