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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早上,夏尔从列车长那里确定,列车再过一天就能到达目的地。这可绝对是个惊人的好消息,因为他们途中没有出任何一个大意外,并且总体花费的时间还不到传统驿站的三分之一,更别提火车比马车平稳舒适得多了!
“这太惊人了!”
“比去美国的汽船还要令人大开眼界!”
“您就是个奇迹!法兰西的奇迹!”
对前两种夸赞,夏尔矜持地收下了。不过他可不承认最后一点:“我相信您这么说是出自真心,但奇迹真的名不副实——我坚信,力所能及的事情就绝不是奇迹!况且,这也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在浮夸成风的现在,夏尔这样的人少见到几乎可谓称之为奇葩。通常特立独行的人都容易成为靶子,尤其在保王派势力还未没落的此时,但他却成功地规避了那些显而易见的巨大风险——
所以在这次旅行之后,越来越多的人认为,年轻的葛朗台伯爵阁下不仅能力卓著,更难得的是谦逊有礼。从阿图瓦伯爵都不愿意找夏尔麻烦就能看出,这位年轻人的前途无量已经注定!
显而易见,巴黎葛朗台宅邸的门槛前途堪忧——注定被人踏平啊!
维克托本该对这件事大为吃醋,只不过他正在联络人选重组内阁——倾向他们这边的有力内阁,好在王储问题上占据优势——再加上他自己的本职工作,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关注别的事情。而且,就连是他也不得不承认,他最大而唯一的情敌,他这辈子估计都没法超越了——
工作什么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完啊!
既然没有出轨什么的问题,也就只能……忘记它吧……
在当天夜里,夏尔正挑灯处理葡萄园的相关事宜,外头响了两下敲门声。
夏尔有点疑惑。因为事情多,他一贯睡得晚。这时候,大多数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就连维克托都已经回了自己车厢,他的仆人安托万也被他打发去休息了,还有谁会来找他?
“夏尔。”仿佛感觉到夏尔的迟疑,外面的人主动发出了声音。
“公爵阁下?”听出声音的夏尔更加疑惑,赶紧站起来去开门。
门外,斐迪南穿着一身低调的黑色大衣,脚上穿的也是很轻便的薄靴子。“能不能占用你一点时间?”他进到车厢、等夏尔把门关上之后,才这么说。
“您请先坐。”夏尔依旧有点没回过神。这时候夜深人静,斐迪南想跟他说的事情一定是没法子白天当着众人面前说的。而这种敏感话题,会是什么?
斐迪南在夏尔堆积如山的文书对面挑了张扶手椅。
刚刚入春不久,夜晚带着寒凉的潮意。他似乎随意地打量了一遍四周,但双手轻轻地搓动着。手套细致的棉面发出极轻微的窸窣声,就和烛芯燃烧的噼啪声没差多少。
夏尔注意到斐迪南的这种动作,心想对方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正在紧张。“时间太晚了,很抱歉没有咖啡招待您。”
斐迪南点点头,并没有回答。但这句话可能提醒了他,关于他不自觉的小动作。为了合理地掩饰,他不着痕迹地向前倾身,同时把原来放在膝盖上的手移到了侧边。“对于我的不请自来,你一定有些猜想了吧?你一贯机灵,是不是?”
夏尔用同样的目光看回去,直到对方深色的瞳仁里。两人都没有躲闪,就保持着这样的对视姿势。
斐迪南这种行径可谓是偷偷摸摸,实在不该是个高贵的公爵该做的事情。而且,要甩掉身边的仆从,对贵族们也是一种很高的挑战。
现在,斐迪南这两样全做了。并且他还做了第三样:几乎是直接地抛出了关键问题!
“我只知道,您的消息一贯灵通。”夏尔微微笑了。他已经能肯定,对方是为什么来的了:他们正着手准备把阿图瓦伯爵从王储的位置掀下去,然后,问题就来了——
新的王储,谁来做?
斐迪南动了动身体,又把手放回了膝盖。“而我只知道,我们都明白对方在说什么。”他说,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迟早的发展方向,不是吗?”
夏尔注视斐迪南,对方的脸庞在晃动的火焰下显得阴晴不定。
窗户没关好,一丝风从缝隙中打着旋儿钻了进来,带来了夜雨特有的冰凉气息——外面开始下雨了,蒙蒙雨丝已经点在了窗玻璃上。
他当然知道迟早的发展方向是什么——是他们和保王派总要一分上下。有那样对手的存在,就是他事业上的巨大绊脚石。说句决绝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过程自然艰辛,但他们有胜利的信心。只不过,就算这样,他们也得考虑最后捧上国王宝座的人选——万一被人过河拆桥,那岂不是哭都没地方哭?
事实上,如果说夏尔勉强相信斐迪南,他也不太相信奥尔良公爵。因为奥尔良公爵实在太经常地避免发表自己的意见,根本不到能推心置腹的程度——
必须补充说明,按照惯例,路易十八无嗣,那王储就是他弟弟阿图瓦伯爵;再接下来的顺位继承人是阿图瓦伯爵仅剩的儿子路易。鉴于路易十八和阿图瓦伯爵共同的哥哥路易十六已经绝嗣,路易就是他们这一系最后一个能够继承王位的人。
也就是说,如果奥尔良公爵想上台,还得排在路易之后,中间必须解决掉两个继承人。鉴于阿图瓦伯爵才是个硬点子,所以通常他们都把路易省略掉了——反正把阿图瓦伯爵解决,他儿子路易就绝对不成气候。
“恕我冒昧,”夏尔轻声道,委婉地说出了最关键的那个问题:“光我们两个人的结论可无法说服其他人。”就算他们的确一直在和奥尔良公爵这边搭线,那这种大事也必须一群人来谈啊!
斐迪南突然噗嗤一声笑了。“你觉得维克托现在睡着了吗?”
“那我也很想问问您,奥尔良公爵阁下是否已经休息了?”夏尔敏锐反问道。他不仅从这句话里读出了“奥尔良公爵正在维克托谈同样的事情”这样的信息,还读出了些别的。“您是不是想知道,我们是否值得信任?尤其在是否同心合力方面?”只要分别问他和维克托同样的问题,就能从他们各自的答案中看出他们是不是一条心!
斐迪南嘴角扬起一个赞许的弧度。“所以我一直喜欢和你说话。”
奥尔良公爵是他爹,如果他爹能当国王,接下来就轮到他当,那有什么不好的?标准说法是,他之前一点也不觉得贵族有什么好处;但在美国之行后,他改变了这种想法——
贵族的地位高低,选择权其实在贵族自己手里。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做很多事情;他可以改变法国,甚至改变世界!
但这转折他自己知道就行了,其他人只需要知道,他和他爹绝对统一战线!
至于夏尔和维克托,表面看着没什么问题,但实际呢?做大事,留两个心眼总是好的。
夏尔也这么认为,所以他现在依旧笑得很自然。“诚实地说,我也是。”相比于奥尔良公爵,他更看好斐迪南成为国王——这种事他会轻易告诉别人吗?
斐迪南真心实意地微笑出来。“你们的实力无可置疑。”他肯定道,“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结论。”
“您这就是相信我们最后能成功?”夏尔问。但这其实并不能成为一个问句;因为他们两派都是做事前三思而后行的类型,没有七成以上的成功把握绝不会行动。
斐迪南果然点头。“其实我只有一个问题。”他说,手指轻轻地叩击着扶手,“他还有儿子。”
这个“他”,自然是阿图瓦伯爵了。按照人类自然生长规律,现年四十过半的路易再活个二三十年没问题,而他们谁也等不到那时候。
“只有一个了。”夏尔这么回答。
“‘只有’?”斐迪南掀起眉毛,弧度带着疑问。“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这意思自然是……”夏尔俯□,将他的回答附耳告诉了斐迪南。
“这——!”因为太过震惊,斐迪南差点失声喊出来。
夏尔退开半步,并不觉得自己丢下了一枚深水炸弹。“我和您说的是不是实话,您可以再想想。至于您要不要如实告诉您父亲奥尔良公爵阁下,那全都取决于您。”
斐迪南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敢把手按在他们的家徽上发誓,之前所有人都被夏尔温和无害的表象欺骗了!
作者有话要说:夏尔表示,不发威都当他是hello kitty啊~
125L 仰望星空派去死去死:虽说微妙吧……我都不忍心看楼主这么等下去了。
126L 新世界的大门打开了:……我也排一个吧。
127L 匿名会员:你们真容易心软*^_^*
128L 今天也要萌萌哒:虽然心情复杂……但我也要说,略不忍心。
129L 雾很大:……所以你们都知道了,就如此残忍地晾着我们一大群不明真相的群众?你们不忍心楼主等,你们怎么忍心我们等啊!
130L 想回巴黎:擦,是不是走开一下都能知道事实?逼我也走开试试?
131L 等儿子回家:楼上等我!
132L 圈圈线线圈圈:等我+1
133L 福星高照:等我+2
今天公布的答案:
雾很大=勒梅尔夫人(拉菲酒庄的女主人
皮埃斯,上章小剧场里的油管打错了,应该是推特,特此更正~
第112章
一夜春雨淅沥无声;等到天亮时才略微停歇。也许是因为这原因,初升的太阳都显得比平时鲜亮得多。
波尔多逼近眼前;夏尔在凌晨时就已经提前下了火车;先行骑马去查看为路易十八等人安排的住处;确保细节万无一失。他对住处的要求不特别高;但这可不适用于大部分人。
道路有些泥泞,水雾在阳光下袅袅升腾。而夏尔却无视那些马蹄溅起的泥点;专心地思考着对策——
昨天夜里;他告诉了斐迪南;他们在阿图瓦伯爵和路易这两个王位继承人上将要采取的方法。从斐迪南的反应来看,显然根本没想到他能说出那么永绝后患的话——
剥夺阿图瓦伯爵的继承权,然后迫使路易主动让位!
的确,和他平时和气生财的模样相比,他昨晚的言语大概更像另一个人。但这就是事实:如若阿图瓦伯爵上台,他们这派的下场只有更惨!尤其,他目前经营的实业大部分都在国内,怎么地也不能眼看着自己步入绝境啊!
大概他平时掩饰得太好,以至于斐迪南没有看出这点。虽然他平时显得很好商量,但委实没有忍受所谓“上帝要打你的左脸、就别把右脸伸出来”的气度;不仅没有,还更偏向先下手为强!
——上帝是什么,能吃吗?
但夏尔并不觉得斐迪南的惊讶令他意外。斐迪南今年刚过二十一岁生日,相比于这年纪,知道的已经够多了。相反地,是另一个同样没看出来的人令他惊奇——
毫无疑问,米歇尔。
夏尔不特别清楚维克托当初怎么和米歇尔谈的。但从现在的情况来说,他敢保证,维克托肯定不真心地想要和米歇尔合作。维克托开出那么高的价码,本就是让米歇尔知难而退,没想到米歇尔竟然愿意割肉相让。
然后,事情就变得不上不下了——他们名义上是合作的,结果也的确有,但范围就局限在上布里昂酒庄,并没有进一步扩大。在酒庄之后,米歇尔也投入了资金在工厂上,但那些基本就和夏尔没大关系了——夏尔没空不说,维克托也不乐意。
必须要说,现时的纺织和炼铁行业的确暴利,区别只是利润多少而已。米歇尔的那些工厂肯定挣钱,只是没法子挣得和夏尔的一样多。
这正是问题症结所在!米歇尔绝对不可能对这种程度满意!要知道,虽然米歇尔一直试图让自己表现得和蔼可亲,但只是表面而已——米歇尔一直都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从未改变!
夏尔再次确定了这点。他觉得,米歇尔当初答应那种不平等条约,大概是想要借助酒庄增加和他的关系分,从而通过他手里掌握的各种技术获得更高的利益;也就是,所谓的曲线救国。
但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事情却一点也没有照着米歇尔希望的方向发展。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就是德卡兹公爵去英国的目的以及他和维克托共同策划的美国之行彻底搅浑了水——
夏尔这头已经快要和国际市场搭上线!一加上那么多外国人,无疑就多出了许多重量级的竞争对手,就更别提国内了!
如果说在之前的景况里,夏尔这派有把米歇尔从阿图瓦伯爵拉过来的必要,那么现在呢?如果借用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