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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会儿,式燕才终于咬着下唇,用力点了点头。
夏越这才满意了,又嘱咐了句不许反悔,便抱着他趁机多亲了几口。
式燕乖乖地任他亲,心里却按捺不住震动。
所有人都放弃了,大夫说治不了,父亲和爹爹说是不在意,更像是无计可施,弟弟们偶尔也还会很遗憾地看着自己,其他人更是因为这个而冷落他,排挤他。
式燕早就不抱任何希望了。
然而上天竟然如此厚待他,给了他一桩人人羡慕的亲事,一个英俊温柔的丈夫,一个亲切温暖的夫家。云家没有一个人排斥他,丈夫不仅接受了他,还多加体贴疼爱,他幸福得每每想到都会眼眶发酸。
式燕其实也怕,怕哪天注意到夏越看向自己的眼中,像弟弟们那样带着些许惋惜,些许遗憾。
就好像,“若是会笑就更好了……”这样毫无恶意,却会让他有些受伤的眼神。
只是他一直没有看到,他觉得是因为夏越体贴大度,却没想到夏越会认为自己还有露出表情的可能。
刚刚听到夏越让他努力时,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果然夏越也是不喜欢自己的夫郎是这样一个无趣的面部僵硬的人偶,所以才希望自己能再努力一下,也许可以改变。
当然,夏越的要求,他都会去做。为了夏越,式燕真的都愿意。
可是听到后面,式燕就愣住了,怎么夏越的意思不是“可能可以恢复”,而是“一定可以恢复”呢?这是哪里来的根据,哪里来的信心?这么多年都没有任何好转,所有人都放弃了的式燕的脸,为什么夏越会觉得它还有可能?
看着夏越毫不动摇的眼神,式燕说不出话来,说不出曾经那几个大夫的诊断结论,说不出自己觉得不可能。他在夏越的眼神里都找不到任何遗憾和惋惜,所以夏越是真的认为自己还能再露出表情?
想到夏越不只一次猜对自己的情绪,从成亲那日开始,也不只一次说自己笑了,式燕也觉得夏越可能真的看得出来……所以,夏越是对的吗?自己真的是可以做到的?真的可以不再僵硬,可以再次笑起来,哭出来?
这简直是比自己能许进云家更不可思议的事。
但是,夏越那么笃定,甚至还霸道地要自己必须点头答应,式燕一片混乱的心里也开始觉得,他应该相信夏越,夏越说他可以,他就一定可以。
对,他可以的,他会笑的,夏越说喜欢看他笑,他要努力,不能让夏越失望,总有一天,要露出夏越喜欢的笑容给夏越看。
这一刻,式燕彻底以夫为天了。
12、父子对酌(捉虫) 。。。
用过午饭后,夏越搂着式燕小憩了会儿,直到厨房让人过来请式燕过去。
骆越虽然在夏越眼里是古代,但过年的规矩并不多,没有中国古代那种“过个大年,忙乱半年”的程度。只是式燕是新夫郎,年夜饭必须是他操持,不仅是云家那一桌,家仆们的年夜饭也需要由式燕来安排。
夏越把式燕裹好,开门招了个侍从来,让他去穿上棉外套之后到厨房外头等着,自己再慢慢送式燕往厨房走。厨房里热火朝天的,穿着氅子不仅热还不方便,夏越是让侍从在厨房门口帮式燕拿着氅子的。
式燕总是不肯要一个贴身伺候的侍从,不然哪儿需要夏越临时抓一个来。
被夏越抓的小侍从很开心,回房穿棉袄时还对着其他人说少爷人可体贴了,怕站在厨房外候着会冻着,还特地让回房穿多些。
听得其他人都跟着感慨,少爷真是想得周到,对下人也是真的亲切。
送了式燕,夏越信步往回走,在游廊里碰上管家,便问父亲回来没有。
得知云老爷现在正在北院堂屋里,夏越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过去。
云老爷在堂屋里独自小酌,看到夏越进来,笑着说:“怎么,这么早就来找我要红包,我可不会给的哦。”
夏越一听也笑了:“父亲,我有那么渴财么……爹爹没陪着您?”
“他去陪你祖父祖爹爹了,”云老爷招手,让夏越坐过来,“我好几天没看到你了,最近身体怎样?”
“身子是已经不会酸痛了,就是沈大夫说里子还是虚的,要慢慢调养,害我顿顿吃药膳。”
云老爷哈哈笑起来,看上去心情很好。
“是要慢慢来,我看你气色已经比上次见你时好了不少,你爹爹也开心多了。”
夏越也知道云爹爹的变化,自己醒来初次见到的云爹爹,几乎可以用面容憔悴来形容,沈大夫不仅要给夏越开药方,也给云爹爹开了方子养着。想到今早看到云爹爹那面色红润的样子,夏越心里也是高兴的。
“儿子让父亲和爹爹担心了。”
云老爷笑着给夏越倒了杯酒:“就说你是傻小子,小时候就知道怨我总在酒藏里不陪着你,我们要不担心你,你还不得怨翻了天?再说了,倒下三年难道是你愿意的?”
云夏越幼时的事情,只看过一些记忆残片的夏越自然没有印象,但这并不妨碍他顺着父亲的话往下说。
“父亲,小孩子不懂事说的话,您怎么记这么久。虽然病倒非我所愿,可这三年实在是累您和爹爹伤心操劳了。”
“都过去了,一家人不必计较这个,醒了,康复了,就好了。”云老爷说着,把酒杯推到夏越跟前,“上次你拿了两瓶酒回去,看来是可以陪父亲喝两杯了吧?”
夏越笑着点头,举杯饮了一口。
第一次喝到的味道让他有些意外,夏越小心翼翼地将酒聚在舌尖细品。
云老爷原本只是想与儿子一起喝酒,以前因为儿子不喜欢酒,所以很难说动儿子陪自己小酌,云老爷心里其实有点遗憾的。每年送酒上京参加品鉴会,与其他酒藏的藏主见面时,看到别人家的儿子陪同,甚至是作为少藏主代理父亲出席,云老爷都会感到一些失落。虽然儿子不愿继承酒藏的不只他一人,但毕竟他家是独子,别人家长子不肯继承,好歹还有老二老三啊。
就算他已经放弃,知道勉强不来,不如让儿子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继不继承酒藏没关系,可是作为父亲,作为一个喜欢喝酒的父亲,他还是很希望能与儿子一起喝酒谈天的。他家这个明明是郎官,小时候自己不常在家,儿子比较亲近爹爹也就罢了,长大了怎么也不能像别人家那样,爷俩儿喝个一宿呢。
所以上一次看到夏越对酒突然有了兴趣,云老爷都懒得去想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管他原因是什么,如果儿子能喝酒了,那是不是就能陪自己好好喝一次了?
云爹爹身子不好,就算陪着也不能喝多,总是只能一个人一杯接一杯的云老爷是真的很寂寞。
他今天独酌着,看到夏越送上门来,自然是不会放过,想着哪怕夏越只喝两三杯也好,总之要拉着儿子坐下来陪自己喝酒。
不过,本来也只想让儿子喝两杯的云老爷,看到夏越一副品酒的样子,突然觉得儿子有些不一样了。
云夏越不会喝酒这句话,不只是说他喝不了,还有喝不出味道的意思。这点云老爷比谁都清楚。
他不只一次想要教会儿子分辨酒里的各种味道,以及不同酒味道上的差别,无奈云夏越就是学不会。这才是云老爷放弃让云夏越继承酒藏的最大原因。
此刻看到夏越在品酒,云老爷不由得惊了,却不表现出来,只不作声望着,看他将酒咽了下去,才开口问觉得如何。
夏越也知道云老爷发现不对了,这其实就是他的目的。他犹豫了好几天,最后觉得云夏越不喜欢酒的印象已经那么深刻了,他再怎么一点点装改变怕都是突兀的,干脆就直接突兀到底吧。至于原因什么的,他决定用上无法检验真伪的招数。
所以听到云老爷试探地问自己,夏越也不收敛,坦然地开口:“虽然有点涩味,但是酒的整体感觉很柔和,也有很不错的酸味……”
夏越每说一句,云老爷的眼睛就亮上一分,他握了握拳,抑制住心里涌上的激动。
“作为新酒来说,很不错了,放上些日子,应该可以更有深度。”夏越说完抬眼迎上云老爷的视线。
他心里有些忐忑,只是云老爷的眼神虽然锐利,却带着更多的喜悦。夏越心里一暖,心下定了许多。
“你以前喝不出来的。”云老爷看着夏越的眼睛,平静地问。如果不看他紧握的拳头,会觉得他只是随口一问,心里并不在意。
“是,在三年之前,我的确是喝不出来的。”
云老爷听出了夏越言下之意:“你是说你醒来后就发现可以了?”
夏越摇头:“是在昏睡时学会的。”
“昏睡时?”
云老爷听到夏越这么说反而移开了视线,蹙着眉,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
待云老爷再次看过来示意自己继续时,夏越才深吸了口气,开始讲故事。
“我感觉自己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梦里我喜欢喝酒,也会品酒,喝过不少好酒,也有很差的酒。本来以为只是梦,醒来也没太在意,只是那天看到新酒,突然就有想喝的冲动。”
他不敢说什么灵魂出窍去到别的世界之类的,这种话自己说出来反而可疑,他就只说是梦,也不说具体内容,只说在梦里自己是会喝酒的。
骆越有不少志怪小说,多是讲述奇幻经历,其中不乏描写梦中世界的,虽然不知是作者亲身经历还是单纯幻想,但在民间却有很大的接受度。
夏越原本认为这类小说也就是卿倌或者孩子们爱看,不过云家的书房里摆了有十几本……他知道这个书房放的基本是云老爷的藏书,云爹爹的都自己收在房里,所以其实云老爷也喜欢看这种的?
这才让夏越最终决定不费心思去圆谎,干脆就说得飘渺模糊,既判断不了真假,也抓不到疑点。反正谁都不会怀疑这个云夏越不是原装的。骆越神话系统单一,神灵数量不多,人们对神明普遍敬畏,至于精怪之类的传说极少,所以谈及不可思议之事,大家基本都会认为是天意神赐,并不会往妖魔鬼怪身上去想。
夏越不知道的是,云老爷是信这个的。或许该说,所有酒藏的人,都信神。
骆越的酒藏都供奉着酒神,在酿酒人的心目中,酒神至高无上,是酒神保佑酿酒顺利,不会出现腐造。在不知道微生物的时代,酒产生的过程自然是神秘的,但若只是这样,云老爷是不至于对夏越的说辞深信不疑的。
在云爹爹怀孕时,云老爷曾陪着他去找城里有名的相士看过,那相士说了,肚中孩子长大后会发生异事。本来云爹爹以为相士说的是云夏越身染怪病昏睡三年,现在看来,云老爷倒是认为相士指的,是夏越所说的梦。
夏越不知道这桩事,他看着蹙眉沉吟的云老爷,心里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说辞,很不缜密,在他看来漏洞百出,但是放在骆越这里,就应该没什么特别的疑点。
云老爷并没有沉默太久,不管原因是什么,他都对儿子的这个变化感到很高兴。他甚至觉得这是一个天大的惊喜,以至于他觉得之前儿子昏睡了三年都是值得的。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笑得开怀:“这下好了,我有儿子陪着喝酒了。你爹爹可不爱跟我喝酒,以后我不怕一个人了。”
夏越看着云老爷像个孩子似的笑容,心里舒了口气,也笑着回应:“是,以后儿子会陪着您喝酒的,如果父亲同意,我还想陪着父亲一同酿酒。”
云老爷动作一顿,缓缓转过头来看夏越,目光倏地变得幽深。
“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
夏越笑着点头:“知道。”
“当真?”云老爷的眼神突然有些热切。
“当然,父亲,”夏越坐直了身子,语气很是认真,眉目间透着坚定,“以前是儿子任性,也没有本事,让父亲伤心了。今后,我会为父亲分忧,请父亲给我这个机会。”
云老爷深深地看着夏越,没有说话,抿紧了唇,夏越察觉到他有些发抖。
“好!好!好!”半晌,云老爷突然大笑起来,连叹了三声好。
夏越低头敛眉,不敢看云老爷的脸,听他笑声渐渐停歇,眼角瞥见他抬袖,过了一会儿放下,才抬起头。
云老爷是不大情愿被儿子看到自己眼角有泪的,看到夏越特地垂首,待自己擦去眼泪重整神情,心里也不由得为这份玲珑贴心赞了一声。
重新摆出了平常的严肃面孔,云老爷在心里快速做了一番打算。
“明天初一,藏里要祭酒神,你就跟我一起去吧。祭完酒神之后,我带你熟悉一下酒藏。”
夏越没想到这么快能进酒藏,他按捺住心里的激动,点头应是。
云老爷喝了杯酒,想了想,又笑了起来。
“三月的品鉴会,你跟我上京去。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