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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伍心里的斯科伊洛斯幼崽已经得意得围着自己的大尾巴绕成一个绒毛风车团子。
但他面上不曾有丝毫显露。
所以宫九看向李燕北那赞许的眼神就尤其碍眼。
陆小凤忿忿:你才陆小鸡你全家陆小鸡!
阿伍认真纠正:阿九不可能是陆小鸡——他就算是小鸡,也只会是伍小鸡宫小鸡甚至是叶小鸡,绝对不可能是陆小鸡!
宫九笑眯眯的:阿伍是什么,阿九就是什么。
陆小凤默默转头,他忽然发现和这两人较真的自己真是头猪!
陆小猪决定,以后不管是对上奇葩伍还是毒舌九,他要是再和他们说话就做一头自己躺上屠户案板的猪!
陆小猪抿住了嘴唇。
他决定再也不在九五两个跟前发出任何声音。
——他的嘴巴确实抿得很紧,可惜肚子却不给力。
——或者说,太给力了。
那一阵轰鸣咕噜声,居然比阿伍昨天遇上的男孩儿还大声许多!
宫九哼笑:“陆小鸡多久没吃上蚯蚓了?莫非存粮都还了赌债?”
——蚯蚓!又见蚯蚓!
——陆小凤决定,下次如果有机会,不只要让司空猴精为他挖上一千二百六十条蚯蚓,还要让他喂到毒舌九肚子里头去!
——不过陆小猪依然抿紧嘴,更用力地抿紧嘴!
阿伍认真看宫九:“陆小鸡可能没有存粮,不过阿三似乎鱼肉酒菜都吃——鸡肉也吃,所以应该不是因为存粮问题饿的。”
然后又歪头看陆小凤:“阿三饿成这样可真厉害。”
——陆阿三比用力更用力地抿紧嘴。
——他绝对不要去问阿伍饿成这样有什么厉害的。
但陆小凤不问,宫九却很捧场地问了。
阿伍就很老实很认真地说:“昨天那小可怜饿了两天半,肚子叫的还不够阿三现在的一半大声——一般来说,以这里人的身体素质,七天不吃饭、三天不喝水,就能饿死渴死,阿三五天不吃饭,却居然还能跳那么高、扔那么准,可不是厉害得很?”
宫九就更加捧场地做赞许状:“不错不错,果然很厉害!”
——陆小凤额头青筋蹦到他嘴角都没地儿抽了。
——但他还真能忍住不说话。
李燕北哈哈大笑:“我肯定陆小凤没饿两天半——这小子从小肚子饿时就叫得特别响,他现在这样,顶多饿上小两顿!”
阿伍依然认认真真的:“那阿三饿的时间不够小可怜久、却能叫得比他大声,也是很厉害的啊!”
李燕北就笑得更大声了:“是,果然厉害极了!”
他自然不会和一看就是富贵乡里宠溺出来的、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尝到饿肚子滋味的阿伍,去解释肚子叫得大声绝对不是什么厉不厉害的问题。
那种饿到恨不得将自己的血肉也咬下来、吃进肚子里头去的滋味,李燕北一回想起来还是不寒而栗。
但现在李燕北只是对着阿伍笑:“春华楼的小鸡炖蘑菇堪称一绝,其实城北孙阿婆的棒棒鸡也是一绝——小公子可愿同往一试?”
阿伍看宫九,棒棒鸡听起来就很棒,但今天他是和阿九出来约会滴!
宫九无所谓:“阿伍喜欢,那我们就去。”
——蚌壳陆终于忍不住忿忿开口:“为什么你不问我喜不喜欢?”
陆小凤只看着李燕北,他觉得不和九五两个搭话应该不要紧吧?
李燕北却只是笑,笑得好像刚才袖手旁观的不是宫九阿伍,以两枚铜钱割断弓弦的也不是陆小凤似的:“难道你还好意思和小孩子争着点餐?”
陆小凤越发不平:“有什么不好意思?那哪里是个小孩子?那就是个一千七百九十三岁的老妖怪!我就是想吃豆汁炒肝火烧馅饼——谁乐意迁就那个小妖怪吃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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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北越发笑,他发现陆小凤现在简直和十几年前,跟司空摘星抢糖葫芦时的样子差不多。
阿伍却很认真地纠正:“一千七百九十三岁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我已经快要一千七百九十七岁了!”
字正腔圆叹口气:“阿三的数学真不好使。”
想想又补充:“逻辑也不够用,一会儿老一会儿小的,居然连老小都分不清——莫非真是饿晕头?”
宫九悠悠道:“他本来就分不清老小,不然爷不会险些给只老母鸡叼回窝里去——和饿不饿的,可没什么关系。”
——于是陆小凤发现自己又成了陆小猪。
——还是自己走到屠户案板上的陆小猪!
好在大家议定的菜单是先吃棒棒鸡,做陆小猪总比做陆小鸡幸福一点点。
——才怪!
陆小凤吃着鸡肉,脸色阴沉得简直能滴出水来。
阿伍却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的表情,正很专注地和宫九分食一片鸡肉,陆小凤呲了呲牙、又呲了呲牙——连李燕北都自顾自品着小酒,好像这里根本没有一只陆小鸡、不,陆小猪,也不对,是陆小凤!
——忽。视。得。好。彻。底。啊!
被忽视得彻底的陆小凤,心里那滋味啊,真是比棒棒鸡的味道还复杂,酸辣咸甜鲜麻香,酸甜苦辣郁闷气,终于让陆小凤再次爆发了!
筷子上夹着一块鸡肉,汤汁滴滴答答的,筷子尖指着阿伍,汤汁几乎滴到他碗里去:“混蛋!就算李燕北存在感不够,难道没看到我老大个人在这里吗?和你哥感情再好,吃饭都要互相喂是想闹哪样啊?阿伍你个重色轻友的混蛋!”
——自觉是因为阿伍才连薛冰都丢开的陆小凤,想想自己只能自己喂自己的样子就凄凉,臭阿伍还好意思秀恩爱!
——不,好像有什么不对?
陆小凤怔怔想了一会,看看宫九那张虽然讨厌、但确实无法否认极其精致美色的脸,再确认一下自己身为阿伍朋友的身份——没错啊!他虽然不参加科举,但不可能连话都不会说的。
于是继续理所当然地瞪着阿伍。
阿伍吃下宫九喂过来的半片鸡肉,又自己夹着一片鸡肉喂过去,等宫九吃下半片了、再细嚼慢咽掉剩下的半片之后,放下筷子,手一翻,也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块手帕,仔仔细细擦了嘴之后,才看向陆小凤:“阿三?”
陆小凤哼了一声,他的筷子上还夹着鸡肉,但鸡肉上的汤汁基本滴光了。
阿伍看看桌子上黏黏腻腻不黄不红的一滩汤汁,字正腔圆地叹了口气,却转头看向李燕北,用一种吾家有鸡不成器的口气道:“实在对不住,阿三有时候就是特别孩子气,阿七也常常拿他没法子。”
——还别说,就算阿伍脸部肌肉依然面瘫,但他脸颊胖嘟嘟,下巴足三层,眼睛更是又黑又亮,因此连面瘫都透出几分小孩儿学大人做严肃认真状的可爱来。
这样的可爱或许不足以所向披靡,但李燕北显然想起了他自己那几个小儿子,眼底的笑意就带上几分慈爱,但回答得却很认真:“没事,我习惯了。”
他是真的习惯了。
虽然陆小凤近几年越发越有样子,但李燕北第一次见陆小凤的时候,他正和司空摘星争抢一串糖葫芦,挣得抢着往糖葫芦上吐口水都无法击退对方——
话说李燕北也是苦过饿过的,他自然知道那种真饿急了的时候,别说是带着别人口水的食物,就是老鼠野狗咬过的都会抢过来填肚子……
李燕北只是一直想不明白,既然吐口水都击不退对方了,那为什么不抢着将糖葫芦先咬下来吃?还要浪费口水一直和对方比着吐?吐得面红耳赤、不是就要转头从小竹筒里喝水、但喝过还是继续?李燕北已经不敢去记忆那串糖葫芦凄惨的样子了,但他一直记得自己当时抽搐这嘴角,猜测“这两个小子总不会是为了赌一口‘谁吐的口水更多’、或者‘谁先将对方吓着’的闲气吧?”时的心情。
李燕北也是不争馒头争口气的那种人,但他真心挣不来口水多寡的气……
——所以就算现在陆小凤已经是江湖闻名的侠探,连司空摘星都不是小偷是大偷了,李燕北对于这两个偶尔那简直不只是孩子气的言行,也还挺习惯的。
——真心习惯,不只是和阿伍说的客气话。
第63章
李燕北做到如今能让不抽风的陆小鸡竖拇指赞一声“仁义满京师”的地步;自然很懂得仁义诚信的重要性;也很懂得在什么人面前如何做、才能让自己看起来更真诚。
何况现在他是真的在真诚。
阿伍一眼就确认了他的真诚;放心点头:“如此就好,阿三又爱犯二、又爱坑朋友;不过心是不错的;以后也请继续多多照顾。”
李燕北又认真应“好”,陆小凤却气得手上的筷子都在抖了——他的两根手指可以夹住公孙大娘的剑;也夹住过宫九一剑,甚至木道人等诸多剑道名家也不曾突破他的手指……
但现在五根手指一起上,却仿佛已经拿不稳一双筷子。
陆小凤都快给气出疯鸡病了。
李燕北低头喝酒,掩饰下眼中的笑意。
阿伍面瘫脸看疯鸡陆,很认真地建议:“据说当你用手指着人的时候;有四根手指是指着自己的。而且吃饭的时候弄得一桌子狼藉;本来也是很失礼的事情——就算你不介意在用一根手指指着我的时候,有四根指着你自己,好歹也把鸡肉先吃掉,或者扔过去给狗儿吃也行的。”
陆小凤看看墙角一只脏兮兮瘦巴巴的斑秃癞痢狗,再看看阿伍仰着胖脸、睁着圆眼,认真建议的样子,他脸上的表情就迅速清空了。
——原先愤怒得像只斗鸡的陆小凤,忽然变得比阿伍还面瘫。
——他决定这次,一定要将蚌壳进行到底!
李燕北又抿了一口酒,他怎么看怎么觉得面瘫的陆小鸡,都比不面瘫的时候还要炸毛得厉害。
阿伍却似乎真的什么都没发现,在陆小凤恨恨地将汤汁都掉光了的鸡肉、在白开水里头涮了几下之后、丢给癞皮狗时,还赞许地点点头,然后又继续和宫九互相投喂去了。
陆小凤这次仿佛真打定了主意不理他,和李燕北碰杯干了大约有半斤酒之后,又和李燕北闲聊起他那几个小儿子来:“小十五是不是还一直跟在小九屁股后头做跟屁虫?我之前就和他说了,男孩儿黏哥哥的话活该长不大,喝再多牛乳、啃再多骨头也没用——他可改过来没有?”
李燕北看看和宫九分吃一壶果汁的阿伍,眼中笑意一闪:“小十五还是喜欢跟着小九儿——明明小十三才是他同母哥哥,却难得和小九儿好。小九儿也宠他,待同母的二十一娘都远不如待小十五的一半儿。”
他还特意强调:“小十五这两年长高了许多,都快赶得上小九儿了。”
陆小凤索性闷头喝酒吃菜——完全不会配合的李燕北,可比他坑朋友多了!还好意思应下阿伍多多照顾他的话呢,哼!
——陆小凤连李燕北都不乐意搭话了。
但李燕北却忽然很认真地问他:“你是不是也很久没见过西门吹雪了?据说从八月十五那天之后,江湖上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的行踪,所以大家都认为西门吹雪一定是怕了叶孤城,九月十五那一战,很多人都认为他必败无疑了。”
陆小凤的脸就扭曲了一下,他也确实是在八月十五之后就没见过西门吹雪,虽然他是在万梅山庄一直待到八月二十五,将今年的菊花酿都喝光之后才离开;但西门吹雪怕了叶孤城……
好吧,从某种意义上,西门吹雪时输给了叶孤城没错——
做果汁果醋果子点心什么的……
陆小凤很想学着阿伍面瘫脸,但他一想到叶孤城一本正经地和西门吹雪探究什么点心该用糯米、什么点心该用栗子粉、什么点心又最好用几成糯米几成栗子粉、又或者其他什么乱七八糟材料的样子——最要命的是做出来的点心清甜不腻,让他都恨不得将舌头也吃下去……
他就真的忍不住脸上各种抽搐的肌肉。
陆小鸡忧郁望天,叹了口气。
李燕北也是西门吹雪的朋友,但他想他一定不会想知道,西门吹雪居然也有兴致和叶孤城探讨点心果子,而且在八月十五那天,还和叶孤城做出了一味味道很是不错的菊花饼——虽然据说西门吹雪只是负责雕菊花,虽然听说西门吹雪雕菊花时,用的真心不是剑……
但他雕花时真的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没有不知不觉用上剑法吗?
一想到西门吹雪就是和叶孤城一道进京的,一想到那两只现在也许可能还在一起做点心,陆小鸡就觉得自己头晕眼花胃翻脚浮,状态简直比得了鸡瘟的小鸡还糟糕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