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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砚执笔都是唐宾的贴身小厮,洗砚清秀温文,笑容让人看了就很舒服,执笔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也讨人喜欢。不过唐宾身边想来洗砚跟着的多,执笔留在家里伺候,也是洗砚的性子适合陪着唐宾出来,要执笔,一不小心就得把人得罪了。
贾瑚本就是那么随口一问,谁知他话一出口,唐宾脸瞬间黑了下来,阴沉着道:“洗砚倒是想出来跟着我伺候,可现在他两条腿都断了,站都站不起来了,哪还干得了活。”
贾瑚吓了一跳,再看唐宾眼里跳跃的火光,不由惊问道:“两条腿断了?这是怎么弄的?摔的还是……”
唐宾冷冷一句:“被人打得。”就不说话了。
贾瑚不说那爱打听人隐私的人,唐宾不愿意说,他就不问,只是说道:“他才十六吧,平日那么伶俐的人,伤经动骨一百天,这下可有得养身了。我那里有军中上等的膏药,专治骨折骨病,回头给你送去。”
唐宾挤出了个笑来,真心实意道:“多谢你。”
贾瑚摇摇头,没再打扰他,也跟着沉默下来。
洗砚是跟了唐宾十几年的小厮了,还是他亡母早年给他挑的,十几年下来,情分不同一般主仆,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谁那么不给唐宾面子,竟让人打断了洗砚的双腿?
一路到上书房,郑老大人才在内侍的引导下走了过来,看那方向,是从正殿来的,想是先去给皇帝请安了。至于唐宾贾瑚如今这品阶,若非皇帝传召,是没有资格晋见圣驾的。
诸皇子没有一个迟到,早早也都在等了,贾瑚才进去,就看到领头的三皇子徒宥昭和四皇子徒宥昊,一身蟒袍,正是皇子穿戴,其后还有眼熟的三皇子伴读王家王明通,容家容铭和那看着就满心不高兴不乐意听讲经的韩昹——这小子自来既不喜欢这些,偏郑老大人是出了名的传统保守,他的讲经,最是顶顶无赖,韩昹受得了才怪。
还有其后站着的,有宗室子弟,有其带来的随侍,满满当当的,看见郑老大人来,皇子们微微躬了躬身子,宗室子弟行了个半礼,至于王明通等人,都是深深作揖:“郑老大人。”
郑老坚持给皇子行了个礼,众人等了一会儿,大皇子二皇子匆匆赶到了,都先给郑老赔不是:“差事忙,让郑老大人久等了。”
如今大皇子二皇子早不是当年上书房里的少年了,各自成家有子,背后权利角逐的游戏,让他们早就变得圆滑精干,也再不是明枪明面,暗自较着劲儿看皇帝到底更喜欢他们两个哪个儿子多一点的冲动少年了,见了面,两人竟是亲亲热热,二皇子亲切关心大皇子的身体:“大哥;你的气色看着不怎么好,是不是刑部的事太多了?父皇也是,怎么竟让大哥这样的人,去刑部那种地方领差,那里乱糟糟的,大哥哪里能习惯?要不,我去给父皇求求情,让他把你调到户部来?”
大皇子很是领情:“没事,做熟了,刑部的差事也就那样,并不要紧,反倒是在每一个案件中,对应我朝律法,秉公办理,就像上次军中漏饷的事儿,要不是因为那个校尉小舅子死的蹊跷,也不会拔出萝卜带出泥,让真相浮出水面,想到那些为国战场厮杀的兵士,竟还有人克扣他们的钱粮,我就气不打一处来,虽说辛苦些,可能将那些个尸位素餐之人拉下马来,我便再累些,也认了。”
去年有个男子莫名被杀死,官府刑名查证过后找到了凶手,可奇的是,却在死者家中发现了官银,地方官不敢怠慢,一路追查下去,这银子却是从军中流出来的,大皇子翻看地方呈上来的卷宗,让人查过,却是夏家仗着淑妃的势,越来越跋扈,连军饷都敢贪了。大皇子知道这事,自然不会手软,一桩告到了皇帝那里,还是淑妃苦苦哀求,皇帝才放了夏家一马,不过夏老大人和夏铮等人,还是吃了老大一个排头。
大皇子这些日子心情好着呢,不管二皇子怎么刺,他都悠悠哉,倒是二皇子,被他这么一顶回来,噎的满脸通红。
说过一阵,便正式开始讲经,郑老大人人虽古板些,学问却顶顶好,说起史记来,好些论点,叫贾瑚自叹弗如,忍不住想和唐宾好好说说,一转头,就见唐宾死死盯着场中坐着的一个年轻男子,那人抬着头望着郑老,站子啊贾瑚的位置上,刚好可以看到他的容貌。肤色较白,眉毛一支到鬓发,眼睛狭长,脸上总是挂着笑,看起来很温和的样子。
贾瑚见过他,他是唐家的主支嫡子,恪亲王世子妃的嫡亲侄子,今届勉勉强强挂在最后一名,得了进士功名的唐宁。
“他怎么进来的?”贾瑚小声问道,今儿这样的场合,可不是唐宁一个小小无官无职的进士能来的地方。
唐宾并没直接回答他,只抬抬下巴,让贾瑚看唐宁身边坐着的那个:“那是我姑姑的长子,恪亲王府的嫡长孙。”
那就是这位带着唐宁进宫的了,贾瑚看了眼唐宾失态间捏紧了的双拳,上次殿试那天,唐宾上能忍着怒气不叫众人看出他的情绪,今儿竟这般冲动,当着众人的面,脸上便有了怒色,这可是皇宫大内,叫人看见,当天是怨望朝廷,那就糟了,赶紧拐了一胳膊肘过去,低声道:“冷静点,不过区区一个进士,便是身后有恪亲王府,你还怕了不成。”
唐宾冷笑:“我会怕?!”
贾瑚拿着笔,奋笔疾书:“你既知道,就赶紧记录,郑老已经说了好些了。”
唐宾果然侧起耳朵听郑老的讲经,一边快速在纸上记录着,只是等郑老大人一段话结束,唐宾贾瑚俱都搁下笔,唐宾整理文稿时,淡淡说道:“洗砚伺候我出门回来,在园子里不小心撞了他,他二话不说,就让人生生打断了洗砚的腿!”一想起这个,唐宾心口便郁堵的厉害,说了声出去会儿,转身离开了。
贾瑚叹口气,这唐宁,分明是故意跟唐宾过不去,想落他面子而已,倒是可怜了洗砚这么个伶俐人儿。
等到讲经结束,贾瑚唐宾收拾东西要走,徒宥昊把贾瑚喊住了,唐宾恨识趣的先行离开,贾瑚还没说话呢,徒宥昊皱着眉看着唐宾远去的背影,不满道:“方才看你一点都没听,只顾着跟身边这人说话,怎么,你们交情很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不舒服,头晕晕的,少了点,大家先看着吧
138
138、第一百三十八章 。。。
徒宥昊心里隐隐的很有些不舒服。
刚才郑老大人讲经的时候;看到贾瑚来;他心里颇为欢喜;因为科举结束;宫里开始要准备选秀,他的婚事也被提上了议程,徒宥昊忙着四处活动;根本抽不出时间来看贾瑚,算算两人都好十几天没见面了;乍然在宫中家见到他,怎不叫徒宥昊欢喜。
尤其还是在这上书房再见面;徒宥昊想到年幼时他给自己做伴读的时候,那可真是天天明争暗斗的;日子别提多热闹了;现如今想到那时候的幼稚,真是又好笑又有趣,那时候,谁能料到,大家今日竟会成为这般的生死之交?
徒宥昊这样想着,可分神观察贾瑚,他却似半点没有自己的这番感叹,看到自己,也不过装模作样地行个礼,一场讲经下来,倒是跟旁边那个状元公唐宾交谈甚欢,除了开始对自己笑笑打个招呼,后面连看都没看自己这边一眼。
徒宥昊登时就不高兴了。
作为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他在宫中的日子并不很舒心,不过陈妃衣服淑贵妃,又好歹是个妃位,下人不敢克扣用度罢了,正要说多荣宠,根本没有。甚至他还不如当初的六皇子,如今的义忠亲王,虽然是残疾了过继出去,可义忠亲王这王爵,皇帝加恩赐给的皇庄田地,他日后长大封爵,还不一定有这样的爵位,这样的家底呢。
这样一个不受重视的皇子,他的兄弟们,自然不会来亲近交好的,就是二皇子徒宥昃,大概也不过当他是自己依附于淑贵妃一脉而存活下来的一个孩子罢了,根本每当他是弟弟,想起来了利用他在皇帝面前博个兄弟友爱的好名声,用不着的时候,徒宥昊与他打招呼他都不理。
徒宥昊自小就被兄弟们孤立,没人陪他一起,皇帝在潜邸时如此,进了宫有了更多的弟弟妹妹,也没人陪他一起。等到他六岁,已然懂事,他竖起了一身尖锐的刺,自己本身也跟着众兄弟姐妹脱离开来,大概那时候他就知道,宫中是没有人情亲情这一说的,彼此之间,但看谁有利用价值,有价值的可以来往交好,没有利用价值的,理都不用理,哪怕,那是骨血之间的亲缘。
而贾瑚韩昹,就是他生命中,唯一与之相悖的两人,唯一让他感觉到,人生中,有两个真正好友,是多么幸运的事。
徒宥昊永远不会忘记六岁那年的那场叛乱,北宫火光冲天而起,喊杀声由远及近,命悬在刀口上那种恍然无助的感觉。可那时候,明明也只是孩子的贾瑚韩昹,从来没有想过抛下他一个人。哪怕是再艰难,他们也想尽办法,让自己脱离险境——和他一起。
一起布置幻觉让敌人以为他们死了,一起偷偷挖洞爬出去,一起躲在小厨房里啃着难吃的饭菜……当年那般惊心动魄的场面,事后回想起来,也不由得打个哆嗦:难为自己如今还能好好活着。
一起经历过生死,便是在最困难的关头都没有抛弃彼此,徒宥昊生来便连亲母都对他可有可无,在经此之后,终于有了可以放心交托自己情感的人。哪怕后来贾瑚因为守孝不再入宫伴读,但是徒宥昊一直把他当成了自己一生的好友,甚至因为贾瑚的聪慧决断,当年在乱中显露出的镇定机智,徒宥昊把他看得比韩昹还要重,彼此间联系从未断过。等到他长大能出宫,更是三五不时的聚上一聚,彼此之间,感情很好——最起码,他原先以为,彼此之前感情很好。
可现在瞧他看见了什么?明明他和韩昹都在呢,贾瑚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在那唐宾身上,就连他们其中几次给他使了眼色,还要他在讲经结束后,亲自过来留他说几句话……徒宥昊很不高兴,贾瑚最好的朋友不该是自己和韩昹吗?他和唐宾认识才多久啊,就这么要好了?
忍不住的,他就质问贾瑚:“我看你刚才只顾着跟唐宾说话,怎么,你们交情很好吗?”
话刚说完就后悔了,自己这酸溜溜的口气像什么样子,贾瑚不知道,还当自己吃醋了呢。自己是怎么搞的,怎么就脱口说出了这样的话?倒显得自己心胸狭小,连贾瑚跟人说话都要干涉了。贾瑚听了,心里可莫要多想才好。徒宥昊后悔不跌,只觉今日自己一定是哪里不对,否则,怎么就这般大失水准?
所幸贾瑚跟他相交多年,本来大家之间关系就好,私下说话也随意,只当徒宥昊是顺嘴一提,压根没听出来他话语里的不高兴,还笑道:“也不是关系很好,只是唐宾这人才学好人品也不错,又是个直爽人,我瞧着倒是可以结交之人,我们又是同朝为官,一起在翰林院当差,总要打好关系不是。”
徒宥昊听到他说可以结交,原先的那些顾忌登时又都忘了,脑海里浮现起郑老大人讲经时贾瑚和他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模样,脑子一热,就不高兴道:“你倒是把那唐宾夸成了一朵花,我怎么听着人说他性子很傲,人也狂,仗着才学好,待人很不留情面,有学子和他比试,他赢便赢了,偏还要嘲笑人家自不量力,如此品性,哪值当你跟他交朋友。”
贾瑚也知道唐宾那狂傲的性子在讲求君子之风的士子之间很不讨好,不过他自己骨子里还存着前世世家子狂傲不羁,魏晋风流的思想,却没把这当回事,笑着对徒宥昊解释道:“恃才傲物,唐宾他腹中有才,能力也着实是有,人难免傲一些,但要说故意羞辱人还不至于,怕是当初那学子本身也有错。殿下你没见过唐宾,这的确是个好人才。”
贾瑚越是这般为唐宾辩护,徒宥昊心里越是不爽快,总觉得自己的好友被人撬了走了,明明贾瑚最好的朋友该是他才对,如今倒是一口一句只念着个唐宾。对着贾瑚的夸奖,徒宥昊当即就撇撇嘴:“官场上谁不讲究个小心低调做人?便是我,如今也小心翼翼,做点什么都得考虑周全,生怕惹了人眼去,他区区一个六品,京里随便块招牌砸下来,打中的都可能是官儿,就他那品阶,还敢这般随心,我看以后想出头,难!”
贾瑚这才后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