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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鸿绪日日都忙的半刻不得闲。很多时候,都要留守在宫里。即使回了府,也都在书房忙得通宵达旦。因着文沁雅的那番话,沈怀袖本来已不怪丈夫了,再加上看他忙的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大圈,每天都亲自料理他的起居,请太医配了很多药膳,就怕丈夫撑坏了身子。
沁雅则由宫中派出的女官教习宫中礼仪,举止行仪都要从头学起。虽说是一家人,可各自都忙着,几乎没有见面的机会。
时间的步伐是不会为任何人停滞的,即使你是坐拥天下的帝王。再珍贵的药材也医不了命。终于,在太子大婚前一个月,年迈的皇帝拖着沉重的病体离开了人世。
本来,父母去世,子女应守孝三年方合礼制。但天家不同于民间,天子守二十七日便可。先帝入殓,新君登基,这一次权力的更替进行的很平静。
先帝遗旨,丞相文鸿绪为顾命大臣,晋爵为平江王,袭三代,与皇叔平南王等另三位宗室亲王共同辅政。
文鸿绪本就是百官之首,这次又是先帝托孤重臣,第一位袭爵的异姓藩王,辅臣之首,权势之煊赫,乃开国几百年来所未见。文府门前,日日车水马龙,拜贺讨好的人纷至沓来。文鸿绪一概不见,并严令家仆,凡有敢私收财物者,立即逐出府去。如此一来,相爷的威望更是滔天。
这样一来,新继任的君主似乎变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萧彻对文氏的恨意已入骨髓。
和泰元年
“父亲。”沁雅轻轻叩开了书房的门。
“庆儿来了!来来来,快进来。”文鸿绪从堆的高高的案牍后抬起头来,搁笔对女儿呵呵笑道。
“父亲万安!”沁雅裣衽执礼。
“快快起来。来,坐下陪为父说说话。”文鸿绪亲手扶她起来,与她对坐下来。
“你在家中呆不了几日了,为父实在公务繁忙,也没抽时间好好看看你。”文鸿绪似感似叹地道:“这一年,先帝驾崩,新君登基,原本你是嫁入东宫,如今直接以皇后之尊入宫,大婚的筹备虽仓促,但司礼监办事也算尽心稳妥。今日廷议,皇太后下了懿旨,要在中秋之前完婚。这会,钦天监大概已经在拟日子了。为父想听听庆儿的意思。”
“论公,立后是关乎国本的大事,论私,女儿出嫁,自当听从父母之命。于公于私,都不该女儿插嘴的。”沁雅执壶倒了一杯茶给父亲,神情自若地答道。
“庆儿变了。或许你母亲说的对,是我自己逼走了我的庆儿啊!”文鸿绪端起盖碗,刮了刮沫子,复又放下“记得你小时候,一年只能见你一次。每年年底啊,你母亲总早早的打点好,等我从宫中封印一回来便立刻启程赶回家。沿途到了驿站,你母亲也不肯休息,老念叨怎么还不到。巴不得晚上也赶路。”文鸿绪看着女儿呵呵一笑,不似往日的吞吐江山之风,此时完全是一位爱女的慈父。
沁雅也不插话,只微笑着听着。心中微微泛着暖意。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处境,亲情总是暖人的。
“一到家门口啊,就看见冯嬷嬷抱着你站在那里。你母亲总是要先抱着掂掂分量,看你有没有沉些。”说起当年的事,文鸿绪似乎整个人都轻松起来,悠然地靠在黑漆的红木圈椅上,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盘螭纹的扶手。
“女儿记得。”沁雅笑道:“母亲每次都摸的我好痒,女儿就撒娇说‘不要娘亲,不要娘亲,要爹爹抱’。”
“就是这句!就是这句!想不到,庆儿也还记得!”文鸿绪有些激动,连连抬手,和女儿一起笑道。
“那是女儿每年最开心的时候,怎能忘记。”沁雅略收敛了笑容,柔柔地回道。
“这些年,宦海沉浮,总不禁要想起你。你的出生,为我和你母亲,为咱们家,带来了多少欢喜!虽然,后来又有了思齐,但是,始终及不上当初有你时的那种惊喜。”文鸿绪慈祥地看了她一眼,站起来,在书房里径自慢慢踱步。忽然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道:“澈儿是个好孩子,文家,对不起他。你们的心思,为父也了解!年少时,为父更做过惊世骇俗之事,儿女情长,人生长恨啊!”文鸿绪踱回原位坐了下来:“但是,你可知道,为父为什么要为你争这个后位吗?”
不待沁雅回答,文鸿绪又继续说道:“我朝开国至今,已历五代君王,朝廷积弊已久,可以说是沉疴在内。百官涣散,边疆堪忧!我自小看着皇上长大,在这么多的皇子中,无论才略,品性,都是最出色的!他如今只欠磨砺!假以时日,必是经天纬地的旷世之君!”文鸿绪激动地看着女儿的眼睛,似要从那里把胸臆里的热情全传染给女儿。
“那为何要是女儿做皇后?”沁雅直直地看着父亲的眼睛问道。
“家有贤妻胜过国有良相!历代英明的君主,必有位贤德的皇后!你!我文鸿绪的女儿,无论从那一点,都不会输给前朝之人!”文鸿绪站起身来俯视女儿:“柳梦溪是皇后的侄女,她一旦当了皇后,柳氏一门一连出了两代皇后,必仗势而起,重蹈王莽覆辙。”
“父亲何出此言?”
“柳氏一门,尽是一些贪慕荣华之辈,揽权,他们在行!治国,呵,简直妄想!柳氏一旦掌权,没有一个能起约束的人,柳梦溪自幼骄纵,绝没有母仪天下的仁德之心,后宫也必不能安稳。后院起火,国之亡矣!”
“那,另一位呢?”沁雅没有见过柳梦溪,但李如她那天已经见过,应该是个有深谋远虑之人。
“她虽不比柳家女儿那般,但是,她的母亲是熙宁!”文鸿绪长叹一声:“你应该也听说过当年的事,这些年来,她一直耿耿于怀,四处与我作对。倘若她的女儿当了皇后,她一定想方设法处处与我为难,到时,朝政如何能顺利?不是为父揽权,这受苦最大的是百姓!”文鸿绪推开窗,仰望这当空的一轮明月。
“为父知道,你此番进宫,必定艰难重重!皇上对为父成见已深,绝不是一时半刻所能消的。作为一个君王,他可以包容柳氏跋扈敛财,可以容忍熙宁骄横放肆,但不能容忍权臣功高震主!即使,为父的政见有益国家,他心中也不会舒服。但是,要做一代明君,他就必须要学会忍耐,百忍成钢,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方可成常人之所不能成之事!但,我对我的女儿有信心,我的女儿,这样的人品相貌,这样的才学,不怕他不折腰!”
沁雅没想到父亲会说这样的话,脸通红地低下头。
“好好准备一下,前面有大风大浪等着你去闯呢!”文鸿绪双手覆于身后,背对着月光道。
“女儿就怕辜负了父亲的期望。”沁雅没想到父亲原来是加了一个这样重的担子在自己身上,顿时觉得心沉沉的。
“呵呵!我的庆儿难道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吗?”文鸿绪和蔼地拍拍女儿的肩膀,笑着说道。
“女儿斗胆问父亲一句,父亲这样打算,有几分为国,几分为己?”沁雅镇静地抬起头来直视父亲,不卑不亢地正声问道。
“好!不愧是我的女儿!你问这话,为父很高兴!为人君者,这样的气魄,该有。为父不瞒你,七分为国,三分为家。文氏家族都依傍在我身上,我不可能不为之打算!”文鸿绪爽直地答道,对女儿的赞赏之情,溢于言表。
“那,可有一分是为女儿打算的?”沁雅再次问道。
“庆儿,相信为父!澈儿虽是好孩子,但是,当今的皇上,绝不逊色半分!相信为父为你选的良人不会令你失望!”文鸿绪信心满满地笑道。
九重宫阙(上)
……………………………………
旧时堂前燕又双飞
风摇青蔓渐起菲
春自长好
人自孤老
花知人
花也悲
携君手时豆蔻正好
与君绝时韶华恼
和泰元年九月二十六
“娘娘,该上轿了!”冯嬷嬷躬身压低了声音在沁雅耳边道。
“拜别亲恩!”礼官立在垂花门外唱礼。
“女儿叩拜双亲抚育之恩。”沁雅由冯嬷嬷与宫中女官左右搀着,跪在大红地折枝花卉织金绣墩上,郑重万分地磕下去,重重叩了三下后道:“女儿此去,自当克奉礼法,尽吾之责。”
“吾女沁雅,今日此刻,为父女,而今日之后,则为君臣。汝居国母之尊,当尊奉圣上,切记妇德也!时时谨记,汝一言一行,皆为天下女子表率,不可骄奢,常宜节俭。署理六宫,当仁德大度。愿汝侍君王无恙,君臣夫妻,纲常恭顺。如此,方可乾坤永宁!则,也不枉亲恩教诲多年!予与汝母甚慰矣!”文鸿绪坐在主位上,端坐训讲,说到情动之处,语气略有凝长。到底是心疼女儿的,那么小的年纪,到那水深火热的地方去,他的权势就算再大,也是不能在后宫起多大作用的。说到深处,难免怅叹。
“谨记父亲教诲!”沁雅又是一拜。
“起!”礼官唱了一声,沁雅被两边稳稳扶起。
文思齐站在父母身边,看着她。目光恋恋不舍地黏在她脸上。虽然嫁给皇上是好事,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大家都那么悲伤,他也不自觉融入进来了。
“思齐,今后,要代姐姐尽孝,专心读书,将来报效国家,知道吗?”沁雅走到他身边,无限怜爱地摸摸他的头。她刚上京时,他才长到她齐胸处。才一年多的时间,现如今只差她半个头了。
“臣弟谨记姐姐教诲!”文思齐凛然地一拜。
“去吧,莫负君恩,莫负亲恩,莫负天下!珍重自己,就算是全了孝心。”沈怀袖亲自取来朱漆戗金盘龙盘里的鸳鸯戏水鸾凤双飞盖头给她盖上。双眸微微湿润,却不让泪掉下来,端庄娴雅地微笑,盛装之下,说不出的雍容华贵。
“母亲定要保重自己!”沁雅伸手紧紧握住母亲的手,隔着盖头看不到她是否流泪。
“上轿!”礼官看着门边的沙漏,又是一声。
“女儿去了,从此再不能承欢膝下,不孝之极,惟有祈双亲保重!”沁雅的声音听来很平静严正,若不仔细听,绝听不出里面的哽咽之声。
皇后上舆后有半刻时间是陪嫁入宫的仆人拜别主人。
“夫人放心吧,奴婢就是粉身碎骨,也定护好娘娘的。”冯嬷嬷笔挺挺地跪着对沈怀袖道。
“你少年跟我到了文家,我不能亲自抚养她,愧她已深,幸好你自小在她身边。为了庆儿,你终身未嫁。我们母女,亏欠于你。”沈怀袖亲自扶起来,拉着她的手,强忍着眼泪。
“小姐说的什么话。”冯嬷嬷心中也是大动,叫了当年的称呼:“奴婢为了您,心甘情愿。此番入宫,若是不让奴婢跟去,奴婢是怎么也不会依的。咱家娘娘是星宿下凡,天底下顶富贵的人,满天神佛都会来保有的!小姐宽心才是。”冯嬷嬷也紧紧拉着她的手,强笑道。
“我今日吧这孩子全权托付给你了,以后,你就代我守护好她吧,她如此年幼,许多事,你还要提点她,且叫她少吃些苦吧!”
“奴婢记下了。您放心吧。”冯嬷嬷又是重重的三个头。
“还有你,馨丫头。”沈怀袖又拉起一旁的宁馨的手:“你自小跟着她,有你在她身边,她至少少些寂寞。”
“夫人,馨儿虽然是个笨丫头,什么都不懂,但是,馨儿知道,小姐在哪,我就在哪。我会和嬷嬷一起,守护好小姐的!”宁馨毕竟还小,强忍了忍,眼泪在眼眶里打了个转,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真是个好姑娘。”沈怀袖抽了自己的帕子给她抹眼泪。
“夫人,该启程了。”文鸿绪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安慰道。
“奴婢走了,老爷夫人保重。”冯嬷嬷和宁馨重重拜倒,随迎驾队伍站到銮舆一侧。
“起!”随着礼官的声音,二十四名御夫协调一致,銮舆四平八稳地被抬起,穿过皇城,向宫城进发。
“别看了,以后想见了,我去司内监请旨探视就是了。”文鸿绪温柔地安慰妻子,也同时安慰他自己。
“说的容易,这哪是那么轻易的事。”沈怀袖与丈夫并肩立在大门前,目送銮驾远去。她似乎想起了多年前。过了年初三,他们就要启程返京了,一步三回头,抱了又放下,走了两步又不舍得,又回头从冯嬷嬷手里接过来抱一会。众人催了一次又一次,气的文鸿绪总要说她是慈母败儿,可是,她心里清楚的很,他比自己还有舍不得女儿。
“想起来,那么多年,每回咱们走,这孩子都没哭过呢。”沈怀袖的目光凝在銮舆车辙所经撵出的印子,喃喃似在低语。
“是啊,心里就是再苦,也不叫人知道。”文鸿绪揽着妻子的肩膀,低低的长叹一声。
“这样的孩子,他该会对她好些吧。”她望着渐渐看不到的迎亲队伍,想起了当年,她已坐到了马车上,掀着车窗的帘子,望后看。冯嬷嬷每次都抱着她站到街口,好让她多望一会。母亲的心啊,多看孩子一眼也是好的。可是,无论站在哪里,马车总是在前进,小小的她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