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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篱见张姨娘点头,便也微微一笑点点头,张姨娘似乎是微怔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常色。
还未走进五味草堂,只听里面的动静,便觉出今日比往日多出几分热闹来,想必是那二人今日起又来了学堂罢。
穿来这么久,她对这些事儿已是波澜不惊了。只要她们不找自己的麻烦,她也愿意学青阳一般,做个自己不圆通却愿意让世界圆通的人。
进了院子,只见张凤娇双目微闭坐在银杏树下的秋千椅上,抱琴一脸愤怒直盯着正在教室门口与喜儿对峙的红玉。红玉如一只战胜的斗鸡,半仰着头,鼻子孔对着喜儿连连发出几声嗤笑。喜儿一只手死死将门框握得紧紧的,另一手死死的握成拳头状。
这门口对持着二人,见青篱进来,红玉连忙退到一边儿让了路,喜儿极度不甘心的挪到一边儿,狠瞪了红玉一眼,连带瞪了青篱身后的杏儿一眼。
杏儿俏脸一沉,圆圆的眼睛睁得溜圆。青篱心中也恼这王语嫣的丫头,也不看看自己的是什么身份,现今是什么处境,与红玉置气也就罢了,定是红玉惹着她了。杏儿虽也是苏府的丫头,但是她的人,与大小姐一点也不相干,自进来又未做什么招惹她,她也敢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胡乱树敌。
但是,现在却不是她发作的时机。只好拍了拍杏儿的手,笑道:“做那个样子给我看么?知道我的杏儿今儿受委屈了,我这就放你的假,去找姨娘院里的合儿玩去罢……”
王语嫣连忙站起来喝斥了喜儿几句,末了又道:“苏二小姐宅心仁厚,不与你一般计较,你还不去赶快去赔礼。”喜儿不服气的低了头,过来与杏儿道了歉。
王语嫣这对青篱歉意一笑,道:“苏二小姐别来无恙,有些日子没见了,一向可好。”
青篱从善如流的与她闲话了几句。苏青筝在一旁将这两人的模样看在眼里,颇为不悦的重重哼一声。青篱本就不欲王语嫣多言,听到她的哼声,便淡淡一笑,走到坐位上坐了。
不多会儿,那人的月白身影便出现在院门口,许是听见了脚步声,原本一直在院里秋千架上的张凤娇猛的睁开眼睛,看见来人,呼的从秋千架上起了身子,截住那人的去路。
苏青筝怒目圆睁,站起身子一个箭步冲了出去,王语嫣脸色也变了一变,略带些扭捏的也跟了出去。
青篱铺开宣纸,磨墨提笔,准备练习大字。一个字儿还未写,外面的几人已鱼贯而入。
苏青筝脸上的嗤笑更浓,王语嫣脸有悲伤之色,张凤娇眼圈微红,面儿上极力保持的平静。岳行文仍然是一脸淡淡的神色。
青篱微微摇了摇头,这人最喜打人七寸,一招制敌,方才定然又说了什么话惹得这张凤娇落了泪。想起府里头传的那拒亲六字经,心底又觉得有些好笑。性子如此恶劣之人,偏偏是个招桃花的,怪哉,怪哉!
刚写了几张大字,前座的张凤娇扭转过头来,神色已恢复先前的清冷,撇了正被苏青筝缠着教琴艺的岳行文一眼:“苏二小姐可甘心么?”
青篱本正专心写着字,她突然出声,又是这样的一句话,不由手一抖,好好的一张大字便毁了。青篱将那纸撤下,放了好笔,这才淡笑道:“张小姐说的话,我听不懂。”
张凤娇若有所思的看了那边儿一眼,眼中闪过一嘲讽:“以苏二小姐的聪明,怎么会听不懂呢?我替你不值呢。以二小姐这样的才华,这样的聪慧,日日受那人的气,叫她把本该属于二小姐的东西都抢了去。不觉得委屈么?”
说到“东西”二字,语气略略加重了一些。
青篱心中烦躁,你有本事与那苏青筝打一场,来挑拨本小姐有意思么?委不委屈,值与不值,那是她自己的事情,与别人何干?
一边提笔一边道:“张小姐,书中有云,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我,安知我之不乐?”
张凤娇闻言一怔,半晌才幽幽道:“我终究还是看轻了二小姐呢。”青篱因这话抬了头,张凤娇今日好生奇怪。
张凤娇也不在意她未搭话,听到苏青筝的娇笑,又嗤笑一声:“也就那样的蠢货,才会被二小姐骗了去。”说着转过头,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我的说对么?二小姐!”
张凤娇的目光如两条阴冷的毒蛇,死死的缠着青篱的双眼,像是要探入她的灵魂深处一般。
青篱叹了一口气,将手的中笔丢了,站起身子,不理会众人异样的眼光,出了教室的门儿。
一屁股坐在秋千长椅上,抬头望着已经有些微微泛黄的银杏叶,一面思量着张凤娇的怪异。
秋千长椅刚晃了两下,眼前又出现张凤娇的一身蓝衣。青篱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她最不喜这种死缠烂打的行径,无缘无故的招她惹她,总会让她的小脾气忍不住要爆发。
张凤娇将青篱的表情看在眼里,凄然一笑:“我知二小姐不喜我这般,你当我喜欢么?我堂堂当朝三品大员的嫡长女,前些日子前去岳府提亲被拒,那样的屈辱你当我是能忍的,愿受的么?可谁叫我喜欢他呢……”
青篱眉头紧皱:“张小姐若是想找个人倾诉一下,或许,你的抱琴更适合一些……”
张凤娇脸色微微一变,便笑了起来,一面还一面围着青篱坐的秋千长椅打转,一双似笑实恨的眼在她身上扫来扫去,好一会儿才停在青篱面前,感叹道:“还真真是一样狠心的人呢。”
青篱这会子明白过来这张凤娇到底怪在何处:今天之前的张凤娇是个有点心机的怀春少女,而今天的张凤娇则似是一个向旧人旧事复仇的深闺少妇——因为知道得不到,便索性宣泄个痛快,或许还有毁灭个彻底?。
张凤娇自顾自的,仰头望天,一片被早秋的风催黄的银杏叶,飘飘荡荡的打着旋儿从空中落下,正落在她的脸上,她将那银杏叶拈在手中,白玉般的五指,染着猩红的丹寇,仿佛是溢出的鲜血一般。
张凤娇凝视那银杏叶良久,忽的诡异一笑,将手中的叶子三两下扯了个粉碎:“我得不到的,旁人定然也得不到!”说着对青篱惨然一笑:“苏二小姐,我一向说话算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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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七章 王语嫣
青篱一言不发的看着张凤娇的自编自导自演,听到她这话,便起了身子,整整衣衫,这才淡笑道:“张小姐,你如何想如何做,都是你个人的事儿,不与青篱说也罢……回去罢……”说着率先向教室走去。
张凤娇在她身发出一声冷笑:“你想置身事外,我偏不让你如愿?二小姐以为我方才说的是指苏青筝与王语嫣么?哈……我可从未将那两个蠢货放在眼里呢……其实真正的对手是二小姐呢……”
青篱转过头,淡淡一笑:“说句张小姐不爱听的,有资格做我对手的,现下还没生出来呢……你么?啧啧……还不够格!”
张凤娇脸色一变,随即了然,眉眼高挑:“苏二小姐可是应战了?”
青篱断然摇头:“我从不做这等没意义的事儿……况且,若本就是我的,便不用我争;若本不是我的,本小姐也不屑于争……”
张凤娇脸色又是一变,凑到她跟前,冷笑道:“若是我想拿去二小姐的东西呢?”
青篱退后一步,冷了脸:“即你想试,你就试试罢。”说完扬长而去。
课休时,张凤娇主仆二人,将东西收拾了一番,看架式是要彻底离开这苏府的学堂了。
苏青筝在一旁连连嗤笑,王语嫣神色不明的端坐着,喜儿一脸的为难立在她旁边。
青篱拉了前来送点心的柳儿,在院中的石桌前坐了,不紧不慢的喝着茶,吃着点心。
张凤娇见抱琴将东西收拾完毕,与她打了一个眼色,抱琴拎着东西出了门。张凤娇转头看了那自她开始收拾东西,便一直埋头于书中的月白衣衫,脸上的神色极为复杂,良久,才浮上一丝微笑来,走向前去:“先生,凤娇有几句话,可否请先生移步?”
岳行文抬起头,将书放在一旁,淡淡的点了点头,起了身子,率先步出教室的门儿。
两人立在教室北厢房外的连廊之上。张凤娇看着远处石桌前正悠闲喝茶的那人,自嘲轻笑一声道:“岳公子可当真不愿给凤娇一个机会么?”
岳行文黑眸微闪,淡淡吐出两个字:“不愿!”
张凤娇的脸色一暗,便又强打起笑容来,缓缓指向那院中的人儿,道:“若是以苏二小姐为筹呢?”
岳行文眉头高挑,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脸色微冷:“她,不是你能动得的。”
张凤娇嗤笑一声:“凤娇好不容易才找到先生在意的东西,怎么能轻易放手?”
岳行文淡淡撇了她一眼:“若你想试,便试试罢。”
张凤娇哈哈大笑起来,惊得院子里其它人纷纷扭过头去,笑了许久,才停住声,抹去眼角不知是笑出的还是流出的眼泪:“不但是一样的狠心,连这不把人放在眼里的话都一模一样呢,凤娇现在有些许明白,她为何能入了先生的眼,能叫先生亲口承认是在意的……若是她嫁与他人,叫先生上天入地都得不到,不知先生到时会不会后悔这么决然的拒了凤娇?”
岳行文看着那院中神情专注的喝茶之人,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淡淡道:“回去罢。她不是你能左右得了的……”说完便大步转身离去。
张凤娇脸色转了几转,怔立了许久,才缓缓行至石桌前,别有深意的开了口:“苏二小姐,后会有期。”
青篱举了举茶杯:“恕不远送!”
教室里,苏青筝目送张凤娇远去的背影消失不见,自得一笑,撇见王语嫣仍端坐在那里,嗤笑连连:“王小姐不与张小姐一道儿走么?你们可是一道来的呢。”
岳行文从几案后面抬起头来,淡淡斥道:“老太太苏世叔都是教你这般说话行事的?”
苏青筝从未受过他的训斥,不由红了脸,红了眼,悻悻的回过身子坐下去。
青篱一脚踏进教室,听了个正着,不由拿眼撇了那岳行文几眼,张凤娇方才与他说了什么话?
王语嫣呆呆的坐了一会儿,起身走到青篱的位子前:“语嫣一直盼着与苏二小姐深交,不料先有苏二小姐去了寺里……明日语嫣便也不再来了,可否请苏二小姐移步说几句话。”
青篱强压着心中的不耐,点了点头,何时她成了这供人倾倒苦水的垃圾篓?
与王语嫣一前一后的出了教室,仍旧在石桌前坐了。王语嫣扯出一丝微笑:“方才张凤娇可是与苏二小姐说了什么?”
青篱摇摇头:“张小姐今日有些奇怪,说了几句让我摸不着头脑的话。王小姐可知她是怎么了?”
王语嫣凄然一笑:“还能怎么了?苏二小姐难道不知皇后娘娘欲为几位适龄的皇子王爷选亲么?她父亲已然报了她的名儿上去……”
青篱心中一震:“……你说的可是选秀?”
王语嫣摇摇头,问道:“二小姐说的选秀是什么?”
青篱微松了一口气,摇摇头道:“……是我从书上看来的。为何我们府里没一点动静?”
王语嫣似是带着一丝羡慕:“这本是自愿的,许是你们府里的老太太和你父亲不愿意让你们姐妹二人入皇家罢。”
青篱顿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苏青筝如何她管不着。想来太太也不会为她报什么皇子王爷选亲的事儿,她巴不得一辈子都将她姨娘压得死死的呢。
见王语嫣一脸的落寞,同是与张凤娇求亲被拒,这位的反应明显要比那张凤娇稍稍可爱一些,便试探着问道:“王小姐家里可是也替你报了名?”
王语嫣脸色一变,点了点头,半是解释道:“所以才匆忙到岳府提亲……”说着凄然一笑:“……明知赌赢的机率很小,不赌却不甘心。”
青篱依稀还记得赏花宴上她一身黄衣,在众人面前大胆要求以她的位子为彩头时,那神采飞扬的模样。高傲,勇敢,娇纵集于一身,虽然当时她心中厌烦此人,却也暗暗为她的大胆叫好过,钦佩过。现如今,她高傲不在,勇敢不在,娇纵亦不在,空留下几许凄凉与无奈。
不由想起前世那首她最爱的歌: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
不由接了一句:“就当他是个老朋友吧……”
王语嫣愣神良久,才展颜一笑:“说实话,语嫣自赏花宴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