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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要孕育出稻米了……想到这里,夏越忍不住有些激动。
式燕在他身后,伸手轻轻拉过一条稻穗,看着穗子上的白色小花,眼里满是期待:“我以前觉得,稻子的花这么小一朵,不特别留意的话,谁都注意不到,既不显眼,也不美丽。可是现在看到,却觉得这些小花好看极了。每一颗酒米,都是这些小花生出来的啊……”
夏越也蹲了下来,笑着捏了捏式燕的脸,握着他的手,说:“我也没想到,稻子的花是这个样子的。不过,我今日第一次看到它们,就觉得它们非常可爱。也许不美丽也不显眼,但是却让人看了很欣喜,不是吗?”
他站起身,把式燕也拉了起来,风吹过来,差点掀起式燕的草帽,夏越帮式燕抓住了帽子,重新给他系好。
“我第一次看到式燕的时候,心里就觉得欢喜。”
突然听到丈夫这么说,式燕惊讶地看向他。
夏越看着他笑,低头亲了亲式燕在草帽下的脸,拉着他的手,转身看向稻田。
“我的式燕不是那些华丽芬芳、引人注目的艳丽花朵,也许许多人都喜欢那些美丽动人的花吧,但是我想要的并不是那样的。像这些小白花一样,即使不显眼,即使不受关注,也仍然努力绽放,就算没有花瓣,也开出自己的花,我更喜欢这样的花儿。”
式燕愣了,丈夫这是在把自己比作这些小白花吗?
夏越拉着他,往下一亩田走去,边走边指着别家的农田说:“你看,这里有些人,说云家的少爷不在城里享福,跑到农田里,干脏兮兮的农活,是不应该的。我还知道,他们说是你仗着受宠爱,硬拉着我来给白家帮忙的,说我着了夫郎的迷,没了判断力,还失了大户人家的骄傲,云家在这一代就要完了。”
式燕猛地站住了。他没想到夏越知道这些,这种风言风语,他一点也不希望传到丈夫耳中,父亲和爹爹也一样,就连弟弟们也从不跟丈夫提起这些。他本来就觉得下田干农活是委屈了丈夫的,如今还传出这种闲话,更是觉得对不住丈夫。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贪图丈夫的疼宠,就该拦着丈夫,不让他碰这些粗活的。
手里拉着的人突然停下,夏越回头看他,然后笑着叹了口气,叱了一声:“不许胡思乱想。”
然后又拉着他继续往前走,到了下一亩田的排水口,夏越弯腰把石块拔起来放到田埂上,看着稻田里的水顺着沟渠流出,拍了拍手,才把式燕搂了过来,看着他眼睛,温和地对他说。
“那些人胡说的话,我一直都知道,不告诉你,也不拦着他们碎嘴,是因为我不在意。谁说少爷不能下田,脏或者累我都不怕,更没道理我的夫郎能下田,我不能下。要这么说的话,式燕你才是不需要下田的,你已经是我的夫郎,是云家的少夫人,若是要帮着家里,根本可以直接让我雇人,哪怕雇上十个八个,都是可以的,但你没有。你愿意为了我,下田种稻,亲手给我种酒米,我很欢喜,你知道吗?所以我也愿意与你一起种酒米,与你做一样的事,然后到了冬天,你来陪我一起,把这些酒米酿成酒,这样不好吗?管那些人说什么呢,我们两个觉得好,那就是好的。”
那些风言风语,其实还有说得更难听的,说式燕许进了大户人家也上不了档次,到底是个农夫乡巴佬,跟城里的闺秀没法比,现在虽然看着云少爷喜欢得不行,还许了诺不取侍郎,搞不好没多久就会腻了,不取侍郎也在外头找一个养着。
夏越只觉得可笑,他喜欢的就是这个式燕,若取来的是所谓的大家闺秀,他要喜欢上还有些难度呢。不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吧,他就不觉得式燕有什么地方是不好的,模样周正得很,性子也好,能干知礼有才华,好得不行,哪里有人比得上?便是那金手指,都像是特地为自己准备的,这亲事就是神明所赐天作之合,他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其他那些羡慕嫉妒恨的言论,他都懒得理会。
只是,式燕会替他在意,这些话就夏越所知的,都已经传了一个多月了,这孩子就一个人承受了这么久。夏越不是不知道,自己下地干活时,式燕偶尔会用很愧疚的眼神偷偷看自己。夫郎这样,他也实在是心疼,所以今日,他还是找了机会把话说了出来。
式燕本来是被说惯的人,若是说的是他自己,他根本不会在意,只是被说的是夏越,他便觉得自己连累了丈夫,影响了丈夫的名声,心里难过了好一阵子。今日听丈夫说了这么一番话,他才终于释怀。是啊,管他们其说什么呢,既然丈夫不在意,那就够了。
看式燕想通了,夏越才笑着亲了亲他,当作奖励。这夫郎真是一心只有自己,他觉得自己在感情上完全比不过夫郎,只能想着以后对夫郎更好些才行。
接下来,两个人手牵着手,把剩下几亩田的水也给排了。
稻子已经顺利开花,接下来便会开始慢慢地成熟,式燕跟夏越盘算着,再过一两个月,稻子就能完全成熟,这期间只要不出任何问题,便能期待大丰收了。
49、暴风雨之夜一
花开二十日后;稻穗愈发饱满起来;又过了十五日后;稻米便算是进入了登熟期。此时便要开始落水。
所谓的落水;就是将稻田里的水全部排掉,这与之前的排水不同,落水之后;就不会再引水入田。稻子生长到此时;已经不大需要更多水分了,落水可让农田的土壤变干,为收割做准备。
近日天气炎热,已经连续十几日未曾有雨水落下;白父反而让落水稍稍提前了一天;他觉得过几日也许会有大雨。
落水太早或太晚都不好,早了会增加收割时未熟米的数量,水分不足的话,还会让稻米容易受到害虫侵害;而或是晚了,则会让稻子成熟过头,让酒米的品质变差,也会造成植株倒伏。一般来说,计算落水的日子,是根据稻田的情况与气候,判断出最时候收割的日子后,再逆算出落水的时机。
夏越给所有稻田都排了水后,又站在田埂上看着稻田发呆。稻子如今长得很高,植株也很挺拔,穗子看着很是喜人。风吹过来,广阔的田地就像是滚动着一层层的浪,沙沙的声音听在耳里,让夏越觉得真是动听。
落水的第二天,胤城起了大风。
风从晌午过后开始刮,上午还是艳阳高照的,到了正午,日头便被云层遮了起来。原本人们还觉着终于有风凉爽了些,但过了不到半个时辰,风便越来越强。
夏越和式燕这日是留在家中未外出的,用过午饭后,夏越就站到房门外抬头看天。
风一刻未停地吹刮着,渐渐已经感觉不到暑热了。式燕从房里走出来,有些担心地说:“怕是要变天。”
夏越点了点头。
变天是肯定的,但若只是下一场大雨,他也不会如此在意。现在这种起风的样子,让他有些不好的预感。他应该是曾经见过这种异常的气候的,这种越刮越大的风,强力到能把高楼上花盆刮下来似的风……
夏越忽然脸色一变,连忙唤了小厮去备马车,转身进屋里穿了外袍,拉上式燕就走。
“相公是要去田里么?”式燕本就挂心着田里,此刻见丈夫这样,便立刻反应了过来。
“对,这风太大了,若是雨下下来就麻烦了,”夏越眉头皱了起来,胤城临海,如果如他猜想,这是台风的话,事情就麻烦了,“我担心会倒伏。”
式燕一惊,如今的稻子最怕倒伏了。昨日落水前,他还特地看了几日前在靠近田埂的稻子上做的记号,那记号又离水面高了五公分。稻子现在长得高,颗粒也饱满,穗子已经开始有些往下垂了,倒伏的可能性都具备了。这时候要是遇上狂风骤雨,稻子倒伏在水里,那就完了。
两个人急忙出了大门,等着马车。
“往年没遇过这种情况?”夏越问式燕。此刻天已经阴了下来,午后的天色暗得像是傍晚,两个人站在大门前,衣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式燕摇头,道:“只在我十岁那年遇到过暴雨,但是这么大的风还是头一次见。”
十岁那年……夏越觉得脑子里好像有什么闪过,未等他捕捉到,耳边就传来了马蹄声与车轴声。
夏越扭头看了看正才能够院墙那头赶过来的马车,又继续问:“平常都是怎么防稻子倒伏的?”
“打桩,拉绳子。”式燕很快就答道。
“需要用到什么,白家家里够么?”夏越也不问具体要怎么做,问清楚了需要的用品,立刻转头对跑了过来的小厮吩咐,让他赶紧去准备,备齐了就立刻送到白家田里去。
小厮应下了,结过少爷给的钱,就看少爷和少夫人上了马车,急匆匆往城郊去了。
夫夫俩到了白家时,白父正准备带着以敖以乐下田去,看到夏越和式燕出现,又是一阵惊喜。
没有寒暄太多,夏越跟着式燕去拿了工具,就直接往田里去了。
防止稻子倒伏的做法,其实就是在田里隔几步打一根木棍进去,然后拉上绳子,把稻子拦住。一亩田大概要打九排桩子,每排八根,好在此时早已过了开花期,人下到田里去也不怕碰坏稻子了。
式燕抱着十几根桩子下田,量着步子把木棍插进土壤,夏越跟在后头用槌子用力敲进土里,敲到摇不动才能放心。
风暂时没有变得更大,但依然持续吹着,田里一层一层绿浪不断翻过。雨不知何时会下下来,风势也很可能会再变强,几个人都不敢掉以轻心,只能加快手里的动作,
桩子打好一排之后,就要拉绳子,绳子拉很紧,在每根桩子上都缠稳了,正好拦在稻穗下方,拦腰护着稻子不让它们倒下。
白爹爹让三个小的乖乖留在家里不许出来,自己也下了田。
六个人处理好了六亩田的时候,小厮带着几个家仆赶着板车过了来。夏越接过式燕怀里的木棍,让他去给那几个家仆交待怎么作业。式燕也知道此时人手越多越好,便上了田埂给小厮他们讲清楚要领,反复叮嘱了桩子一定要打深些,绳子一定要扎牢拉紧了。几个家仆其实也是农家出身,都应下了便手脚麻利地干活去了。
白家的工具的确是不够的,往年实在没有种这么多亩田,原本白父还担心剩下的田要怎么办,这会儿看到夏越思虑如此周到,不仅来之前就让人去备了工具过来,还让家仆下地帮着干活,提起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十来个人在田里忙活了将近两个时辰,才终于把所有的田都打好了桩子拉了绳子。风力此时也越来越强了,看着稻子在强风中被绳子护着,虽然摇摆不停却也倒不下去,夏越和式燕总算是松了口气。
几个人都上了田埂,正要收拾东西,突然以敖惊呼了一声,夏越回过头,就看到白父护着白爹爹,一根粗长的树枝打在白父头上,又向这边飞来。夏越赶紧将身旁的式燕拉进怀里,险险避过了那凶器。
那树枝借着风势,速度很快,白父被打在额头上,当场便鲜血直流,看着很是吓人。夏越赶紧撕了里衣让他捂在头上,直接把人背了起来往白家屋里赶。
白爹爹初时被吓到了,反应过来后也没太惊慌,进了屋就麻利地备好东西,小心地给白父擦洗了伤处。血迹擦干净了,众人才看清那伤处。
白父伤在发际下,伤口不大,只有一指来宽,却似乎有些深,血汩汩地冒出来,一时半会儿止不住,就是洒了药粉上去也很快被冲开。
没办法,只能先止血。式燕找了干净的白布上锅蒸了,等温度降了些后,给父亲压着捂住伤口。农家受伤也算是常见,伤药都备着,倒不用去找大夫。眼下狂风大作的,就是去找大夫,大夫也八成不愿过来。
额上的白布没一会儿就被鲜血浸透,式燕就一直给换上干净的,来回换了五六块布,白父也不喊疼。到第七块布时,终于不见血渗到叠了四叠的白布背面了,式燕就让父亲一直压着。
夏越在一旁等着岳父伤口止了血,看岳爹爹和式燕仔细给他上了药,包扎好,才放了心。
此时屋外风声越来越大,白父听了,担心大雨很快就要下起来,便让夏越和式燕赶紧回去。夫夫俩看白父似乎没有大碍,便听话起身告辞了。临走前,夏越还特地说了一声,明日会带大夫来给岳父好好看看,白爹爹感激地道了谢。
出了白家门,狂风吹得人都有些冷。夏越担心几个家仆若是继续赶着板车回去,风里再卷些什么东西来,会把他们也伤了,便让把板车留在白家,车辕上坐三个人,剩下的跟自己一起进车厢。
家仆们都不敢,怕坏了规矩,结果被夏越狠狠瞪了一眼,下了死命令,少夫人在一旁也劝着,便硬着头皮爬进了车厢。夏越让式燕坐在最里头,自己隔开他跟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