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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这次下轿,抬眼贾瑚就看见了张氏。第一眼时,贾瑚都不敢相信,这个瘦骨嶙峋面色蜡黄的女子就是当初那个雍容端庄的张氏,才多久不见,张氏这模样,分明是大病了一场。不由惊道:“母亲,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病了?”
张氏见了儿子,便是身子再不舒服,这会儿也全好了。开始是激动难抑一时忘了动作,这会儿被贾瑚一番话说得回过神,拉过儿子便是大哭起来:“瑚儿,瑚儿,这是真的,真是的我儿瑚儿,老天爷对我不薄,总算是让我儿平安回来了。”说着,还有些不敢置信地上下摸摸贾瑚的脸、手、脚,直确定了不是假的,又是一番大哭,“我天天盼天天盼,终于把你盼回来了。这会儿,我就是死都瞑目了。我的瑚儿啊!”
金嬷嬷陈嬷嬷等都陪着一起掉眼泪,张氏手摸到贾瑚的胳膊,小孩子先头一遭大病,后来又是担惊受怕吃不好睡不好的,小小身子板早就没了肉,当娘的摸到儿子的那一身骨头,眼泪流得更凶了,胸口跟有人用刀子扎似的,都快要喘不上气了,只能抱着儿子嘶声痛哭,什么礼仪风范,全都给抛到了脑后,仿佛要把这些日子所有的委屈害怕都发泄出来出来一半,搂着贾瑚的力道,连贾瑚都觉得有些透不过气了,一声声嘶喊着:“我的瑚儿,我的瑚儿啊……”
旁边的人眼眶全红了。
贾瑚拍着张氏的背,忙劝道:“母亲快别哭,别哭了,儿子这不是好好的吗?倒是母亲快别伤心了,小心自己的身子。”
可这会儿张氏又哪里能劝得住,搂着贾瑚只觉现在还在梦中,生怕一个放手,梦就醒了,贾瑚就会消失不见了,闻言更是抱紧了贾瑚,道:“母亲没事,母亲好好的,母亲还当这辈子都见不到我儿了,这会儿,就死天塌下来,我都认了。”是的,哪怕前头张氏再怎么嘴硬在贾母贾赦面前坚持儿子一定平安无事,可她心底却比谁都清楚,她的儿子怕是凶多吉少。这会儿贾瑚真的平安回来了,怎不叫张氏欣喜若狂?
贾瑚无奈,只能用了最后一个办法,道:“母亲,我在宫里好久没吃过一顿正经饭菜了,早前才脱险,不敢狠吃,只用了点粥,这会儿可饿坏了,我想吃八宝鸭,厨房有吗?”
儿子饿了想吃东西自然是第一紧要的,张氏忙忙擦擦眼泪,迭声道:“有有有,你想吃什么都有。”旁边金嬷嬷赶紧吩咐了丫头往厨房去了。张氏一把抱起了贾瑚,贾瑚一下涨红了脸挣扎不停,张氏低头喝道,“别动,让母亲抱抱你。”贾瑚惦记她这些日子的担惊受怕,硬生生忍着让张氏一路抱进了屋里。
贾母王氏还有贾珠贾琏都在,看见他,贾母王氏都是又哭又笑:“上天垂帘,可叫我们瑚哥儿平安归来了。”
贾珠也来给贾瑚道喜,难过道:“哥哥在外受苦了。”小贾琏直叫唤道:“哥哥,哥哥,哥哥回来了。”
贾瑚上前给贾母下跪磕头,道:“让祖母担心了,孙儿这里给祖母磕头,亏得祖母慈恩,孙儿有惊无险,平安归家了。”
贾母平日再是偏心也是自己孙儿,这会儿见着贾瑚瘦的干巴巴的,一身衣服松松垮垮,脸上更是暗黄一片,也不由得掉了伤感的泪水,亲自上前扶起了贾瑚,把人抱进怀里好一顿磨搓:“可怜的孩子,也不知道是受了多少苦,瞧瞧脸上的肉都没了。”
贾瑚自己无甚感觉,只宽慰她:“祖母别担心,您瞧,孙儿精神好着呢,就是这些日子没吃好,等过几天,肉就回来了。”
贾母被他这一说,忙道:“你想吃什么?直管跟祖母说,祖母让厨房给你做。”
贾瑚也不客气,笑道:“我记得祖母身边珊瑚那一手酿丸子味道极好,孙儿这会儿还念着呢。”
贾母自然是急忙让珊瑚去做,揉搓着贾瑚,好一番爱怜:“我们瑚哥儿,可真是可怜见的,我就说你是个有福气的,果然不是?逢凶化吉,平安健康回来了。”又看看还在抹眼泪的张氏,“你也别哭了,瑚儿回来是好事,前头他不在你哭,这会儿他回来了,你合该高兴,合该笑才对。”
张氏破涕一笑,眼泪还是止不住,打着嗝儿道:“媳妇高兴着呢,媳妇就是高兴过了,止都止不住。”
王氏叹了一回:“可不是这当父母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贾母跟着叹口气:“可不正是呢,便是我这把年纪了,又哪一天不是在为儿女操心。”摸摸贾瑚的小脸蛋,眼神却有些悠远了,“也不知道政儿现在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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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九十五章 。。。
大概是想到了远行在外的贾政贾母心里不舒坦;没多久;贾母就放了贾瑚跟张氏离开;王氏说着“不打搅嫂子跟瑚哥儿说话”留下来伺候贾母了。张氏也不以为意;带着贾琏贾瑚就先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进屋,就见桌上慢慢摆了一桌子好菜,都是贾瑚爱吃的;苏妈妈见她们回来,忙迎上来道:“哥儿可回来了;厨上把八宝鸭送来了,您快尝尝;看好不好吃,要是做的不好;我就去砸了厨房。”
陈妈妈则添了碗汤过来;让贾瑚先喝一口:“早先不知道哥儿回来,得到信了才开始炖的,这是肚片老鸭,最是养胃滋补,哥儿这些日子怕是没吃好,快喝口汤,我先头尝了一口,倒也还过得去。”
金妈妈连忙给盛了热腾腾的饭,筷子也给摆好了,拂了拂凳子上不存在的灰尘,上前就拉着贾瑚坐了下来,问道:“哥儿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张氏也不在意这些人以贾瑚为先,自己抱着贾琏在贾瑚身边坐了,看着贾瑚先一口闷了陈妈妈递过来的汤,又吃了一大块八宝鸭,狠狠扒了口饭咽下去,好不痛快道:“还是家里的饭菜香,好吃。”说的陈妈妈金妈妈几个都笑了,贾瑚又拿着筷子给张氏夹了块鸭肉,道:“母亲怕是为儿子担心坏了吧,都瘦了好多,也多吃点补补。”又黯然道,“都是儿子不孝,累您操心了。”
张氏欢喜地拿了筷子吃完,笑道:“你这孩子啊,忒的懂事地让我心疼,我个做娘的,怎么能不记挂你,可要说但只为你,倒也不是。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实在太多,倒不独是你。”见贾瑚张口要问,张氏忙让他先吃饭,“不急这么一会儿,你先好好用顿饭,看你瘦的。”
贾瑚便不多言,时不时给张氏贾琏夹一筷子,真就痛快吃起来。不说这些菜色都是他喜欢的,经历了那么困难的日子,他如今吃什么都香。
“慢点慢点,小心噎着。”张氏这边叮嘱着贾瑚,却想起大儿子以前吃饭最是挑剔,稍有点味道不好都会少吃两口,今儿都用了两碗饭了还没停筷子,可见是吃了多少苦,这一想,眼泪又有些止不住。
贾瑚恰也吃饱了,便干脆放下了碗筷,道:“母亲快别伤心了,这一场大难,儿子不过是瘦了些,已然是不幸中之大幸,再不好奢求更多了,母亲说可是。”
金妈妈听着很是,也跟着劝道:“如今这样已经是老天慈悲,奶奶在菩萨面前的诚心许愿显灵了,这会儿可不能再抱怨了,倒是奶奶该想想,哪天去庙里还愿,佛前许的愿可不能轻忽。”
张氏也怕触怒了神灵,忙合什道:“菩萨莫怪,菩萨莫怪,是信女太贪心了,万没有对菩萨不敬的意思,还望菩萨以后保佑我儿平安顺遂,菩萨保佑。”
贾瑚逗了会儿贾琏,左右不见贾赦,不由疑问道:“怎么父亲不在?要是方便,我也去给祖父父亲请安。”
一说起这个,张氏就是满肚子的火,气道:“请什么安,如今这会儿,他们哪有功夫理你。我一收到你要回来的消息就跟让人给你父亲去传话了,结果呢,他就一句知道了,也不说回来看看,真真是没了良心,我儿这般孝顺的孩子,他也狠心!”回头见贾瑚有些尴尬地不知道该怎么接才好,才恍然自己过了,挤出了笑道,“你别管这些,这是我跟你父亲的事。你多吃点,这一桌子菜,都是专门为你做的。”
贾瑚摇摇头:“再吃不下了,且我这许久没吃,也不好太过了,怕伤着胃。”
张氏想想也是,便没再逼他,下人上了茶水,贾瑚漱过口,跟张氏到了小花厅说话。张氏少不得问贾瑚在宫里的情形,贾瑚怕张氏担心,只避重就轻地说了一通,饶是如此,也叫张氏掉了好些眼泪,看着他的眼神里,好似他遭了三灾九难一般,好不怜惜。
贾瑚怕她伤心坏了身子,便问道:“母亲可是生病了,我瞧着,却是脸色很不好。”
张氏还没来得及说话,金妈妈就道:“正好哥儿来了,可要好好劝劝奶奶,再这么下去可不行。半个月前奶奶就觉得身子不舒服了,可一直撑着府里的事,这不这段时间乱得很,奶奶就没个安心休息的时候,脸色是一天比一天难看,偏我们怎么劝,奶奶就是不听,大夫都换了三个药方了,叮嘱着一定不能再这样了。现在我们是没办法了,就指着哥儿好好劝劝奶奶。”
张氏横眼金妈妈:“那就有你说的这般严重。”
贾瑚不理她,问贾琏:“母亲在家可是天天都在哭?笑了吗?”
贾琏看了看张氏,张口就道:“哥哥,母亲哭,不笑,掉眼泪。”
贾瑚便很有些不高兴地看着张氏,张氏被看得心里又暖又好笑,笑骂道:“你倒管起我来了,行了行了,小毛孩子,操得忒多心,我以后定然不会了,可好?”
贾瑚也见好就收,转而问起贾赦来:“我方才来时,听苏登说家里有客来,父亲难道是在招待客人?”
张氏点头:“是啊,乱了这么一遭,大家都守在家里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这会儿好容易安宁了,你二婶娘家哥哥和史家的表叔伯就过来保平安顺便给你祖父请安,你父亲就去作陪了。”想到贾赦为了招呼客人,连儿子回来都没有功夫来看,张氏是想一回就不痛快一回,就没见过这么狠心的爹。
贾瑚却不这么看,怕是他们商量的事,绝不是保平安请安这么简单:“父亲对我我是知道的,那是最关心慈爱不过,儿子好容易脱险,他怎么可能会故意不来,怕是真有事被绊住了。”因不知道怎么回事,贾瑚怕张氏气坏了身子,就没追问下去,只是心里把这事记住了。想想,又问了张家的情况:“不知道外祖母舅舅舅母可好。”
说起娘家,张氏脸上便有了笑容:“说来也险,亏得几位世叔你祖父派了人过去帮忙,不成想还真有那不开眼的敢摸到靖远候府去撒野,被你大舅给逮住了,这会儿都送到京兆尹那去了,准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你外祖母大舅都是安然无恙。派来的人说,摸进来的都是些酒囊饭袋,连内院门都没摸到就被收拾了。”哼了一声,“就那么点本事,还敢跑到靖远候府来撒野,你外祖父虽然不在了,可家里世交亲友还有一堆呢,随随便便找出两个来,都能收拾了这群宵小乌合之众!”
贾瑚被张氏这番话说的笑起来:“外祖母舅舅舅母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又问家里,“咱们府上没出事吧?”
张氏拍拍他的脑袋让他放心:“家里好着呢,咱们家可是武将起来的,你祖父有带过兵,四王八公的名头也不是唬人的,那群叛军哪敢来这里撒野,一切都好着呢。”突然又想到件事,脸就阴了下去,“倒是你姑姑家,差点出了大事。听说是有人摸进林家,盗了好些珠宝过去,索性你姑姑和亲家老太太都来了咱们府上,却是没什么大碍。”
贾瑚不由咦了一声:“怎么姑姑和林老太太来了吗?我方才没见到啊。”
张氏气就气在这里:“说到这里我才恼火呢,这外面乱一平,你姑姑就带着林老太太离开了,那会儿你不是要回来了,你姑姑也不说看看你再走,难道你不是她侄子啊,这么匆匆忙忙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和姑爷恩爱似的。”
贾瑚倒是无所谓,反正他对贾敏没什么感觉,只是张氏这个做母亲的,怕是不痛快别人怠慢自己的儿子:“听母亲这说法,是姑父来接姑姑回去的?”
“可不是。”说到林如海,张氏却是赞赏的多,“他也是个重情义孝顺的,来的时候还穿着朝服呢,怕是一得空就过来接人了,跟你祖父说了一番话后,匆匆忙忙就走了,怕是差事忙。这次你姑父一直呆在皇上身边,可是立了大功,入了皇上的眼,以后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