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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渭看着贾政的眼神便越发温和:“好好好,知道努力上进,有心,好啊!”又说贾代善,“就这样的好儿子你还挑刺,那要什么样十全十美的人物才能得你个好?!”也不等贾代善回答,叫过贾政问了些他最近读得书,又提了些问题出来,贾政对答如流,完全找不出半丝错来。徐渭愈发的和善,点头赞道:“可见是下了苦功夫的。”
贾政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喜色,贾代善也压住了喜意,道:“你太夸奖他了,他还差得远呢。”
徐渭没有接下去,只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坐着的两个孩子身上,看着贾珠,笑问:“这就是珠哥儿吧,瞧着高额廓耳,国公爷,可是有你的模样。”
这却是真的,贾珠继承着父母的好相貌,眼睛修眉跟王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这高高的额头和圆润大耳,却是继承着贾代善,这也是贾代善特别疼爱贾珠的原因之一。
不过贾代善嘴里还是要说几句:“孩子还小,哪能看出什么,这眉眼啊,倒是像她母亲多,太精细了。我倒是希望他大些了,长得英武些好。”
贾政颤一下眼睫,无意识地搅了搅衣角,贾瑚则是眉头一挑,若论精致,他这个肖母的五官不是更加英武?难道,他其实是不喜欢他这长相的?
徐渭看过两个孩子,贾瑚不愧是张氏的孩子,小小年纪,已经能看出未来会是何等的美男子,修眉高鼻,眼睛是那上挑的凤眼,虽然年纪小脸还有些圆润,可那亮晶晶水汪汪的眼神,如雪般白嫩的肤色,换件衣服,活脱的一个小张氏,何止一个精致可以概括的。真一比较,贾珠更有男孩子模样,却是远不如贾瑚精致漂亮。可偏那气势却又掉了个,男孩子气的一身软弱,漂亮的反而大气沉稳。
好在贾瑚气势够足,总不会叫人错认了他的性别去。
人老了,就喜欢精致漂亮的孩子,尤其还是故友之血脉,徐渭看着两个孩子,反驳道:“精细哪里不好,你也不看看你那女婿林如海,那模样不好?操得忒多心,我看啊,这两孩子就很好。瞧这模样,将来不定能迷死多少大家闺秀呢!”
“那敢情好,倒省了我操心他们将来的媳妇去!”贾代善大笑起来。只是徐渭看得分明,贾政和贾代善的眼神分明都集中在贾珠身上,倒亏得贾瑚忍得住,照样若无其事地笑着。
这才多大的孩子,竟就知道收敛着自己的情绪了。徐渭心底叹过一回,倒是对贾瑚更多了几分好感。
今天的主题毕竟是收徒,众人笑过一阵,徐渭徐江各送了见面礼,便是徐渭的收徒考试了。
徐渭也不出题,只拉着两个孩子问,先就是奇怪问贾瑚:“怎么今儿不见你父亲来?”
贾瑚也不管贾代善贾政的眼神示意,站起身只沉着笑道:“父亲往日便说,祖父是我们府里的主心骨定海神针,不论什么事,只要到了祖父手里,就没有出过错的。今日祖父一片慈心亲自带我们出门,父亲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虽然也想来拜见徐大人,只是府里琐事缠身,只能日后再来给大人请罪,失礼之处,还请大人千万不要见怪!”
说得却是井井有条,入情入理,既点出了贾赦这是敬重相信贾代善,又说了实在是琐事繁多脱不开身,末了还赔了不是,徐渭心里犹疑着,这到底是先头来之前就有人教贾瑚的,还是全部都是贾瑚自己想的。要真是他自己想得……
“你父亲也是客气,脱不开身就脱不开身,以后再见就是,有什么大不了的!”徐渭语调一转,又夸道,“你父这般敬重长辈,其心可嘉啊!瑚哥儿可得多多学着。”
贾瑚微微躬身,应是:“百善孝为先,父亲当日教我读书,首先便说了这孝顺二字。长者为尊,生养之恩,教养之德,断不敢忘!”
徐渭可是惊喜了:“你小小年纪,还懂这些?”
贾瑚很有些处变不惊地意味,神色丝毫不变,依旧沉稳答道:“父亲曾教过《孝经》,我不过也就是有个粗略的印象罢了。”
徐渭便问贾珠:“可是也学过了?”贾珠忙起身应是,徐渭点头微笑,对贾代善道,“府里教得好啊!”贾代善捊了胡子,微笑。
徐渭想了想,问贾瑚:“我听说你父亲并不喜欢读书,怎么你就一心求学?”
贾瑚眨眨眼睛,却是奇怪道:“为什么一心求学?自是我喜欢读书!这与父亲有什么关联?”
徐渭愣了一下,徐涛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贾代善忙喝道:“瑚哥儿,你怎么跟长者说话的!”
贾瑚忙要给徐渭赔不是,徐渭却忽然大笑了起来:“说得好,说得好!可是我着象了,问了不该问的问题。你读书自然是喜欢读,与你父亲确实是没什么关系的!”深深看了眼贾瑚,又问贾珠,“那你可喜欢读书?”
贾珠也微躬了身子道:“读书可明理、增广见闻,我很喜欢读书。”
徐渭微微颔首,又问贾瑚:“我听说你父喜欢书画玩物?这可不是什么好爱好。你读书也该有段时间了,可曾劝谏过你父亲?虽说孝字‘无违’在先,可是非之道,你可要清楚!”
贾代善听着脸上火辣辣的,只觉贾瑚这次拜师可是机会渺茫了,亏得自己来了,要是贾赦来,还不把荣国府的脸面全丢光了?!这个逆子,瞧这名声臭的!让他是丢尽了脸!
贾瑚却是生了气,小脸一下板了起来,挺直了腰身,看着徐渭,正色道:“天子藏珠玉,诸侯藏金石,大夫蓄犬马,百姓藏布帛。小子敢问,徐大人爱书画否?”精致的脸绷得紧紧的,可不是发起了脾气?!
徐涛已经毫不掩饰他的笑意,徐江重新打量着贾瑚这个小人儿,看热闹一般地望向了徐渭。
徐渭正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这小子,好大的胆子!好、聪明的脑子!
贾政望向自己儿子,眼中有着满意,一回头,喝了贾瑚道:“方说过你,怎么如今又犯了。徐大人乃是你母亲长辈,你合该敬着才是,怎可如此放肆!”
贾瑚只把脸一扬:“父亲生我养我教我,乃我最亲最近之长辈。徐大人虽为长,却非亲。侄儿只知道,亲长亲长,亲在长前。天地君亲师,除天地君主,再莫能大于父母。父亲收藏金石,虽非文士君子所好,却也是世家常见,无任何不妥!徐大人误会了父亲,我自然要为父亲辩解一番!”顿了下,看着贾政道,“若见父亲声名被损还无动于衷,岂不枉费了父亲往日待我的一片慈心?”贾政无言以对。
徐渭却正色点了点头,道:“说得好!孝顺一道,非止无违顺从,为父母正名,立身显耀门楣,这才是大孝,难得你小小年纪已懂此道理!”很没有架子的自嘲道,“我可是又说了不该说的了~~”说着,右边眉毛高高挑了起来。
贾瑚曾听张氏说过,徐渭才智出众,年少时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喜怒形于色,吃了不少亏,后来有张老侯爷帮着改了,却落下个毛病,高兴时就喜欢挑起右边眉毛,生气时,却喜欢磨搓左手大拇指和小指~这般说,徐渭这是没生气了?贾瑚心里有了数,便也缓和了颜色给徐渭道歉道:“我出言莽撞,顶撞了长者,这里给徐大人赔不是!”
徐渭坦然受了,却又加了一句:“你为父正名,何错之有。日后遇到此类事,合该再如此才对!”又夸他,“听说你不过才学论语?怎么竟熟读了《大戴礼记》,这劝学篇用得不错。”
贾瑚自知前头已经够出风头了,再过却是不美,当即谦恭说道:“不过是母亲偶尔说起时记住的,并不曾熟读《礼记》。”
这就是了,这般小的年纪,想也不可能真熟读礼记。徐渭徐江等人都是恍然大悟,少不得又想着,张氏在贾瑚面前说这金石收藏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怕儿子误解了父亲,特意拿着典故为贾赦辩解?这样说来,张氏贾赦夫妻,感情却是不错!
徐渭心头一动,看着贾瑚的眼神越发带了满意慈爱:“虽是你母亲偶然提过,你却能牢牢记住,活学活用,已是难得了!”这次贾瑚倒没有再说什么了。徐渭笑着看了贾代善一眼,“瑚哥儿年少聪慧,又是如此难得孝顺知礼,老国公若不介意,可愿意让他拜入我门下?”
这就是要收徒了?
贾代善贾政脸色俱皆变了,他可是被落了两次面子,怎么竟还愿意收贾瑚为徒?尤其贾政,他方才还在讥笑贾赦张氏不会教儿子,让他在人前丢脸,这会儿徐渭却突然要收下他了?而且话里半句没有提起贾珠,他前头不才夸得吗?
这也是贾代善贾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当所有人都如他们一般受不得旁人冷落笑话,却不知道,徐渭本身就是才高气傲之人,最喜欢的就是天才好学之人,贾瑚年小可爱,却天赋惊人,更是张老侯爷的外孙子,张氏亲子,这就足够徐渭对他刮目相看了,便是两次小小顶撞,也不过更展现了贾瑚的聪慧和孝顺,故交之子能有此品行,徐渭欢喜还来不及,哪会真和个孩童计较?!
“难得徐大人看得上眼,我欢喜还来不及呢。”贾代善宦海沉浮多年,到底圆滑,不过惊讶片刻,很快就反应过来,笑道,“只是瑚哥儿还年幼,到时调皮,我可是不许徐大人退他回来的~”
徐渭哈哈大笑:“放心放心,这般好的孩子,我只恨不是我家的,退回去?怎么可能?!”
贾代善长长呼了口气,道:“有徐大人这话,我这心可是放下了~”说完,和徐渭对视一眼,俱皆大笑起来。片刻停住,贾代善瞄一眼年纪还小,还掩不住情绪的贾珠,只见他脸色苍白,失魂落魄,终究是不忍心,对徐渭道:“徐大人,你看我这二孙儿……”
话未尽,徐渭便夸道:“国公爷这位孙儿可也是聪慧不凡,小小年纪,大方从容,果不愧是府里出来的,这份教养,找遍京里也是难得啊。将来定光耀门楣,显耀一家,国公爷可是好福气!”
贾政快速低下了头,脸黑如锅底,内心里,满满的都是屈辱。夸得再好听,可不还是不愿意收下贾珠?竟是连话都不让贾代善说下去!
贾代善倒有心为最心疼的孙子说话,可再看徐渭,眼底已经冷如冰雪,可见是真不愿意再收徒,一时又是失望又是恼怒,竟连他国公爷的身份都不买账吗?到底自恃身份,拉不下脸明知人家不愿还继续纠缠,长叹了一声,道:“承徐大人吉言了!”
一边就有徐江安排下人去拿蒲团茶来,贾瑚跪在蒲团之上,恭恭敬敬给徐渭上茶:“贾瑚拜见师傅,师傅请喝茶!”
徐渭接过茶杯,啜了一口:“今日不过是粗略见过,只等我回去挑个吉日,再正式行过拜师礼!”
“是!”贾瑚利落答道。
房间里,徐家和贾瑚笑容满面,与贾代善贾政贾珠难看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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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四十七章 。。。
出行四人;两个要拜师的;偏偏成功让徐渭开口留下的居然是贾瑚;贾母听见的时候;还当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听岔了,等得确信无误了,直气得把手里听了贾代善的劝告后精
心挑选出来给贾瑚五周岁礼物的上等鸿桑浮雕端砚啪的扔回了桌子上;雕着云纹的浮雕直接撞上了桌角,瞬间原本线条优美的云纹便出现了一个缺口;好好一块端砚珍品瞬间就被
毁了去。
王夫人陪坐一旁,心里只恨这场合不对;不好叫她动起手来砸东西,心里只堵得慌。
两人心情都是不好;便越发觉得眉开眼笑的张氏碍眼极了。
等及晚上贾代善;贾母劈头便问:“怎么徐大人就光收下了瑚哥儿?珠哥儿那般个聪慧人儿,哪处不及瑚哥儿了,怎么如今瑚哥儿被收下了,倒是珠哥儿被撂开了!”
贾代善心里也正不自在呢,听得贾母这般咄咄逼问,脸也阴了,道:“你这么晚了不回屋休息在这等我,就为了问我这事?”
贾代善可是暴烈脾性,贾母也是太着急了,这才一时忘了,要搁以往,她也断不至于在贾代善面前这幅态度,如今见着他生气,贾母心里一堵,软下姿态问道:“我这不是听了
消息着急嘛,回来报信的说的不清不楚的,只说瑚哥儿被徐大人收下了,我也是担心珠哥儿。”又问他,“怎么这么晚回来,徐大人留你了?你们可是说了什么?”一边又笑着让
人去厨房把炖着的参汤取来,“你没回来用晚饭,我怕你在别处吃不习惯,早早就让人炖下了,一直在厨上温着呢,你一会儿多喝点。”
贾代善这方舒坦了,缓和了面色,嗯的一声点了点头。贾母又叫人拿热茶来,自己亲自在一边督促着丫头给贾代善除了一身正装换了常服出来,直等着一切妥帖了,贾代善舒
服地坐在了椅子上,这才停下来坐了另一侧,巴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