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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上认识叶泊之人不算少数,这会儿见他来此,皆是一片哗然——叶泊并无官职在身,身为晋平王的人,怎么会来太子的生辰宴上凑热闹?
“抱歉,在下来迟,殿下寿与天齐。”叶泊随意地抱了抱拳,黑眸看似无意地扫过百里镜息身侧的风乔,又道:“不知才艺大赛可完?”
“还未,叶二公子来得将将好。”百里镜息不慌不忙接话,等看他的来意。
“那就好,献丑了。”
叶泊丝毫不谦让,果断铺纸拿笔,将就林果儿桌上未干的墨,毫尖触纸之前,他抬眸瞥了一眼端坐的风乔,勾唇一笑,抬腕一笔扫过。
任凭微微皱眉。在场众人眼里,叶泊或许是在看太子百里镜息,但他很清晰地窥到,在叶泊抬首望去的一瞬间,风乔眼神明显动了一下。
这般眉目传情,偏偏夹在二人中间百里镜息面不改色,仿若未见,任凭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
公子叶泊的出现,对于林果儿来说或许是一个闹剧,但对于他与百里镜息来说,却像是一枚乱蹦的棋子,打乱了他们原有的计划。
庆典那日最后结果出来的场景,有很长一段时间,成为了大臣们议论纷纷的话题。
到底是弃权的画尊,叶泊一幅“寒梅映小亭,白雪衬少女”惊艳全场。画中少女倚梅而立,头将回未回,侧脸完全隐在飘扬的发丝中。青丝如墨,梅花如火,雪尘如烟,少女白衣翩翩,与梅枝积雪和茫茫的雪野相映衬。背影飘然仿若天仙欲凌云而起,不可方物。
但这从一开始到底就不是一场公平的比赛。在场众人,再是称好,也不得不承认,这幅画是何其的不应太子殿下生辰的景。就像是一幅偏了题的画作,再好也不能得考官的心,何况这画者还是考官的对头。
所以,到最后这幅画滑到了第二名,显得极其的顺理成章。而公子叶泊亦无任何的沮丧,来也匆匆,去也无息。
在场的人们对叶泊的来由众说纷纭,无人发现,坐在上座的太子殿□边的女子,美眸流露出诧异与慌乱,一瞬不转地盯着那幅画。脑中闪过的,无不是二人小亭初见的场景。
在场的大臣都没有看出,或者说,根本不会想到,叶泊画中那雪中少女背影的真身,会是准太子妃风乔。
他这么做,到底……是想说明什么呢?
百里镜息却忽然豁然开朗般笑了,偏头问她:“想要那幅画么?”
风乔丽颜一白,不敢直视他。
“我瞧着画得挺好的,若不是刻骨铭心,也画不出这样的风姿与神韵。公子叶泊才华横溢,果真是名不虚传。”
“殿下……”风乔琢磨不透他话中含义,不知如何作答。
“你不用慌张,我是当真觉着这画若落到他人手里都是糟蹋。一开始,我的确没猜透他的来意。但我现在看了那画,忽然明白了。”
风乔垂眸,悄悄地瞥了一眼那画,“请殿下明示。”
“他或许只是想来见见你。”光明正大地见见她。
风乔身子一震。
“当然,或许也有其他的原因。”
比如,阻止他宣布婚期。
至少,在他这么一折腾后,风乔如何还能神情自若地站在百里镜息身侧,同他宣布婚期,成为这个庆典最闪耀夺目的人?
“怎样,还撑得住么?”见她有些颤抖,他轻轻捋了捋她的发丝,如她幼时那般,摸了摸她的头。
“还……能。”
“别勉强自己,今日就算了吧,你先回去。我会告知在场众人你身体不适。”原想在这种正式的场合宣布,给风家长脸借此稳固风家的声威和忠心,但如今风乔的状态,使得这婚期的宣布计划不得不中断。
风乔迟疑了片刻,抿唇站起来屈膝礼了礼,仿佛如释重负一般道:“乔……告退。”
临走前,百里镜息叫住她:“你在偏门等等,我一会儿叫人把画包起来送你。”
“不用了,”风乔站直,终于抬起了她一直在百里镜息面前垂着的头,闪烁不定的眸子在这一刻倏地一凛,透出坚定的光芒,“我已,做好了觉悟。”
面前的少女仿佛在这一瞬蜕变,风华绝代,百里镜息一愣,半晌才欣然一笑:“好。”
风乔知道他已经明白,便不再赘言,点头告辞,转身间,抱琴的手掌指尖已深深扣紧了琴身。
成败在此一举,她不能乱心。
两日前的夜市,该说的,她已经说清。
彼时,她停住脚步,转身伏在身侧小桥的木栏上,河边夜灯在水光中波光粼粼,荡出一番韵味。
她就这般倚着,等他上前。
他却一直没有,只站在人群中,默默看着她。
直到夏雨袭来,打碎了河面的倒影,激起一层层浪花。夜市中的人们纷纷开始奔跑,四下躲雨,谁也没有注意到,桥上的女子仍旧一动不动地倚着木栏,等着她想等的人。
叶泊终于明白过来,撑开方才替她买的湖蓝色纸伞,几步便到了她的眼前,替她挡住了一片雨帘。
“你终于来了。”风乔拂去满脸的雨珠,偏头看着他,笑靥如花。
“你可是……一直在等我?”叶泊痴痴地望着她鲜少尽展的笑靥,不舍挪眼。
“是,我一直等着你。”风乔伸出手,摊开手掌感受冰凉的雨滴拍打着掌心。“毕竟,这或许是你我最后一次相见了吧?”
叶泊持伞的手一抖,声音不稳:“这不会是最后一次的。”
风乔不与他争辩,笑着道:“流息,这一世,你我都要好好的。”
“你是要放弃了么?”叶泊苦笑,“我记得,前世的此时此地,你告诉我,你会一直等着我。果然重生之后,还是有什么改变了么?”
“那么你呢,你会来么?”风乔眼眸波光明灭,楚楚望着他。
“你若等,我便一定会去。前世我不能做到,今生就算是万箭……唔。”
接下来的话,已湮灭在香唇之间。
雨帘中,油纸伞下,白衣女子踮起脚,勾住撑伞男子的后颈,以自己的唇,抵住了他接下来要脱口而出的那些,她不愿听到的话。
“我要你好好的。”风乔抱着他的头,迫使他直视着自己,一字一句坚定道:“你听好,流息,你若万箭穿心,我必白绫相随。”
“然后……再重来一次么?”
“嗯,此生不能白头,来世我们再约!”
“好。”叶泊将纸伞一斜,挡住外面的视野,然后低头抵住她的额头,享受片刻的温情,“那如果……下辈子,下下辈子也还是不能在一起呢?”
“那么,天涯海角,黄泉碧落,我都等你。”
——“我会一直等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风乔的那句台词终于出来了
于是我终于可以放歌了,春节就录好的,结果一直拖着没后期(当然到现在也没后期),不过再不发就来不及了因为下一章就是最后一章了!!
歌地址:
词:晏听弦&苹果八月半
曲:剑网三《情深意重》
念白:桃生夏木
风乔:流息,你若万箭穿心,我必白绫相随。此生不能白头,来世我们再约。如果……如果你我永远不能在一起。那么,天涯海角,黄泉碧落,我都等你,我会一直等着你。
近在咫尺间 刻骨柔
纵然天涯远 心相牵
犹记烟雨中 素伞为伊撑
奈何曲散(伞)人 无踪
风动 叶起 生死 相依
沧海 桑田 不相离
只道 旧日 桃花 已去
难回首 叹相思
留几番悲喜 莫相见
绕几段痴缠 莫相恋
哭几世轮回 莫相随
无怨 无悔
☆、(终章)风乔叶泊
“以上,便是风家最近在京城中的胡作非为。”东宫大殿内;任凭清晰明了地阐述完毕;总结道,“殿下;风家已目无王法;这些小商贩以为大树底下好乘凉,只会越来越嚣张;欺诈民脂民膏,败坏天下脚下的民风。”
说这句话时;他有意盯了一眼一直立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风乔。
百里镜息听完;也看向风乔;“小风乔有什么想说的么?”
风乔摇摇头;“风家如今壮大;家兄离开之后,家父虽为家主,却因无后越发被族人所无视。这虽是家丑,乔还是不得不扬出来——家父如今已经压制不住蠢蠢欲动的族人了。”
任凭冷哼,“叶家未倒,他们有什么资本耀武扬威?”
“大约……因为我要娶小风乔了吧?”百里镜息眯眼笑着接话,“重臣和皇亲国戚,可是天壤之别啊。”
“即便如今为我所用,日后必成大患。”任凭铿锵有力定语。
“除之为快。”风乔冷淡无情地接道。
殿中其余二人双双一怔,似乎都诧异于她的铁血无情。
“既然小风乔都这么说了……那……”百里镜息镇定下来,刚开口,晴光如鬼影般从屋顶蹿下,俯身在他耳侧耳语了几句。
只见百里镜息眼眸一沉,点了点头,挥挥手,“我知道了。”话音刚落,晴光便消失了。
“任凭,”他站起身,沉颜正色道:“你岳父林森病逝了。”
任凭脸上闪过一丝慌忙,一瞬之后埋头抱拳果决道:“允臣早退。”林森在这个节骨眼上去世,明明最该是留在这里为太子分析格局变化的时候,他却满心地担忧着家中的小女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的反应,竟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允。”百里镜息挥挥手,目送任凭离去时又补充了一句:“好好安慰她。”
任凭离开后,大殿中徒留百里镜息与风乔二人。风乔仔细回味了方才百里镜息与任凭的对话,猜出了几分,颦眉不解:“乔不明白。”
不明白这个节骨眼上,促成林森的死,会对百里镜息带来什么利益。
毕竟,倾国之财的林家一直处于中立之中,林森一死,之后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你会明白的。”百里镜息讳莫如深一笑,“我会护着你的。”
“是。”对于百里镜息的话,风乔从来不加怀疑。
百里镜息手指若有若无敲了敲茶几,若无其事道:“小乔,下个月初二是个好日子,你意下如何?”
风乔身子一震,半晌才咬唇道:“一切听凭殿下吩咐。”
“那就好。”百里镜息很自然地舒展了一□子,温和笑道:“该去府上拜访一下风相了。”
***
送走百里镜息后,风彻长舒了口气。
风乔立于他身后,竟发现一直以来在朝中雷厉风行的父亲,在这一刻的风中,有几分沧桑,却又带着几分宽慰和解脱。
风乔一时心情复杂,踌躇了半刻才出声道:“殿下说,下个月初二……”
“嗯,”风彻负手,迎着风意味深长一笑,“的确是个好日子呢。”
“那这么说,爹没有意见了。”
“嫁女儿是值得欣慰的事,为父又怎会有意见?只是有几分担心风家而已。”
“爹也以为,风家会仗势专横,成为日后的大患?”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风彻叹气,“这样一个风家,不能成为你日后强大的母家,反而会为你招来杀身之祸。”
风乔美眸闪过一光,“爹的意思是……?”
“方才与殿下谈过之后,已经达成一致。”风彻转身看向她,一字一句道:“小乔你嫁人之后,爹便辞官,一并辞去风家当家。”如此一来,即便太子要扫除风家,亦可没有顾忌。
“爹要去哪里?”风乔急问。
“哪里都好,去你娘长大的地方,去过的地方……”风彻苦涩一笑,“一直以来忙于政务,在她弥留之际也未能好好陪过她。之后的日子,便好好地……”沉淀这份记忆吧。“小乔,为父恐怕……不能去参加你的成亲大典了。”
最最心爱的女儿这辈子最重大的事,身为父亲却不能在场,这着实是一个遗憾。
然而,为了能让她心无旁骛地走下去,他不得不离去。
“……”风乔抿唇,展颜一笑:“也好。”成亲大典那日,便是晋平王逼宫之时,届时顾忌越少,越能与百里镜息放开手脚,去完成他们想完成的一切。
“为父不知殿下的打算,但为父相信他。”风彻上前,亲昵摸了摸她的头,“日后你没有了风家的支持,想必会过得异常艰辛。”
“我已有觉悟。”
风彻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不舍,“我家小乔成亲,一定是大晏国最美的新娘。”可惜,看不到了。
风迁一走,风乔如今唯一的顾忌就只剩他了。太子很明确告知他,留在京城只会成为风乔的负担成为她停滞不前无法选择绊脚石。
能让一向温文儒雅的百里镜息说出如此伤人的话,可见局势已经难以控制。
婚旨到来时,恰好是风彻上书请辞的午后。
林森虽不是重臣,但对朝局影响重大,他一死,紧接着风彻辞官归乡,整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