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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三忽然不笑了,他声音里颇有些遗憾,“我许久不与人说话,让我说说有什么要紧?让我笑笑有什么要紧?”他说话又急又快,却异常清晰,宛如耳畔。
楚留香面色黯然,“你可是被囚在此?已经许久了么?”
柳三冷冷道:“收起你的怜悯,收起你的自作多情,再与我说话。”
楚留香深深吸了口气,道:“请说。”
柳三道:“谁能囚的了我?我自己愿意呆在这里,我喜欢这里。”
楚留香道:“你在这里呆了多久?”
柳三笑他,“这里你难道可以计算时间?”
楚留香语塞,他确实不能。
柳三道:“你们在这里,实在太吵,吵的我睡觉都睡不好,你们还是快快离开的好。”
楚留香苦笑,“我们不能离开。”
柳三怒道:“为何不能离开?”
楚留香道:“我们寻不到出口。”
柳三沉默一会,忽然大怒,大骂道:“笨蛋,笨蛋,枉你自命天下第一聪明人,简直愚不可及,笨的无可救药。”
楚留香苦笑,“这称号从何说起,在下怎从未听过?”
柳三也不理他,只自沉吟,终于下了决心,“好,好,算我委屈一次,待会便有我家奴前来,你们随他离开便是,快快离开,快快离开的好。”
楚留香道:“柳三,我只听你声音,你是否该见我一面?”
柳三怒道:“我为何要见你?你难道是漂亮的女孩子?您难道当我也喜欢男人?”
楚留香道:“你我总是朋友。”
柳三道:“你是父亲的朋友,是柳二的朋友,却不是我的朋友,柳三从来没有朋友。”他说的又急又快,简直烦楚留香烦的不得了。
楚留香却还是跟他说话。
楚留香道:“就算我不是你的朋友,你总是我的朋友,我想念我的朋友,难道不该见一见?”
柳三道:“你为何一定要见我?”
楚留香道:“我想跟你说说话,看你好不好。”
柳三道:“我很好,好得不得了,你想说什么,难道这样不能说?”
楚留香道:“我有些事情要问你。”
柳三道:“柳二把你送到这里,难道不是因为你已经知道了他的事情?你不必再问我,我也不会说什么。”
楚留香沉吟着,“乌蒙山有一座流云峰,流云峰中有一个奇特的部落,柳兄可知道?”
柳三忽然沉默了,他本来说话又急又快,一沉默便显得突兀怪异。
他再开口,语气已经焦急,“他们,他们怎么了?”
楚留香忽然不忍再说。
柳三催促,“你快说你快说,男子汉大丈夫,婆婆妈妈的惹人讨厌。”
楚留香叹了口气,把先前之事简略说了。
他本早怀疑那部落的无辜,因其偏僻不识汉话,便想起柳三来。
柳三性情怪异,总爱四处探寻新奇,也总有许多古古怪怪的朋友。
柳三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都抖的厉害,他愤怒的叫道:“他们杀了我的朋友,他们竟然敢杀了我的朋友。”
楚留香竟也不知如何安慰,他或许本不该说出此事。
柳三忽然叫道:“楚留香,你快走快走,你实在是个不祥的人,见到你就要倒霉,见到你就有灾难,以后你莫再见我,快走快走。”
走往哪里去?
楚留香脸色有些变了,不是因为柳三赶他,却是因为他的话。
他却已无暇在想。
柳三道:“灭了你的火光,快点快点。”
火折子本就细小,很快被熄灭,一片黑暗,伸手五指不辨。
黑暗之中,忽听“扎扎”之声响起。
柳三道:“顺着声音走,沿着路一直走,我的家奴已经在等着你们,你们跟着他走,不要再回来,我讨厌看到你们。”
楚留香不再说什么,只是道:“柳三,你保重。”
柳三本就是个性极其怪癖之人,他说自己没有朋友,也不无道理。
他既不愿再说,楚留香无论说什么都是多余,只能离开。
但那家奴,却在何处?却为何没有丝毫声响?
黑暗之中,楚留香皱起了眉,李寻欢也凝重了脸色。
尘埃终落定
黑暗之中,没有时间,黑暗之中,不计路程。
狭窄的甬道,仅得一人通过,更直不起腰抬不起头。
悉悉索索之声,悄然无声的脚步。
楚留香和李寻欢都知道,前面有人带路,他的脚步声很沉很重很稳,但他却不说话,无论楚留香怎么问话,他都不开口。
楚留香苦笑,这个人竟然似乎是个哑巴,有些人却也天生不爱说话。
幸好,路程并不太长,没有多久便渐渐见到了天光。
隐约光亮照入,便见这不过是挖掘十分简陋之处,周围土壁甚至没有清理,与那监牢之中完全不可比拟,但这里已经可以闻到自有清新的空气,已经可以闻到青草甜香。
前面那人也渐渐清晰,浮现在亮光之下。
楚留香李寻欢却不由呼吸一滞。
那人,实在太过可怕。
他看起来已经苍老,他的腰已经弯成了九十度,他的手脚蜡黄粗糙,比土壁更粗糙,他的皮肤苍白的像鬼,那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表现,最可怖的,却是他的脸,他的脸,实在已经不像一个人。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眼睛,本来眼睛的地方现在只有两个大洞,他原来该有鼻子的地方,也只剩下又扁又外翻的一堆烂肉,看起来像是被人一拳打扁打烂,他的嘴唇倒是完好,看起来又肥又厚,但他咧嘴一笑,便是见多识广如李寻欢,也不由倒抽一口冷气,那张嘴里既没有牙齿,也没有舌头,只是黑乎乎的一个洞。
这个人,难道当真是个人么?
那人看不见,却能感觉,他正站在洞口,对着两个人笑。
李寻欢没有说话,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重见天日,却不见惊喜。
楚留香道:“谢谢你。”
这个人或许根本听不见,但楚留香依旧真诚的道谢。
那人既听不见,也看不见,却准确无误的抬手指着一个方向。
洞口之外,便是草原,便有群山,到了这里,山高海阔,又还有谁囚禁的了他们?
那个人已经退回了地下山洞,他看起来根本不是活在阳光之下,这世上,为何还有这样的人?
楚留香和李寻欢朝着他指的方向奔去。
他既然故意指了方向,他们为什么不过去看看?更何况他们已经看到了那里有一座小土山,山上有一间房屋,远远的,甚至可以看见炊烟升起。
房屋非常简陋,却很整洁。房屋之中,桌子椅子俱全,桌子上甚至还放着四碟精致小菜,一壶温好的酒,两只酒杯。
炉灶之中火星尚未熄灭,看起来主人不过刚刚离去。
他们在黑暗之中到底多久,楚留香也不知道,但时间一定不短。
因为桌上的简单菜肴已经勾起了他的食欲,他竟然饿得厉害。
李寻欢笑了笑,“此间主人定然准备宴客。”
一个人是吃不完这许多菜的,也不需要两只酒杯。
楚留香道:“他必然去迎接他的朋友。”
李寻欢笑道:“他定然不知早有两个不速之客到来。”
楚留香也笑,“只希望这个主人不是个吝啬的人。”
主人到底吝啬不吝啬,他们并不知道。
因为他们等了许久,等到饭菜都凉透,也不见主人回转。
李寻欢叹息一声,“或许主人的朋友迟到,也或许主人已经和他的朋友在别处大宴。”他笑了笑,执起了酒壶,“主人既然不在,借一杯酒,想来也不为过。”
对于一个酒鬼来说,最痛苦的莫过于看着酒却不能喝,尤其是他又渴又饿又疲惫的时候,他肚子里的酒虫早已经叫嚣。
楚留香也笑笑,“既然主人喝酒,就不会太吝啬,不过你却最好先吃点东西。”
李寻欢已经倒上了酒,已经接连喝下两杯,才笑道:“酒虽已冷,却是好酒,这却是江南二十八年的女儿红,楚兄可要……”
他的话忽然停下。
楚留香脸色也忽然变了,他口里笑着,“看来这主人定然是个爱好杯中物之人。”却皱起了眉。
如此偏远之地,如何有这等好酒?为何这般恰巧,这里有一桌酒菜?主人既然备宴,为何一直不回转?这一切,是不是太过恰巧?
他虽还能说笑,却已经跳了起来,往来路而去。
李寻欢恋恋不舍,终是携了那壶酒追去。
轻车熟路,既有前车之鉴,何愁路途艰难?
依旧是那个监牢,此去回转,还未接近,便知已有不同。
这里竟然有光亮,竟然已经有不少人。
这里竟似乎成了柳家的家宴,左右到了个齐全。
却实在没有阖家欢乐,幸福安宁。
这里充满了揪人心肺的嘶吼悲惨之声,这种声音让李寻欢心中一痛,他想起了刘破冰内院之中的情景,他虽未看到监牢中情景,却已经可以想象。
柳二之偏激,柳三之怪异,柳四之少年冲动暴躁,柳老爷之隐忍难发。
李寻欢终于见到了柳三,却不得不惊讶。
柳三长相不错,柳家的人似乎都长相不错,他却只是盘坐于地,所处左右石洞不过一人盘坐而已,起身都困难,他却也不必起身,他的双手双脚都锁了粗重玄黑铁链,长度极短,起身都已经不可能。
他为何要把自己锁在这里?没有一个人愿意呆在永久无趣的黑暗里。
他脾气一定不好,性情怪异之人脾气都不会好的,他说话也像炒豆,又急又快,此刻他却没有说话,没有生气,他面若死灰,目中空洞,似乎已经成了石像。
柳老爷孟尝美名早有,他事业成功,家庭热闹,他的人生虽然已经接近了尾声,却已经非常完美,他却也脱不了肉体的痛苦折磨。
痛苦感觉,最是无情,它又不会因为谁的身份高贵人品美好便有所偏颇,便是李寻欢,岂非也是苦苦挣扎?
柳老爷已经保持着冷静,他安安静静坐着,却仿佛坐在刀山油锅之上,满头大汗满脸痉挛,他全身都在颤抖,却咬紧牙关,一个音节都没有发出来。
嘶吼的,是柳四。
他在地上打滚,大吼大叫大骂,他看起来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他本还是少年,他不过十八岁,痛苦这种沉痛的感觉本不该寻上他,但这世上,事有因果,总有个头尾照应。
他岂非本来便与普通少年不同?
但无论如何,他又何必受这等折磨?
他不服,痛苦,大叫。
“柳二,柳二,你不得好死……你人面畜生……我必亲手杀了你……”
柳二安静的听着,一点表情都没有。
李寻欢叹了口气。
其实柳二所说不错,这本就是他们柳家的家务事,左右牵扯到的,都是自家纠纷,大门大户,谁家没有烦恼事?只不过他们柳家的大些,牵扯的人多些罢了。
但他们却都是楚留香的好朋友。
楚留香紧绷着脸,红了眼。
柳二看着他,笑了笑,“我虽然知道你定然会回转,但见到你,却很高兴。”
楚留香瞪着他,“你到底在干什么?”
柳二道:“我在忏悔,并且挽救。”
楚留香叫道:“你疯了吗?他们都是你的亲人。”
柳二道:“他们也不过是人,别人可以受苦,他们为什么不能?”
楚留香气得想大骂。
柳二道:“你为何要这么激动?香帅本是个冷静的人,你为何不坐下来歇会,等着这件事情了结?”
楚留香瞪着他,“你准备怎么了结?杀死所有人?”
柳二道:“你难道有更好的方法?杀人偿命,有过错,总需要改。”
楚留香叫道:“就算杀人,你又何必折磨他们?你的毒是厉害,但又何必让每个人都受这种苦?”
柳二皱眉,“你又怎知他们中了毒?”
楚留香怔了怔,柳二道:“他们窃人武功,我不过代别人讨来罢了,有什么过错?”
窃人武功之术本由他所起,他却要自己亲手结束还是以这种方式。
李寻欢叹了口气,他最近似乎总是在叹气,但却是当真的无可奈何。
他温声道:“楚兄。”
楚留香转过头来,眼中依旧通红。
李寻欢笑了笑,递过了酒壶,道:“你该让自己冷静下来。”
楚留香瞪着他,没有接过酒壶,紧绷的脸却稍稍和缓。
李寻欢道:“柳兄总该知道楚留香为何回来,为何奔波,又何必含糊应付,有言不说?”
柳二一直在看他,他叹了口气,“李兄看起来比任何人都更适合做楚香帅的朋友,你似乎很容易就可以让他冷静下来。”
李寻欢道:“楚兄一向很冷静,他有急躁,不过是因为你和柳老都是他的好朋友。”
柳二笑了笑,脸上渐现苦涩,“李兄又怎知我有未尽之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