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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清楚地记得,第二天下午的擂台赛中,阳顶天曾经上去过,傲笑群雄颜的同时又完美的拖延了时间,同时也不曾暴露自己身为魔教副教主的身份——也正是因为这场擂台,他们之间才再度有了联系。
想到那时年轻的自己还处在参加这种盛会的激动当中,根本不曾想过刚认识的朋友别有用心,成昆不禁暗哂于此时“自己”的幼稚——比起当初同样年轻的阳顶天,他那个时候实在太嫩了些,若不是阳顶天暴毙在密室中,恐怕后来根本轮不到他成昆在江湖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能继续沾沾自喜的靠着那条密道与师妹苟且……
阳顶天这个人,曾经让他恨到极致,也怕到极致,然而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这两种感觉却渐渐削弱了,取而代之的反而是越来越多的佩服。但不管怎么说,最终的赢家都是他,阳顶天终究是输家,尽管他根本就不是输在他的手上。
这一点曾经让成昆极为不甘,直到此时也一样。
阳顶天吩咐完毕之后就让众人各自散开去办正事,他则独自一人悠哉的走向了之前群雄所去的庄园。成昆跟在他身后飘着,飘了一段路之后忽然惊觉:既然阳顶天已经做完布置了,此时自己为何仍旧跟在他的身边?
或许——是想看看这个人还能做出些什么?
研究对手最有利于胜利,这点确实不假。不过看这人干脆利落的遣散了手下,接下来多半也已没什么安排了,成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是飘在他身边,而不是回去师妹身边。
果然成了鬼,多少会变得有些神经。成昆停下脚步,暗自对自己逐渐诡异的思维回路翻了个白眼,不再管那悠哉步行之人,径自加速飘向自己所在的方向。
一如成昆先前所料,此时“年轻的成昆”果然正与师妹在一起。他们两人走得早,明显已经吃完饭了,正并肩走向庄园深处住宿之处。一路上不时讨论几句,仗着自己口齿伶俐,年轻时的成昆不时逗得师妹莞尔不已。
刚看完阳顶天那边各种阴谋狡诈,再看向师兄妹之间的嬉笑打闹,不知为何成昆竟有些不适应起来——果然到了他这个年纪,即使心中感情不变,但对于年轻人的世界还是有些接受不能了?
被自己这个念头郁闷到,成昆无语的看着曾经的自己为博师妹一笑所作所为的那些幼稚的事情,不禁伸手扶额,当初不觉如何,现在看来,就算是自己做出的事情,也实在是有些——接受不能。
话虽如此说,但是看着当年的青葱岁月,多少还是有些感慨的。尤其是看到当年的自己一脸依依不舍的将师妹送到住处,直到佳人进门后恋恋不舍的徘徊了片刻才离开,不禁又是羡慕,又是怀念。
待到看着年轻时的自己也回房歇下后,成昆便干脆飘到了房顶上,虚坐在那里盯着暗下来的夜幕发呆。
在这个世界中回顾到如今,成昆已经越来越搞不懂自己此时的想法了。对于能够看到当初的事情,他一半庆幸一半排斥。庆幸的是能够看到更多事实,以及许久不见始终记挂着的人,排斥的却是要再度看见不愿忆起的往事在面前上演。之前的还好,毕竟那时看到的许多都不曾在他的记忆中留下多少痕迹。然而这次进入镜中却与前两次不同,这一次他将要面对的,是真正存在于他的记忆中的、那个微妙的转折点,从发现自己这次身处的环境之后,他心中的感觉就始终处在一种难以言说的微妙状态里。
然而成昆却发现,因为之前看到的那些往事,他似乎已经不再像之前那般咬牙切齿的愤恨阳顶天的存在了。这种改变对他来说,实在是有些措手不及。
成昆不是个笨蛋,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对阳顶天的兴趣已经越来越大了,从刚才那些不自觉地举动,以及之前一而再再而三的好奇便可见一斑。更别说他从那个人身边离开后,再度看着当年的自己等人居然会觉得索然无味——尽管这其中有少许曾经经历过所以不愿再看的缘故。
对此时的他而言,阳顶天这个人,看得越多,越有些微妙的欲罢不能。理智告诉他应该要适可而止,可现在看来……
就这样坐了不知多久,等到来往的行人越来越少,直至万籁俱寂,成昆忽然一动,眼角余光瞄道远处一道身影向着这边鬼魅般靠近。
看到那抹身影,他反射性的想到了阳顶天之前的布置,顿时站起身,心痒难耐的盯着对方:莫非这边也有可疑之处?或者是阳顶天之前派来捣乱的小贼来此?是了,那时他的东西被翻找过,多半便是这个人所为了!
那人越靠越近,速度逐渐减慢。借着熹微的星光,面貌逐渐变得清晰。成昆原本期待与探究的面色忽然变得古怪起来,他看着那个在他附近停下脚步的人那张熟悉的脸庞,无语的睁大眼:
怎么会是阳顶天自己跑过来了?
最诡异的不是阳顶天出现在这里,而是他接下来的举动。成昆看到阳顶天稍一观察周围的环境之后,便熟门熟路的走到“成昆”所住的房间,轻手轻脚推开了门,中途几乎没发出过丝毫声响,神情越发古怪:他还道当初究竟是哪个小贼不长眼跑来偷他这个不起眼的小子,谁知道居然是阳顶天本人!
想到这里,心中忽然一紧:既然是阳顶天亲自前来,显然他的房间十分可疑。莫非他住的这间房间真的有问题?
这样想着,不由得便随阳顶天一同进了门。阳顶天早已先他一步去了内室,动作十分轻巧,就算是以他如今的耳力,也听不到多少声响,更别说当初武功只算平平的“自己”了。
受到这种气氛感染,尽管知道没有任何人能看到或者听到自己的存在,成昆还是下意识放轻了动作,顺着阳顶天的路线飘入内室。
才一进门,就看到阳顶天正面无表情的翻看着“自己”的包裹,目光严肃,仿佛他正在做的不是未经主人允许妙手空空,而是在仔细检查什么做工精巧的艺术品。
这人三更半夜无事可做吗?居然跑来做贼,还做得这么理所应当!成昆不无鄙视的看了他一眼,随即便习惯性的分析起阳顶天此举的用意:是发现他的身份了,还是有什么其他的猜测?或者他干脆便是觉得“成昆”这个初出茅庐的江湖小子与他此行的目的有关?
可惜阳顶天只是将那些东西挨个翻了一遍就顺手将那些杂物归拢起来,目光落在床上正酣眠的青年身上。此时床上的青年显然丝毫没有察觉到身边不请自来的陌生气息,兀自好梦正酣,甚至因为天气燥热的缘故蹬了大半的被子,中衣带子松懈开来,露出半个胸膛与一条大腿,根本毫不设防。
看着这样的青年,阳顶天微一皱眉,转过身慢慢靠近,神色比之先前更加严肃。
被他这番表情感染到,成昆的心情也随之变得紧张起来。虽然早就知道阳顶天不可能对他做什么,事实也证明第二天一早醒来后自己的身体根本没有丝毫异常,但是看着阳顶天靠近,他还是本能的觉得紧张。毕竟眼前的阳顶天不再是之前那个逗着小孩儿开心的师兄,已经彻底成长为他所熟悉的那个冤家对头,如今又顶着这般严肃的神情,他此时想要做什么,实在是难以预料。
正想着,就见阳顶天弯下腰,缓缓对着睡梦中的青年伸出手,手指方向赫然便是青年露在被子之外的胸膛!
20
20、二十、镜中浅吻因何故 。。。
要害!
成昆睁大眼,反射性的冲上前两步,眼睁睁看着阳顶天扯开了他身上本就松懈的中衣,心中一突:莫非他要暗下毒手?胸口乃是要害,只要他随便在某个要穴上做了手脚,那么——
谁知才冲出去两步,就见阳顶天收了手,目光落在青年的颈项之上,瞬间变得柔和起来:那里赫然有着一只小小的香囊挂在青年的颈项上,看得出已经佩戴了许久,香囊的布料已然有些褪色了。
阳顶天盯着那只香囊看了许久,伸出手指勾了勾那个香囊,微一下压,便勾勒出珠圆玉润的弧度,其中的物品不言而喻。
看到那个香囊的时候,成昆的动作生生止住,下一刻脸色变的分外奇怪起来。
他记起那是个什么东西了!
那个香囊三十岁以前他始终贴身带着,里面装着曾以为是父母遗物、实际上却是阳顶天所送的那颗珍珠!
珍珠最忌油污,故而他才放在香囊之中贴身放置,以免污了明珠徒增憾事。而阳顶天定是知道这一点的,此时看到那只香囊,多半便已确认了他的身份。
这一刻,成昆只觉有种说不出的尴尬浮上心头,偏偏自己都不知道这份尴尬所为何来。
用手指抚摸了一下香囊勾勒出的弧度,阳顶天忽然微微一笑,笑意瞬间融化在眼中,显得格外温情起来。可惜成昆根本没注意到他眼中的目光,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对方距离“自己“胸口极近的手指上了。他忐忑不安的盯着他,生怕他在下一刻真的做出什么事情,一时竟没想到,就算阳顶天真的做了什么,他也无从阻止。
而下一刻,阳顶天果然做了一件大出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他低下头,双唇缓缓贴上了少年的额头。
“……”这一刻,成昆简直无法用语言来表达自己脑海中的想法,他痴痴呆呆的盯着对方,满眼满脸俱是不敢置信。恐怕就算此刻,忽然有人告诉他说,他没有死,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眼前这一幕更令他惊讶。
不过片刻之间,阳顶天却已坐起身体,伸手隔空抚摸了一下青年的脸庞,笑意更甚,嘴唇无声的动了动,明显带着几分喜悦与满足。成昆呆呆的盯着对方的双唇,无比痛恨自己曾经学了唇语,以至于瞬间便读懂了那句话:
“小昆,总算再见到你了!”
那样一个浅吻,配上这样一句话,由不得成昆不想歪,他呆滞的看着阳顶天重新站起身,用与来时相同的悄然步伐推门离去,脑海中反反复复的想着:这人究竟是什么意思?莫非……莫非他……?
哈!不可能!若真是如此,简直就是他与阳顶天人生中最大的一个笑话!
绝对不可能!
强制性的将浮上脑海的念头打消掉,成昆恶狠狠的想:是了,这个人此刻还记得他们之间的师兄弟情分,所以才举止失常。但是后来他怎么就不记得这点情分,反而利用他的信任抢了师妹为妻?
哈哈,阳顶天,你果然是个无耻小人!放在心上的时候各种珍惜,一旦另有所爱了便冷血无情!
他一遍又一遍的在心中重复着这个念头,仿佛要说服自己,阳顶天对他根本不怀好意。可悲的是,惯于算计的他几乎在第一时间里便确定了这个念头站不住脚,他根本无法说服自己。
这一刻成昆分外痛恨自己来到了这面鬼镜子之中,看到了过去的那些事情,若是没有亲眼看见那些过去,他就能够心安理得的继续恨这个人,将他当做十恶不赦之徒恨上一辈子。可是如今这个念头越来越站不住脚,记忆中的魔头与眼前依旧宠溺着他的师兄根本就像是两个人一般。两相对立的结论使得脑海中像是有两队人马在不断冲突,搅得他心烦意乱,根本弄不清楚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就这样失魂落魄的呆在屋中,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到床上的青年有了动静,他才终于反应过来,抬眼望去,天色已然亮了。
他居然就这样呆在屋中,整整思索了一个晚上,却依旧没有答案。
……
后来的事情他曾经都亲身经历过,浑浑噩噩的一路看过去,看着庄中众人因为物品失窃而惊慌失措,看着庄园主人焦头烂额的保证定要找到贼人,他的神色始终有些恍惚,一切过眼不过心。直到无意中在人群里看到胜券在握的阳顶天时,才陡然清醒过来,定定的盯着他瞧,仿佛想要透过那张可恶的脸皮看透这个人的内心,看清楚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可惜阳顶天根本看不到他,依旧是那般踌躇满志的样子,间或目光扫过来,看向的也只是他身旁那个年轻的成昆,而不是他这个已经与之阴阳相隔的老鬼。
说起来,他们从认识到如今,阴阳相隔的时间最多,自己活着的时候他已经暴毙,而自己在二十年后死去了,意外来到这里看着他时,却依旧是人鬼殊途。
成昆忽然想到,若是他的人生能够重来一遍,再面对阳顶天的时候,没有那些分别与波折,会不会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但他随即便打消了自己的这个想法,这个世界上最不值钱的就是也许与如果,且不说那些都已经成了往事,就算他真的重来一遍,也不能改变阳顶天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