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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虽然捋不出头绪,却只觉得这个问题不是那么简单,而刚刚贾母屋里几人的沉默都叫她细细收入了眼底,她本就是个多思的性子,这会子越是想不透便越是放不开。黛玉的视线在前面的椅子里放空了一会子,突然眼前一亮叫住了碧鸢,指着那椅子里金光闪闪的项圈问道:“碧鸢,那可是二表哥那个宝玉?”
碧鸢迟疑的拿起来看了看,却是疑惑道:“又是金项圈又是金银线络子,只怕真是呢,怎么在咱们这里?”
黛玉想起早上青燕寒着脸往外哄人的模样,不由笑了起来,道:“只怕那会子走得急,忘了拿也是有的,那袭人看着也是个细致的,竟也难得的大意起来。这可是二表哥的宝贝,万不能丢了的,你快小心的给他送过去,这会子只怕还在外祖母屋里呢。”她哪里知道那袭人因着宝玉的关系,在这院儿里连王夫人、贾母等人都是极看重她的,何时叫人踩过脸子?是以那会子竟是整个儿乱了方寸,哪里还记得被宝玉随手放下的项圈。
碧鸢应道;“我这就过去。”
“你过来,我有话同你说。”黛玉点点头,见碧鸢走到跟前方小声道:“刚我看着外祖母几个脸色都不太对,那会子你也听到她们问我话了,你且听听她们这会子说的什么。”
碧鸢捏着那通灵玉很是愣了会儿神,看向黛玉的目光到底深了不少,之前她虽知道黛玉心思通透,可是到底不爱管这些是非之事,越是麻烦的她越是恨不能远远的躲了方觉清净,那心底里便如纤尘不染的世外幻境。又是从何时开始,姑娘突然间便长大了呢?还在扬州那次在少爷院儿里发生了何事她虽不知,然而她一直相信少爷遇害之事必是被姑娘撞了个正着,之后还着实忧郁了好些个日子,直到少爷去看了她一回方撒了开。
再后来那是是非非的事情……碧鸢暗暗叹了口气,在这样的人家,哪能长不大呢?
碧鸢没过多久便返了回来,把在贾母屋外听到的话给黛玉复说了一遍。不过全是些称赞黛玉知书达理心思通透的话,唯有一句叫黛玉在心里来来回回打了好几个转,那话却是从贾母嘴里出来的,她同宝玉道:“你妹妹刚来咱们家住着到底不大熟惯,你要多同她一处玩儿莫要惹了她去,否则定叫你老子捶你。”
黛玉把这话品来品去只觉得味道不对,便是再不熟惯也不能叮嘱个男孩子同她多多一处玩儿的,却又是把她当了什么?日前林微的话一字一句都在耳边回荡着,他走后贾母还笑着叫她多同姊妹们一处说笑不要外道,这才半日过去就姐妹变兄弟了?
还有一句碧鸢没敢学出来的,却是那王熙凤的玩笑话:“我就看着咱们家两个玉儿是极合得来的,这就叫缘分呢,不然林姑父能呼拉巴的就回来了?你笑什么宝玉,可是觉得妹妹最是个好的?”这句话正经叫碧鸢失了会子神。
只说这事也是巧合,原来王熙凤那日见贾琏回来听说林海生了病,结果第二日便又听到她父亲王子腾竟也病了,是故夫妻二人便去王家走了一趟。那王子腾闲话了一回便问起了林家之事,贾琏刚说起那林海也病了正在家静养呢,便见王子腾的脸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而他竟是莫名就想起了那日林海回京时,在码头上遇到的皇帝的坐撵。王子腾起步较晚,如今跟林海并不熟稔,然而朝中风传林海同那睿亲王关系非常,他到底也是留了心的,如今听贾琏说起来,自是细细问过一番,三人合计一通便想起了那林微口中的先生。这也实在是蒙得巧了,王熙凤细细观察那两个上次黛玉进府时尚未见过的嬷嬷,见她二人举止言谈都非凡俗之辈,越发觉得王子腾说得极有可能,是故方有了那么一问。
林黛玉虽然不知道内情,不过贾母那句话到底叫她心里堵了一层,虽说不过来了两次,然而心细如她怎么能看不出这贾府里众人各自的小心思?比起林府里当初自是有过之无不及的,说起来也就外祖母待她情切意真了几分。不过如今看起来,她到底也只是个外孙女。
然而碧鸢到底年长了几岁,又是身处是非之外,听了那王熙凤的玩笑话自是一眼就看得分明的,必是这贾老太君在黛玉身上打起了注意。这么一想又想起前头林海几次三番的拒绝黛玉过来住着,心下也便更加确定了。不说她家老爷那么眼光毒辣的了,便是叫她看起来,她们姑娘也不能配了那一味只知享受的贾宝玉,何况那人看着还有点不正常。怎么说,她家姑娘未来的良人也该是个有抱负有前程的人,少也得有几分少爷的担当吧?
这些话碧鸢却是不敢同黛玉说的,不过说与不说看着那黛玉心里也终究是有了想法,碧鸢当下便道:“不如我回家去一趟吧,就说姑娘认炕总是睡不好,我去把姑娘一贯枕着的枕头抱来。”
黛玉听了不由笑了起来,道:“这么着岂不越发的叫人说嘴?”
碧鸢道:“依我说,也是少爷那话,姑娘很不必委屈自己,在家里老爷都把姑娘捧到心尖上疼的,没得来了这边叫人算计。”说嘴倒好了,养不起我家的娇小姐,趁早歇了心思反倒叫人安心,天地之大,自有人养得起的。
在碧鸢眼里,她家姑娘敏慧灵巧剔透脱尘,若说少爷那位先生能年少个十来年,那才是良配呢,这贾宝玉连她家少爷一根手指头都比不得。便是不说他二人只说门第,他们林家那般的清贵,老爷又是个极雅致之人,恐怕也不会应下个白衣出身的姑爷,也不知道这家人那心思得有多跳脱,方能一再的冒出这么些个念头?
碧鸢说通了黛玉,瞅了个人少的时候便去了贾母屋里,自是把那话又重复了一遍,贾母听了却也不做他想,笑了笑便命人备了轿子送碧鸢往林家去了,还赞她细致妥帖是个好的。
31嗣子攻略
林微和林海听了碧鸢说词;二人对视一眼各自沉吟下来;心中所想却是极为相似;既然贾母不仁也别怪林家不义;黛玉,已是再不能往贾府里去住了。这贾母性子实在霸道,难不成所有人都该围着她转方是对的?还真当他荣国府的门第高不可攀,人人都要巴望着讨好着不成?
第二日林微起个大早;带了夕照便来了荣国府;其时贾母院里尚还悄然无声静寂非常;只有早起的婆子在洒水扫院子,看到林微过来却是都有些吃惊。
“微少爷怎的这么早便过来了?这个时辰只怕老太太和林姑娘都没起呢。”一个婆子停下了做活;有些不知所措的道,“莫若先往二奶奶院里去坐坐,琏二爷今儿个倒是一早便出了门子,刚刚去前头应卯却没什么事,看样子二奶奶这会子该是回去了。”
林微笑笑往黛玉屋外看了一眼,转身便往对面西厢的饭厅里去了,边走边道:“不打紧,我来这边坐会子就好,有热水的话麻烦嬷嬷替我沏壶茶来。”
“有的有的。”那婆子急忙跟了林微的步子来了饭厅,道,“只是却委屈了微少爷。”
“有什么要紧?正经的我林家也就你们府里这一门亲戚,嬷嬷不必外待于我便是。”林微淡然落了座,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等那婆子沏了茶来,自叫她去忙不提。
一时院子里这些嬷嬷们拾掇好,天色已是放亮了,林微一边品着茶一边看着对面黛玉屋里的动静,不多时便见青燕和另一陌生女子开了门先后出来忙活,便知道黛玉已是要起了,不过这会子他却并未动作,依旧一小口一小口的品茗。
又过没到半柱香的时辰,林微看着主屋那边远远走来的贾宝玉,终于眯了眯眸子,手中的茶盅稳稳放回桌上,起身缓步踱了出去。
贾宝玉并未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在黛玉门外敲了两下,未听到里头有人应声就要径自进去,后面跟着一个窈窈窕窕的大丫鬟,只顾低头在他身上忙来忙去的整理衣冠。林微抬眸看了夕照一眼,夕照点点头便快走了两步阻了上去:“这不是宝二爷吗?大早起的我们家姑娘还不知道起没起呢,好歹你也等着有人出来了问一声,就这么大喇喇的往里头进可是什么道理?”
贾宝玉一顿停住脚,转过脸来便看到一个形容俊俏的丫鬟立在一边凉凉的看着他,眼前不由得一亮,嘴上倒是挂起了笑意,缓声道:“不打紧,我就在外头屋里坐着等就好。姐姐也是跟着林妹妹的吗?倒是看着眼生。”
“没大没小的丫头,宝二表哥也是你能说教的?还不退下。”林微声音冷冷的从两人后面传来,他倒是真正领教了这贾宝玉对待女子和颜悦色的本事,就这么被个丫头劈头盖脸的数落,那脸上竟是一丝怒意都无。
直到这个时候碧鸢方开了门走出来,一看是林微不由笑了起来,她自是知道林微过来是为的什么,遂不动声色道:“姑娘正在洗漱呢,少爷和宝二爷先进来坐吧,我沏壶茶给二位爷放外屋里,一会子就好。”
“不必了,你先去伺候姐姐梳洗吧,我就这里吹吹风便好。”林微悠哉的立在门外一棵梨树下说话,叫碧鸢看了竟是莫名觉得安心。
贾宝玉被丫鬟数落倒还罢了,然而看到林微过来却是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个表弟实在不是个好相与的,只那说变就变的脸色和比刀子还快的嘴就叫人招架不住,贾宝玉当下便没了精气神,闷声对林微道:“妹妹这会子还没好,表弟先同我往老祖宗屋里坐去吧?”
林微抬起一手摸索着下巴,眯眸打量着贾宝玉,唇角斜斜吊起却只是不动,问道:“这大清早的,宝二表哥怎的就想起往姐姐这里来了?刚刚我可看着你就要进去呢。”
贾宝玉:“……”
“走吧。”林微随意的笑笑,拔脚往上头贾母屋里走去。
贾宝玉突然就觉得这个提议极为不好,几次想着要不还是先去太太屋里吧,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磨磨蹭蹭跟了林微去。然而两人到贾母屋里时,却见王熙凤已从后门也进来了,林微便暗暗勾了勾唇角。那王熙凤最是眼尖,见了他二人便笑了起来,道:“我道谁呢,这一艳一素俩童子,乍一看倒似从贴画上走下来的呢。”
贾母也跟着笑了起来,竟是丝毫看不出两日前方闹了不痛快,只道:“是微哥儿过来了?这大早起的,可还没吃东西吧?鸳鸯,先去取些个酥软的点心来叫他们兄弟垫垫,小孩子经不得饿,正经不能跟我们比着。”
林微今儿个过来就是找茬来的,见她二人只说好话却是丝毫不领情,一脸不高兴的道:“林微给老太太问好,二嫂嫂好,点心先过会子再吃,我还有话要说的。昨儿个碧鸢回去说姐姐夜里睡得不好,我想着姐姐第一回出门子不熟惯也是有的,今儿个就趁着上学前这空子过来看看,倒不想,正经看见了稀罕事儿呢。”
贾母听了林微这一口气噼里啪啦下来,脸上已是有了狐疑之色,想着那日这林微说话就极是没个大小很敢给人闹难堪的,心里到底有了防备,然而她又真不能跟他个小孩子一般见识,于是暗暗看了一眼门口的琥珀,使眼色往黛玉屋子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琥珀解了意便转身去了,这边贾母却依旧撑着慈和的笑意问道:“你见了什么?”
林微转眼瞥向贾宝玉,嘴角挑起一抹讽刺的冷笑,道:“我不过在饭厅里喝了口茶,见姐姐屋里有了动静正准备去问什么时候能起来时,却见宝二表哥闷着头就往里头钻,若不是我正好过来阻住了,还不知道宝二表哥这会子在哪里呢。”贾母和王熙凤那脸色再撑不住,当即就垂了下来,便听林微又道,“老太太见多识广,又是撑着这荣国府内宅门面的人,您且教一教我,这又是什么道理?说起来老太太做得宝二表哥的主,难不成还做得了姐姐的主了?我记得那日老太太亲口跟我说过,姐姐是您的亲外孙女是要捧到掌心里疼的,这些我也就不说了,不过姑娘们闺阁的门槛儿,恐怕还真不是随意就能踏的吧?”
林微那日火辣辣的说过的话,今日贾母当着人家的面自己打嘴,这会子连圆都圆不回来了,那脸上正经有些个挂不住。还是王熙凤这会子开了口,接着林微的话头笑哄道:“怕是今儿个起得早,看老太太还没起就出去溜达了也说不准,小孩子家家的有什么要紧?宝玉最是个知礼的,便是外屋里坐坐喝口水,也没得什么,你们兄弟姐妹的处得好,也是咱们两家亲近,以后彼此多多照应着些,那情分还不是你们自个儿的?”
“二嫂子这话说得好,只是不知道叫伯父听了去会如何做想呢?”林微听到身后脚步声,转身看时见是黛玉过来了,便道,“姐姐来得正好,去收拾收拾咱们回家。虽说正如琏二嫂子这话说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