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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怎么看都像条鞭子嘛!只不过短些儿。”
“是吗?那我倒没注意到,只觉得那缀饰很特别而已。”
鞭子?!
满儿的脑海里马上浮现出玉含烟那条白色短鞭,那条也曾在允禄身上划下血痕的刀尾鞭,下一刻,她已然毫不犹豫地抓着刚刚还在切面皮的刀子往外冲,身后立刻追来一连串惊慌的大叫。
“欸?你……喂喂喂,你怎么可以做一半跑掉?”
恍若未闻,满儿继续跑向正厅,这儿她没来过,不熟,但如果王府格局都差不多的话……嗯,应该往这儿!
自然,途中有不少人想要挡下她,可她毕竟是有武功的人,三两下便被她甩到后面去,前两、三代的简亲王或许很厉害,但现在已经不行了。
就这儿!
冲到厅前往里头瞧进去,坐在首位的果然是雍正,旁边是一个满头苍苍白发的老旗装女人,还有阿敏济公王,以及另外几位旗装女人,许是简亲王的福晋、侧福晋等。
此刻,雍正皇帝正侧着身子朝向一旁,面有赞许之色地对着一个福下身去施体的旗装女人颔首,而那女人贴在腹部的手已悄然握在白色鞭柄上。
忆起玉含烟那一身惊人的武功,满儿什么都顾不得了,手中的切面皮儿刀甩手便掷向那女人背部,整个人也跟着冲过去,口中并大叫,“玉含烟!”
那女人闻声一震,鞭子唰一声抽下来,却只来得及回鞭挡开切面皮儿刀,并闪身躲开满儿宛如怒天般冲撞过来的身子,再定睛一瞧,满儿已然张开双臂挡在雍正前头了。
“柳姑娘,你怎会在这儿?!”玉含烟惊诧地叫道。
“别管我为什么会在这儿了,总之,我不准你伤害皇上!”满儿坚定地说。
玉含烟黛眉一皱,继而眼色一冷,忽地白色鞭影一阵飞舞,几声惨叫,原本伫立在雍正身后的那两个大内侍卫,不过扑上来一半便倒在半途了,还有几个王府亲兵也跌在厅口处,阿敏济公主刚跳起来便被点住了穴道,那几个旗装女人们则抱在一块儿发抖。
然后,玉含烟雨眼视线又回到满儿这边。“柳姑娘,我不想伤害你。”
“那你就不要伤害皇上。”
“为什么?”玉含烟不解地问。“柳姑娘,我能体谅你的立场,不再勉强你一定要在满汉之中作选择,但你为什么一定要插手这件事?”
雍正已将储位密诏藏于正大光明匾后,廉亲王胤异也仍末放弃觊觎帝位的野心,在这种时候,祇要她能杀掉雍正,必然会引起清廷一番内乱,倘若去游说年羹尧反清的行动也能够成功——因为他原就是汉军镶黄旗的汉人,这正是推翻满虏政权的最好时机呀!
“因为……”满儿抬高下巴。“皇上是我家老爷子拚死也会保护的人,所以我拚死也得保护皇上!”
“他?”玉含烟震惊地睁大了美眸。“为什么他……”话声忽噤,雪色鞭影又闪,可惜这回她没能顺利阻住侵入正厅里来的两条人影。
进得厅里来,塔布与鸟尔泰同时马蹄袖一甩啪啪雨声,“奴才救驾来迟,恳请皇上恕罪!”单膝跪地即起身,随即抢在满儿面前。“福晋,请退后!”
“福晋?”玉含烟变色低呼。“你……你是……”
“十六弟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旦情势转危为安,本就自峙有武功而不怎么担心的雍正也忍不住开口了。“这女人到底是谁?”在他以为,自己的武功其实也不差,除了允禄之外,其它人没一个打得过他,不知道这是平常练武时,那些大内侍卫不敢削他面子,所以刻意让着他。
“十六弟妹广”玉含烟嫣红的容颜瞬间变得苍白无比。“难……难道你是……是……”
想到玉含烟对允禄的情意,满儿不禁有些同情。
“玉姑娘,我家老爷是皇上的十六皇弟。”
玉含烟倒抽了口气,踉跄连退三大步,“十六皇弟?他竟然是十六皇弟……”她的娇魇甚至有点扭曲了。“庄亲王允禄?”
为了复明大业,她不得不牺牲自己委身满人,全心去博得八王爷的宠爱,枕边细语鼓励他不可放弃皇位,提供他各种“良策”,竭力扬升自康熙朝延续至今的皇族内斗火花,然而,有谁知道她内心底的痛苦?
没想到现在又得知唯一倾心暗恋的人竟是满虏皇族,而且是她委身的人的弟弟,对她而言,更是情何以堪!
“一步差,步步差!”她低喃着望向塔布与乌尔泰,明白最好的时机已错失了,不得不叹息着旋身飞出厅逸去。
“天哪!”满儿不觉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差点瘫到地上去。“吓死我了!”
塔布原想追出去,可转眼一想,还是护卫皇上比较重要,这时一见满儿那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不禁困惑不已。
“福晋?”
满儿白了塔布一眼。“你别以为她怕了你们,告诉你们,她的武功可高着呢!虽然及不上我家老爷,可依然是江湖上少有人能及的高手,要是她拚起命来,你们不一定打得过她喔!届时……”她偷觑了一下雍正。“可有得好玩儿啰!”
“可是,福晋,”塔布看似不甚服气。“那她为什么要跑?”
“对啊!她为什么要跑?”正想叫塔布他们追去的雍正也问。
满儿轻叹。“因为她的心乱了。”
“她的心乱了?”雍正更是狐疑。“为什么乱?”
“因为……”满儿耸耸肩。“她刚刚才知道她倾心恋慕的人原来是皇上您的弟弟。”
“你是说八弟?”
“皇上,”满儿两眼一翻,想敲他脑袋。“她是八爷的庶福晋,怎么会不知道八爷是皇上您的弟弟呢?”
“那……”
“请皇上加个倍数上去。”
“……十六弟?!”
“答对了,正是我家老爷。”
雍正不禁征住了。“但是……”
“所以她的心才会乱了呀!”满儿叹了口气。“喜欢的人竟是仇敌,又是小叔,换了是我,我不疯了才怪!所以说,这回救了皇上您的不是满吮我,也不是塔布或乌尔泰,而是我们家老爷。”
“这样说起来……”雍正摸着唇上两撇胡髭沉吟。“好象也是。”
“不过,满儿也算是帮了点小忙吧?”
“也是。”就这一点,好象可以功“过”相抵了,虽然他压根儿就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不过……好吧!看在她适才倾命以护的分上,往后便饶了她吧!
“那么满儿能不能求个恩典呢?”
雍正眉峰一皱。好个大胆贪婪的女人,居然胆敢自己要求恩典!
“你说。”且看看她要母狮子大开什么口。
“皇上,能不能拜托您……”满儿用很夸张的祈求眼光揪着雍正。“以后要出宫时,起码带上一、两百个大内侍卫在身边呢?”
“……”
天刚蒙蒙亮,她就醒了。
翻来覆去好一会儿都无法再入眠,索性披衣下床伫立在窗前,凝望着远方山颠,金色光芒彷佛破茧而出般乍然闪现,在山峰间垂落无数灿烂的金线,那金线又悄然拉长,逐渐牵引至她身上,包裹住她整个人,带给她温暖,也似乎在预告着她往后光辉灿烂的生命。
在这一刻,有多少人跟她一样沐浴在这片温暖的金光下,得到这份闪亮的祝福呢?
玉含烟有吗?
自从那日以后,她就不由自主地常常会去想到玉含烟。
曾经,她以为自己的生命好可悲,活着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被生下来,可是和玉含烟一比,她真是太幸运了!
为自己强戴下沉重的伽锁,身不由己的生命,无奈的选择,情不自禁的深情,玉含烟的生命早已是一团寻不出丝头来的乱茧了。
为什么?
只因为她是清初反清志士三先生之一王夫之的曾孙女儿,她就必须让自己的生命搞得如此可悲吗?
那她宁愿作个满汉杂种就行了,满儿暗忖。这样她才有“光明正大”的理由不作任何选择,或作出任何选择。
可反过来说,如果不是允禄对她那样的专情,她会有机会作任何选择吗?
不!恐怕她直至此刻还在那边浑浑沌沌的过日子,不知道自己的生命目标究竟是什么?
倘若易地而处,玉含烟是她,而她是玉含烟,她又会如何?
哦!不必想了,那真是人可怕了,她爱的人不爱她,而且还是她的小叔,这种境遇实在太悲惨了。尤其那人是允禄,她最可爱又愚蠢的允禄,如果他是她的小叔,而她祇能偷偷恋慕他,却永远也得不到他……
天哪,光是想象,她就觉得生不如死!
“允禄……”不由自主地,她低低逸出哀怨的呢喃,彷佛事实正是如此,而她的心也因而碎成千万片。
角一次,宛如在响应她的呼唤似的,门扇咿呀轻声打开,一条颀长的人影在晨曦中悄然飘入,她转身,惊喜地喘了口气,不顾一切地扑向那条人影,撞得那人差点又退出门外去,她却兀自叹息着偎入那人的怀抱中,两条藕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衷心的吐出心底深处的思念。
“允禄,允禄,你终于回来了,我想好想好想你喔!”
那人无语,包袱落地,回手关上门,再托起她的娇躯,缓步走向床铺……
第八章
半年多的分离——元旦那匆匆几日相聚不算,只换得三天日夜相依偎,王府里的人都很识相的尽量不来打扰王爷与福晋。
“你的事都办完了吗?”满儿撑在允禄胸前两眼期待的问。
“不,其它的事得在京里处理。”允禄淡淡道。
“哦!”满儿没力的趴了下去,说有多沮丧就有多沮丧。
不过,起码他依然在京里头,祇要皇上不来故意找她的碴,应该不至于再隔上好几个月都见不到他的人影了吧?
再者,或许是为了弥补她,这三天里他冷漠依旧,却竭尽所能地顺是她的意愿,无论她有什么希冀俱是有求必应,甚至她要求他唱一出贵妃醉酒给她赏欣赏他都唱了,只不过是清唱,反正她也不太懂得如何欣赏戏曲,然而,光是瞧他那副颠倒众生的贵妃扮相,以及柔媚的撩人姿态就够今人回味无穷了。
当时不知有多少人躲在寝楼外偷听,也期待着看能不能瞄到一眼王爷的贵妃俏模样。
可是到了第四天——
满儿正陪着弘普与梅儿在东跨院的花园里玩耍,玉桂忽地慌慌张张地跑来,而且一把抓住满儿就跑。
“快逃,福晋,快逃呀!”
“什……什么呀?”满儿一头雾水地跟着跑。
“爷……爷从宫里回来了,而且他在生气,真的很生气!”
“那又如何?”那个人本来就很受生气的呀!
“爷在找您呀,福晋!”玉桂惊恐地叫道。“爷一进府里就狂怒地咆哮问说福晋在哪里,塔布见势不对,就叫我赶快带福晋您逃命,等爷气消一点再……啊!”
没得再不再了,唰一下,她们面前徒然落下一条人影,玉桂一见就吓得跌坐在地上,就连满儿都骇得运返好几大步。
允禄真的在生气……不,他是很生气……不不,他是非常非常生气……不不不,他是……狂怒!
天哪,看上去真的很可怕耶!
“允允允……允禄?”
“柳佳氏满儿!”允禄的声音冰冷得可以做冰镇酸梅汤了。
“是,王……”满儿硬吞下一口唾沫。“王爷?”
“谁教你去对上那个女人的?”
“嗄?!”满儿愕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玉含烟!”允禄怒吼。
满儿顿时恍然,同时又感到有点委屈。
她拚命替他保护了他最尊贵伟大的哥哥,替他尽到即使拋下她也要完成的职责,为什么他还要对她生气?因为她做得不够完美吗?那也没办法呀!谁教她的武功那么烂!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当我发现的时候,玉姑娘已经要下手刺杀皇上了啊!那我当然来不及求救,只好自己上前去保护皇上了嘛!好嘛,我承认,可能皇上是因此有一点被吓到了啦!不过好歹我也……”
“那关你屁事!”不待她说完,允禄更是狂吼。“你只要好好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你管别人那多闲事干么?”
闲事?那是闲事?
“可是……”
“没有可是!”允禄毫无转圜余地断吼。“往后再有这种事,你立刻给我跑,跑得愈远愈好,懂不懂?”
满儿呆了呆。“但……但是玉姑娘欲待要行刺的对象是皇上……”
冷不防地,允禄呼一下飙到她跟前,单手陷住了她的颈项,那张娃娃脸挣拧得更是恐怖异常。
“我再说一次,往后再有这种事,不管谁要行刺谁,就算天皇老子要被杀了,王母娘娘脑袋要掉了,你都马上给我跑,跑得愈远愈好,懂、不、懂?”他咬牙切齿地吐出每个单字。
满儿连眨了好几下丹凤眼,才温驯地道:“懂了,王爷。”
允禄却仍是气愤难消的狠狠哼了一声后,始放下掐住她颈子的手,约莫还是很生气,所以他不是走开,而是飞身离去。
玉桂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心有余悸地猛拍胸脯。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爷真的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