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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满儿沉默了会儿,才脸色怅然地低低呢喃,“我想,现在就算我叫他那么做,他也不会愿意了。”
她这样说,小桃玉可不就益发好奇了。“到底是什么事嘛!”
只淡淡瞟她一眼,满儿又转回去开始工作了。
小桃玉一看风头不对,连忙换个话题!“好嘛、好嘛!不问这个。那……你说他家人对你冷嘲热讽,他们到底对你嘲讽了些什么?”快要挖到宝了说,小满姊这样一停,不就连玻璃珠都挖不到了?
满儿不理她,见状,小桃玉又开始扯着她的手臂摇过来摇过去,摇得她快“搓火儿”了!
忽地哆的一声,菜刀狠狠地砍入了菜砧里,“他们不敢当面对我说,但是背后的话也是很容易听到的。”满儿咬牙切齿地转过脸来。
“他们说我配不上他,难怪现在失宠了;他们又说,搞不好他原先就不打算宠我多久,因为我们成亲快三年了,我还替他生了孩子,他却从没有带我去见过他母亲;他们还说,他已经喜欢上另一位配得上他的贵族小姐,而且带那位贵族小姐去见过他母亲了!”
说到这儿,她停下来喘了一口气,压下略嫌高昂的嗓门。
“他为我做过很多很多事,却从没有认真为我考虑过我在那个家的立场,以为祇要给我一个名分,我就应该千恩万谢了。可事实上,府里起码有一半以上的下人都看不起我,包括那位包衣大总管在内,虽然我每次都装作不在意,也从不去对他抱怨,但是……但是……”
满儿咬了咬下唇,硬吞下哽咽,可那微颤的嗓音依然忠实地泄漏出她的心酸。
“我很在意!真的很在意!因为我的出身不好,我在娘家已受够了冷言冷语,没想到跟了他之后,依然是同样的状况。所以祇要他不在家,我就老想着要逃离那座府邸……”
吸了吸鼻子,“我想,这都是因为他自己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早晚会对我失去兴趣,所以从没想过要带我去见他母亲,也从不主动带我去认识他的亲戚朋友,更不认为有需要为我考虑太多,因为压根儿就没那种必要!”她恨恨地说。
“可是……可是如果这些都是误会,”小桃玉吶吶地道。“我是说,是另有原因,一旦解释清楚了,你还是不愿意跟他回去吗?”
先自很夸张地叹了一大口气给她看,满儿才无可奈何地说:“我说啊!如果半年里头他有五个半月都不在你身边,剩下的那半个月就算在你身边,可他脑子里想的还是某某人交代的事,你的感受如何?”
“哇,这太过分了吧?”
“最可恶的是,那个人生不出女儿,要他把女儿让出去,他居然连考虑一下都不曾就答应了,不管我如何抗议都无效,这样你又作何感想?”
“他……”小桃玉抓抓脑袋。“不喜欢女儿?”
“哈,他连儿子都不喜欢!”满儿忿忿地道。“也不想想那是我生的,他就不能爱屋及乌地稍微容忍一点点吗?明摆着样儿说他不喜欢“我生的孩子”,他不知道那样有多令人伤心吗?”
“那个人到底是谁,你相公为什么那样听他的话?”
“……他哥哥。”
“哥哥?他真那么听他哥哥的话,不管要他做啥都行?”
“没错,就算他哥哥要他杀了我,我相信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闻言,小桃玉不禁吓了一大跳。“喂!这太夸张了吧?”
满儿一本正经地摇摇头。“不会,他就是这样,所以我才不想回去了,祇要有他哥哥夹在中间,我永远都不会有好日子过,搞不好还得守一辈子活寡,让人嘲笑一辈子。换了是你,你肯吗?”
“换了是我?”小桃玉眨了眨眼,忽地冒出一脸顽皮的笑容。“换了是我,我才不会直接跟他说我不跟他回去咧!我会要求他为我做一件他做不到的事儿,如果他做得到,我才跟他回去,可既然是他做不到的事,那我就可以理直气壮的不跟他回去啰!”
“他做不到的事?”满儿想了想,突然失笑。“我知道了,要他做一个比花艳秋更红的名伶!”
小桃玉呆了呆。“就这样?”
“什么就这样?要他男扮女装耶!还要他唱戏给客人听,摆出女人的娇娆姿态让所有的人欣赏……啊,对!一定要表演给他所有的兄弟姊妹们看,给他那一大堆侄儿外甥们看,给内城里所有的王公大臣们看,给……总之,给愈多的人看愈好,这样就没有人敢说我这个“庶民”配不上他那个“戏子”了!不过……”
满儿似乎愈想愈好笑,嘴角开始抽搐,“告诉你,就算……就算是为他哥哥,他也不太可能做这种事!虽然……”说到这里,她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虽然他很适合……很适合打扮成……成女人……老天,真的很……很适合耶!”
“真的吗?他长得很好看吗?”
“何止好看,他呀……”
听到这儿,厨房外的跨院墙边,一条颀长的人影悄悄越墙而去,厨房里的两个女孩儿却仍旧一无所觉地继续说笑。
是夜,禁城内的养心殿西暖阁案头上多了一封密函,那拉氏嫡妃的寝宫内则少了一位抱养的宗室小格格……
卯正,原是皇帝老太爷在养心殿西暖阁进早膳阅膳牌的时刻,然而这回,自西暖阁内传出的却不是传膳的声音,而是皇帝老太爷的怒吼。
“该死!为什么没有人跟朕说?”
这一声咆哮至少震破了七、八个古董大花瓶,十几盏琉璃灯。
“这还用问么?因为没有人知道啊!”雍正最亲近也最信任的兄弟怡亲王允祥放下密函,一脸的惊讶。
“谁也不知道皇考何时给了他那样一道旨,如此一来,皇上就不能任意替他指婚了。嗯!幸好皇上顾虑到可能会引起他的反弹,故而决定先让他与阿敏济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再下旨,否则,届时他拿出皇考的圣旨来拒绝,皇上可就难看了!”
雍正愤然地拍了一下桌案。“那现在怎办?他不能不娶阿敏济呀!”
允祥略一思索。“其实臣弟一开始就建议皇上,最好是和十六弟当面商量商量,说明白了让他了解皇上的为难之处,这样……”
“这样他就会答应了么?”雍正满眼怀疑。
“这……”允祥踌躇好半天,苦笑。“依十六弟那副拗脾气,有九成九仍是不会答应。不过此刻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得尽快把十六弟找回来,否则他若是在外头耗个三、五年才回来……”
还没听完,雍正便脸色微变地急道:“对,现在得先把他给找回来,否则老九、老十那边……总之,其它事儿先不管了,你,先去把他给朕找回来!”
“臣弟遵旨!”
待允祥一离开后,雍正的脸色更阴鸷了。
不能指婚?
倘若那个女人就这样找不回来了,那还好办。
可若真的被允禄找回来了……
第二章
风是冷的,呼呼地吹,雪是冰的,毛毛地下,垂悬的柳枝缀满了|奇…_…书^_^网|雪绒,屋檐下也挂着条条冰挂,光是看着,心就凉透了。
不过,某人却觉得那很好吃。
“娘娘,冰冰,冰冰,”大眼儿乌溜溜,小嘴儿红滟滟,小日儿胖嘟嘟的手指着门外檐下那一条条的冰挂嚷嚷着。“小日儿要吃吃,小日儿要吃吃!”
“哪个冰?”满儿漫不经心地瞄了一下眼。“哦,那个喔!好啊,给你吃!”说着,正在替他套上棉袄的柔荑突然伸进他的脖子。“哪!好吃吗?”
“啊!娘娘,哆冷喔!”
小日儿立刻又叫又笑地逃开,棉袄穿一半挂在身上好象拖了一条尾巴,满儿探手一抓住了他的尾巴扯回来。
“是你向己说要吃冰的咩!”
“娘娘!”小日儿两颗圆溜溜的大眼睛哀怨地瞅着她,真是像极了某人。
为他穿好了棉袄,满儿笑着捏捏他的鼻尖,再替他戴上虎头帽子,“好好好,待会儿卖粟子的来了,娘买两文钱给你啃,这总行了吧?”最后在他苹果般的脸颊上狠狠亲了一下。
“唔……”小日儿咬着手指头瞄着檐下的冰挂考虑半天。“好嘛!”
“好了,咱们上堂屋去吧!”一把抱起胖嘟嘟的小身子,满儿不由得大大喘了口气,差点被他压死。“天爷,你怎么愈来愈重了!”
小日儿得意的笑了。“伯伯给小日儿糖糖吃,姨姨也小日儿糖糖吃,还有叔叔也给小日儿糖糖吃。”
满儿啼笑皆非地摇摇头。“是是是,你了不起,行了吧?”都怪这小家伙实在太可爱了,所有见过他的人都恨不得把他偷回家去当自个儿的宝贝藏起来,幸好她盯得够紧,才没有让儿子被根糖葫芦或糖面人儿什么的给拐去。
不过,儿子不仅五官后老爹,脑袋瓜子也跟他老爹一样贼得很,没事到内院里转个圈儿回来,手里便握着两、王文钱给她,说是谁谁谁给他买糖吃,倒让她怀疑究竟是人家拐他,还是他拐人家。
一走出南屋,小日儿便紧紧搂住了她的脖子。
“会冷吗,小日儿?”
“冷!”
“那娘走快点。”
“啊!娘娘,小日儿要吃那个冰花花。”
“娘给你这个热呼呼的吃!”
啪的一声,然后是小娃儿可怜兮兮的呼痛声。
“鸣呜,娘娘,屁屁痛痛,这个不好吃啦!”
堂屋内,戏班子里的人全聚在一处了,包括小日儿和一个哺乳中的小婴儿,却犹不足十人,而且个个乌黑着脸垂头丧气,年节的欢欣气氛全然染不红他们的脸。
“……真是太过份了,要走也不早点儿讲,偏偏赶在这年节前的日子里才笑咪咪地吆喝一声走人,还带着好几个角儿一块儿走,明摆着就是要我们们好看嘛!”专演老生的田彬愤怒地大骂。
“好了,好了,人各有志嘛!”班主依然是那副好好脾气的模样。“现在问题是,我们的要角都没了,根本都好不了戏,所以……”瞄了妻子一眼,他若笑着停住了。
班主夫人云娘勇敢地挺了挺胸脯。“是这样子的,扬州那儿有个戏班子想上京来发展,我们同他们说好了,戏园子的约咱们有,住处也挤得下,所以咱们就同他们合了班子,好歹得让戏开得了场,否则就太对不起戏园子主人了。”
“合班子?”
“呃……其实也不完全算是合班子啦!他们的旧班底仍会留在扬州,可他们班主会叫他女儿带着咱们这边缺少的角儿来递补。”
“递补?可那递补的角儿行么?特别是正旦,倘若祇是个……”
“行,简真太行了!”不等田彬说完,班主便脱口赞叹不己。“我还特地上扬州去听了一回他们的戏码,喝!那旦角儿简直是太厉害了,无论是扮相、唱腔或身段,都是我所仅见最完美的一位,而且他不只会昆腔,还会弋阳腔、梆子腔,莫怪不到三、四个月就红透了整个扬州府,人在苏州、扬州邢那些地儿可是抢破了头要他去上戏呢!”
“真的么?”负责正净角儿的胡月柴一脸怀疑。“那比之花艳秋如何?”
“这个嘛……”班主抚着下巴认真想了一下。“严格来讲,花艳秋至多只有那位金老板的七成吧!我个人认为京城里还没有一个及得上他的。”
闻言,众人不禁惊愕无比。
“真有那么行?”
“是有那么行。”
“既然如此,那……对方的条件是什么呢?”
班主与妻子相觑一眼,又缩回去了,云娘只好角次挺身高丈夫解决困境。
“很简单,咱们要听他们的。”
“什么?那太……”
“那你们说,咱们还有别的路子可走么?”
这一问,众人顿时哑了口。
听了大半天的满儿这才忐忑地问:“那我们……”
“放心,放心,”云娘忙道。“我们这边的人照原样儿,一个也不会更动,除了后罩房要全让出来给他们那位金老板使用,上房和东厢房给他们戏班子的其它人住,我们西厢房和南屋,虽然是挤了得儿,但还是可以凑合,对吧了”
满儿放心地松了口气。丫我是无所谓啦!有炕让我睡,还有馍馍啃,这样就够了。”祇要别让她在大雪天里抱着孩子到外面流浪,怎样都好。
“好,那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他们己经尽快赶过来了,约莫这两天就到了。”
“哦!那……”满儿起身,牵住儿子的手。“我们先去整理房间,小桃玉,你要不要过来和我们一块儿睡?”
“嗄?啊,好啊!”
小桃玉与满儿一块儿走了,班主和云娘默默地注视着其它人,其它人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终于也默不吭声地各自回房去整理自己的东西了,班主和云娘这才相对着叹了一大口气。
他们也不想这样啊!可环境半点不由人,他们又能如何?
一见到那位趾高气昂的钱如诗——先一步来检查一切是否都已准备妥当的扬州班主女儿,这边戏班子的人就有预感往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太好过了,虽她那副目中无人的模样,好象她就是那位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