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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所有他爱的人都离开了……
那么,手冢……
你是不是……也会离开?
静谧的树林里蓦地传来一些细微的响动,似是有人在借力施展轻功时发出的。声音微乎其微,然而自小习武所培养出来的超强听力还是让不二注意到了,他强打起精神凝神倾听,心跳莫名地加快,隐隐期盼。
那人轻功似乎不错,顷刻间便已掠至不二附近,然后觉察到了他的存在,停了下来。
是……手冢么?
月光温柔地洒下,将昏暗的树林笼上一层银色的光晕,朦胧好似一个捉摸不定的迷梦。
不二眼前一阵阵发黑,只能隐约看的到一个人影渐渐走近。
那人看到他似乎小小的吃了一惊,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脚下的步子加快了些。
“……手冢?”不二试探地叫出声,心跳如鼓。
那人怔了一下,良久才缓缓道:“是我……观月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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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九回(下) 。。。
离河边远了,人也就稀少起来,清净了不少。
手冢一个人走在冷清的街上,似乎是想回青门,却又走的是完全相反的路。
夜风拂面,不似往日那般闷热,反而带着些许沁人心脾的凉意,空气穿身而过,烦躁感渐渐被带离,理智便随之清明。
“呐,手冢。”
一个温软、低柔的声音倏然响在耳侧,继而徘徊萦绕,久久不肯散去。
“呐,手冢。”
“手冢。”
“手冢……”
开始不可抑制地思念不二,想到他方才低落的情绪,想到他强撑的笑颜,心里某处便又细细地疼开来,不强烈,却绵长。
不二……
脚步骤然停了下来,手冢回身朝来时的方向飞掠而去。
只要他们还在一起,不能了解他的过去又如何?至少现在,还有那悠长的将来都是他的。
何况,不二一定是有他的苦衷的的……
再何况,他还有那么长的时间可以等……等他完完全全地将心交付与他,然后他们之间再没有距离……
不二,等我!
他开始痛恨自己,他竟然就那么甩开了不二转身离去,在他需要他的时候!他怎么可以?怎么忍心的?!他那平素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都去哪了?
那种只是单纯地想要守护他的心情重新拾回,手冢加紧了步伐,一晃眼的功夫,便不见了人影。
※ ※ ※
“不二,是我,观月初。”
熟悉的名字让不二浑身一颤,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
终于看清了来人:不高的个子,紫黑色的发,清秀的面容——正是他儿时的玩伴,林伯的亲孙子,观月初。
观月竟然还活着?手冢国晴竟会放他生路?难道是被收为了心腹,为他做地下勾当了?可如果是这样,手冢国晴又为何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是观月有意隐瞒还是……
有太多太多的疑问一时无法厘清,不二不敢大意,只好暂且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
这样一想,他便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你……”观月皱眉,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你的蛊毒还没医好么?”
“嗯。师父他……只是教了我一些、一些可以减少发作的心法……”疼痛还没有减轻,浑身依旧没有一丝气力,不二只得将全身的重量都交予观月。
“你不要说话,我带你去我那休息会儿吧。”说着,他架起不二缓缓向前走去。
林子里很安静,只有他们踩在地上发出的沙沙声。月亮调皮地在流云间穿梭,忽明忽暗。
许是觉得两人间静得有些尴尬,观月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话。
“真没想到今天会在这碰见你,我一直以为我们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相见了……”
他说着,空着的那只手习惯性地卷起额前的刘海,语气里有些感慨的意味,语调却又轻松愉快。
“以前我们三个,哈不,还有佐伯,我们四个总是一起玩……”
无力地倚在他身上,不二静静地听他回忆,神思又开始迷离。
小虎也好久没见了呢……那个阳光开朗的男孩……好像自七年前便再没了他的消息……搬家了么?
观月还在继续。
“你从小就很聪明,什么都一学就会,裕太很崇拜你……却好面子地从不在你面前表现出来,然而总是和我说……
你觉得裕太对我比对你亲近,就总是故意无视我,呵呵,我当时被你气的不轻呢!佐伯就在一旁笑……”
如细水涓涓淌过,他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人沉沦,然而他却生硬地戛然而止,将美好的幻想打破。
“?”
“不二。”
观月忽然开口叫道,神色凝重地看向他。
“裕太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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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回(上) 。。。
“不二,裕太没死。”观月说着,一字一句极是清晰。
裕太……没死?
那一瞬,不二只觉有太多太多的情绪涌入,震惊、狂喜、却也怀疑、害怕,它们汹涌叫嚣着,好似就要冲破他的胸腔喷薄而出。血气不断翻涌,震得耳膜也鼓鼓作响,大脑在刹那间变成了一片空白。
“你说……什么?”半响,他才无意识地问了这么一句,猛然间张开的湛蓝双眸闪烁着奇亮的光芒,复杂而又狂乱。
“裕太没死。”望着他极度错愕的神情,观月又说了一遍。
他在五岁时便永远失去了他最爱的父亲,所以他可以了解那种痛苦……然而他毕竟还有爷爷,而不二却一度是失去所有!
那又会是怎样的感受?痛不欲生?几欲崩溃?
他不敢去想,也根本……想象不出来。
手不自觉地抓紧了不二瘦削的肩,他忽然有些心痛,“不二裕太他还活着,好好地活着!那天凑巧是你娘的生辰,裕太便嚷着要一个人去集市置办东西,显示自己已经长大了,你娘不放心,最后还是让我偷偷跟着……”音调提得很高,似乎是在竭力说服眼前的人相信这是一个再真实不过的事实,而非空洞的谎言。
裕太还活着……
裕太他还活着!他没死!没死没死!!呵呵……呵呵。
原来……他一直都不是一个人!
原来,并不是所有的人都离开了他!
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
兴奋、激动到忘记了疼痛,不二想要站到观月面前,看清他的每一个表情变化,以确定他不是在欺骗他!
然而脱力的身子终究不能让他如愿,才一离开观月的搀扶,他便重重地向地上倒去——
“不二!”观月一惊,滑步上前,准备截住不二,却不想脚下一绊,反被他拉的站立不稳!
“砰”的一声,两人一起摔在了地上,以一种怪异到近乎……暧昧的姿势。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一个清冽低沉的声音适时地响起,仿佛声音的主人就是专程赶来看这么一出“激、情”戏——
“不二?!”
青门别院。
大门紧闭,寂若无人。
对着灯盏小心地擦拭着手中的青殇,手冢国晴俊朗依旧的脸上浮现出微微的笑意。
得之不易啊……
食指轻弹,剑身微颤,发出清越的蜂鸣。晃眼的光亮在剑锋上乱窜,明明灭灭,映得他的笑容竟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明彦你说你,早点交出旒殇不就没事了?唉……”他喃喃道,似是痛苦惋惜地叹了口气,可唇边那掩饰不住的窃喜却让他整张脸显得有些扭曲,仿佛嗜血的恶魔。“我们同门师兄弟一场,你怎忍心逼得我痛下杀手?唉唉!你说你……都隐退江湖了,还要区区一把剑作甚?”
风势渐渐转急,在紧锁的门窗外呼啸,发出孩提呜咽一般的声响。月亮也不知何时隐去了,夜空中依稀全是厚厚的云层,昏沉沉一片。
似乎就要下雨了。
轻推开门,风在霎那间袭进来,拂乱了他鬓角的发,连挣扎的时间都没留便瞬间吹灭了灯火,屋里屋外陷入了一样的黑暗。
“这该死的天气!”低声咒骂了一声,手冢国晴又重新关上门。
没再点灯,他摸黑收拾了一下,和衣睡下了。
青殇被他摆在床边。
似是受了天气影响,他开始烦躁起来,忽地又想起了近来的烦恼。
青殇剑法他在这七年间便早已练成,可总觉有哪里不对,虽然剑招诡谲,却远没有他想象的那种无尽威力,体内也总觉有一股不和的气息在乱窜,怎么都无法调理好,使之融为一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外面忽地劈过一道闪电,幽蓝的光茫狠狠撕裂云层,却转瞬即逝,紧接着雷声轰鸣,震耳欲聋。
是真的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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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回(下) 。。。
“不二?!”
随着震惊的声音从嘴边溜出,找到他的那种放心、欣喜还来不及成型便顷刻间消散得一干二净,手冢背脊僵直地站在那儿,冷眼看着地上衣衫不整、肢体交缠的两人。
这……又是哪出?
有什么在胸腔里不可抑制地叫嚣,流于外却成了冰冷的怒意,他似乎一沾上不二的事就再难冷静。
他疾掠回河边时他早已不见,他便又去了青门找他,却也没有看到他的身影……然而这又怎样?他可以大街小巷、城里郊外地找,直到找到他为止——他不会再把他一个人丢下。
但是,眼前这副情景算什么?
他近乎疯狂的担心……又算什么?
紫黑发色的少年连连起身,他伸出手准备去拉不二——
“我们走,周助。”手冢闪身拦至青年面前,然后仿佛没他这么个人似的,一把拉起不二就走。
……周助?
这是手冢第一次这样叫他,却用的是如此生硬的语气。
他好像误会了些什么,不二想。他顾不得被手冢拽得生疼的手腕,反正他浑身都痛,“手冢……”他有些艰难地开口,他很高兴他能来找他,所以不想他不开心。
然而,手冢没有理他,仍强行拉着他离开。
疼痛开始逐渐减轻,这让不二又恢复了些许力气。“手冢。”他挣了一下,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怎么?”手冢回身挑眉,语气冰冷,“还想继续?”
“你……”不二气结,到了嘴边的解释又被悉数咽了回去。难道在他心中他就是这么随便的一个人么?
此时月亮早已不知隐去了哪里,林子里漆黑黑一片,风在树与树间肆虐,发出可怖的声响。气温骤降。
观月看着兀自僵持的两人,大致明白了些什么,想要帮忙解释却总觉不便开口,更何况手冢至始至终就没看他一眼,仿若他只是一团空气。
“抱歉。”不二冲他笑笑,转身就要跟着手冢离去。他觉得有些事情需要了结,就在今晚。
看着不二要走,观月才猛然想起什么似的,急急道:“你不想见——”裕太一名就要脱口,他忽地想起手冢的身份,生生转了一下,“——他?”
不想?
他怎会不想?他恨不能天天陪伴在他那个别扭的弟弟身边,看着他长大,等着他超越……
可手冢的到来让他清醒了,他不可以见他啊……手冢国晴是整个武林的神,要想报仇后再全身而退,那几乎是不可能……既然迟早都要分开,倒不如……从未相见。
不二勾起一个笑来,在黑暗中有种迷离的凄迷,“不要告诉他。”他看着观月,他相信他能明白他在讲什么,“或者……说那个人早已经病死了也无妨。”
观月不可置信地望向他。
从方才观月的反应来看,至少他对裕太是没恶意的。他可以把裕太放心地交给他。
“请照顾好他。”
弯弯的眼线睁开,倾泻出一汪醉人的蓝,却分外凝重、深沉。
请代我,照顾好裕太。
风越来越急,逼在脸上,连呼吸都有几分困难。不二任由手冢拖拽着向前走去,两人间一片死寂,谁都固执地不发一言,仿佛是在玩一场考验定力的游戏,谁先耐不住,谁就出局。
这是他们初见时的那片林子呢……
恍惚间,不二意识到。
呐呐,这究竟只是个美丽的巧合,还是他在脆弱无助时……下意识的选择?呵呵,谁知道呢。
蛊毒发作的疼痛减轻了,手冢带给他的痛楚就愈发清晰起来。他是那么用力,仿佛就想那么嵌进他的骨髓里去。
他不能再放任他们就这么僵持下去了,他想,有些事终究是要解决的。
“呐,手冢……”他轻轻地唤道。
到头来还是他先开口呢,他苦笑,和手冢比定力,他永远不会有胜算。
一味前行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手冢回过头来,凝视着他,瞬也不瞬。
不二也直直回望过去,却没再说话,好似刚刚那一声就纯粹是为了唤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