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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青本来是给林海打扇的,见天海楼的伙计抢了自己的活儿,他不想着躲懒,又加上旅途劳累腹中饥饿,这火气就窜上来了,哼声道:“你们家不是开酒楼的么,做什么不去整治饭食?有本事再开出个三楼来呀,如今我们爷还饿着,单只一口水顶什么用?”
卓蓝也帮腔道:“就是就是,光献殷勤不干正事!”
林海脸色一沉,正准备骂这两人不晓事理,从外边走进一人笑道:
“原来我这天海楼的伙计殷勤了也是错事!正不知犯了哪一家的规矩,到让个下人来教训了!”
这人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身材修长,面如冠玉,目似朗星,端的是玉树临风之姿。饶是林海见过了徒景之那样的美人,对着这个男人也要赞一声俊俏。
大堂里,坐堂的掌柜赶忙迎上来,躬身谄笑道:“薛大爷,您来了!”却原来是江南有名的皇商、金陵薛家的家长薛勋来了。
薛勋本是应甄宝泉之邀前来赴宴,这殷勤待客的招数本是天海楼的一大特色,向来极得顾客称赞,却不料今日还没进门就听到个小厮挑拨,火气上来也不管这小厮的主子还没开头,就先抢白了几句。他本就不是个省事的人,加上两年前自接了内务府大宗差事,薛家买卖越做越大,即使在扬州这等官商云集之地也是数得上名号的尊贵人物,脾气上来了自是不管不顾。
林海却也恼了,他也是旅途劳顿,跟着朱轼出来本是想尝尝扬州饭食,却没料到还没吃到饭先吃到戗话。虽然性子平和,但林海毕竟是侯府出身,他又是自幼众星捧月长起来的,即使和那些寒门儒生来往时表现得谦和,并不代表他没脾气。本来还想骂卓青、卓蓝两句,被薛勋一抢白,立时调转枪头,心道你既然看到是下人在说,就该知道主人也在这里,还不知主人家是个什么态度、还没发话呢,怎么就先替人教训起来了?我家的人我还没说话呢,你上赶着教训什么!
林海“哼”了一声,推开挡在身前的卓青和一个小伙计,对着薛勋缓缓道:“家中下人无状,他们自是不会迎客,也只好做些打扇奉茶的活计。我家从不养无用之人,如今被贵伙计抢了活去,他们自是怕本家发卖,日后衣食无着,方才有此言语。若是对贵宝地有了冲撞,还望海涵。”
掌柜听了如此刻薄的言语,一口气没倒上来呛到了自己,连连咳嗽。薛勋闻言更是皱眉,林海方才被小厮和酒楼伙计围着,薛勋并没看到,这时对着林海上下打量了一番,见林海头上戴着一顶玉冠,用根青木色的簪子固定,身上仅着一袭青衫,腰间除了一块玉佩别无他物。薛勋从商多年,上上下下各色人等见过不少,眼界自然高,他见林海衣饰虽样式简单,却无不是上上之物,只那顶玉冠和青木簪,就是他见过的送到宫里的东西也不过如此了。
薛勋本是个精明人物,要不然也不会在这水深人更深的扬州城里排上名号,听到林海的话,便知惹到了这清贵少年。但许是这两年太过顺风顺水,让薛勋不再像早年间那样善于隐忍,他转念一想,管你是何人,在这扬州城里,还没有我摆不平的事呢!
冷笑一声,正要接话,却听楼上一人高声道:“公子慎言!”
原来松烟虽惯会爱惜身体,能躲懒时便躲懒,却是个极有眼色的,早在薛勋初一开口之时,便上楼去找朱先生,却不料和石墨撞了个满头包。
朱轼抢下楼来,对着林海微微摇头,林海回身一揖,叫了声“先生”,自知既然朱轼出头,自己乐得不管,便后退一步,好将战场让与朱轼。薛勋不认识林海,对朱轼却是识得的。在扬州,朱轼就代表着安平侯府,这几年安平侯府的产业,多由朱轼出面,只不过安平侯府原先只做茶园,近些年才涉足车马制造、琉璃摆件之业,虽然比不得薛家涉业广泛,却也不能小觑。
加上那宝泉兄别看身材圆滚滚,行动却极灵便,他紧随朱轼之后也下得楼来,见林海与薛勋对上了,赶忙笑道:
“哎呀,这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他先对薛勋道,“这位想是安平侯府的小公子了,薛兄日前不是还问起那弹簧么?正是这位公子的发明,万万不可怠慢啊。”
又对着林海深揖,道:“林公子请了,在下甄应德,小号宝泉,见过林公子。”
减震弹簧是林海当日与徒景之闲谈时提出的事物,因这东西虽小,却用处多多,自林海坐了一次徒景之让人不惜工本做出的加了弹簧的马车后,便思量着如何推而广之。偏弹簧这等事物,东西小涉及的原理却多,徒景之不怕浪费,哪怕一百个里能成一个他也不在乎,反正能成的那一个最先紧着他用就是了。林海却不能不在乎,他既然要推广,就不能只想着自己用就够,和朱轼商量过许久,还是由朱轼出面,向林谨知要了一间工料铺。
林海自己没什么行动力,但胜在理论足够,便由他提出各种原理,与那些师傅们相互印证,在顺便又制成了原始机床、模具之后,终于在一年前量化了弹簧的生产。这更让林海不敢小觑古人了,他本来还有些穿越者的优越感,但越和那些工匠来往,越觉得世间藏龙卧虎,很多时候,自己只是稍加提点,这些人竟能举一反三,虽则理论上不足,但实际动手能力却比他这个博士要强得多了。
弹簧既然投产,便首先安装在林家自己的车马上。而林海在给徒兄的信中,稍微提了几句试验次数过多导致投入太大被林谨知训斥了两次之外,更多地则是炫耀自己终于成功了。他却不知徒兄惯会从只言片语中想出很多别的意思来,司徒偃接到信,不去看他满篇的自得,偏就看出林家财力也有不足,很快便让甄应德出面找上安平侯府,谈好了和甄家所管的官府作坊的合作事宜。
朱轼一向能够代表安平侯府,以前安平侯府与甄家只有茶叶交易,不想甄家消息如此之快,竟知道了自家研制出了车马上的新玩意儿。他本来打起十二分精神,要与甄应德周旋一番,看看对方的意图,莫不是要仗着甄家的权势欺压林家,想抢走这独门生意不成?
却不料甄应德提出的条件极其优厚,官方出原料,只以底料钱卖给林家作坊,待林家作坊制成产品后,官方再以三倍的价钱收购,而且应承底料钱一时也不必全付,只付个十分之二三即可,且林家作坊如果赶工不及,官府也愿派工帮忙,一并只算到林家的产品里就是。
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并没有砸晕朱轼和林谨知,但他们揣摩半天,也只能查到甄家确乎是得了上意的,至于为何如此优厚,不得而知。
甄应德出身江南甄家的本家,他的曾祖母和母亲,自先帝到今上,连出了两代皇帝的两位保姆,在大夏绝无仅有。加上甄应德幼时便入宫伴读,各项事务中站队极准,由此深得司徒偃信任,各种或明面或暗地里的事情交给他办了不少。司徒偃派他与安平侯府做这弹簧车马的买卖,根本就是给林家贴钱的行为,但因为实在不是什么大买卖,甄应德也只以为是圣上南巡时想起了林家列侯数代始终安稳,稍稍恩赏一下,却不知这行为并非帝王心术,纯是徒兄要补贴如海弟罢了。
薛勋和甄应德相交莫逆,生意上往来更是多,薛家早就是皇商,两年前圣上南巡,甄家接驾之时从薛家周转了不少银两,两家自此更是好上加好。薛勋自知道了林家揽走了官府驿站车马生意后,便百般探问,甄应德自不敢说是今上点名要林家承办,只推说林家小公子发明此物,自己从好友朱轼那里知道后觉得甚好,因此便与他家合作就是了。
薛勋心中不忿,他薛家本来也有类似作坊,早想从中分一杯羹,没想到甄家转手就将这生意送到安平侯府门上。想他薛家,祖上追随太祖开国,受封紫薇舍人,后来虽做了皇商,到底也没被人小觑过。到自己这一辈,已经攒下了偌大家业,自己成亲之后,又和京里的国公府攀上了亲戚。反观林家,再是列侯,听说到林家小公子这一辈也没了承袭的名分,待林谨知不在时,若自己不出息,就成了平头百姓,凭什么和自己争?
今日又被林海言语戗到,虽然甄应德出了面,自己不好不给面子,但这杠,他算是扛上了!
10海客(修)
作者有话要说:2月23日修:甄应德应该不知道林海在司徒偃心里的地位,所以修了他的心理活动……
第十章海客
宝泉?看身材还真像一枚景德通宝,圆得销魂。林海见了甄应德甄宝泉的“英姿”,心里腹诽道。
有了甄应德的插话,加上随后林海被迎上三楼的雅间,石墨、松烟并卓青、卓蓝等几个小厮也有人招呼。有了饭菜吃,人的火气也容易消散,于是一场风波便似消弭。
进得雅间,林海发现早有两人守在桌前了——
金发碧眼,鼻高眼凹,虽然穿着儒服,却是两个洋人!
大夏并不禁海,除了泉州、广州、宁波、杭州、登州等沿海大港外,姑苏、扬州这等重要的商业重镇上外国商人并不是稀罕物,但多为或黑或褐的南洋商人,或是矮小精明的倭商高丽商,或是包裹头巾的天方商人。大夏商人本身最多的是去到南洋,偶有那不畏艰险的,也就到天方为止。虽然知道南洋和天方商人从大夏采购的货物大多转卖到遥远的泰西,但可能是路途太过遥远的缘故,大夏人很少去泰西,在大夏,真正的泰西人也并不多见。
前世林海无论是学习生涯还是后来从事的工作,都多与外国人打交道,就连外语也学了不止一门,自来到大夏,日日都是四书五经,抬眼皆是黑发黑眼,时日一久,都快忘了外边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了。
没想到在这扬州天海楼里,林海又一次见到了西洋人。
见朱轼和林海都有些惊诧,甄应德和薛勋相视一笑,两人皆是面有得色。甄应德对朱轼道:“丹瑞兄,这两位是泰西之国法兰西的贵客,一位是诺——诺——”看来是没有记住洋人拗口的名字,只得回身看向那两个洋人。
其中一个略高胖些的四十来岁的洋人道:“诺依曼,大人,我的名字是诺依曼。”居然是字正腔圆的官话!他指着身旁略矮小些的同伴,向朱轼和林海介绍道:“这位我的同伴,他叫若翰。”那个若翰笑了笑,向他们一揖,只道:“各位好。”比之诺依曼,言语很是生硬。
见这两个法兰西人竟用中土之礼,朱轼带着林海也赶紧还礼。如此宾主落座,甄应德先向林海赔酒,谢过天海楼伙计叨扰林海之罪,林海只道自己年纪尚小不会饮酒,只以茶代酒,今日之事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在林海这里也就此揭过了。
待酒过三巡,朱轼与薛勋也开始热络起来后,甄应德轻咳一声,道:“丹瑞兄,兄弟这次一来是为兄和林小公子接风,二来嘛,却是有桩大买卖要和丹瑞兄,”他看了眼林海,又加上“还有林小公子,一起谋划谋划。”
林海还则罢了,朱轼却是一时间脑子里转了好些念头——姑苏林氏的茶叶有很大一部分都通过天方商人转卖到泰西,是以朱轼对泰西也是知道的,虽然第一次见到活的泰西人颇有惊诧,但也没到震住自己的地步。他想的是,甄应德去年才跑上门来送上一笔大生意,今年怎么又想起来了,还扯上了薛家?
说到底,林家虽然四代列侯,却终究吃亏在子弟太少,更没有在几代皇帝面前挂上过号。景德八年时,林谨知的父亲过世,他能够多袭一代爵位,说来也是靠了那年景德帝平权臣亲政后,是江南大臣中第一个上表称圣的缘故。当日江南众臣多有阿附权臣的,加上各家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到京里传来权臣伏诛的消息后还在观望,只有林家没有什么拖累,林谨知自家只做纯臣,他见景德帝年纪轻轻就如此杀伐决断,必不是个好相与的,便第一个上表,引得司徒偃龙心大悦,就此加恩。
但这种恩宠也就是过眼烟云,此后林谨知并没有入朝,加上司徒偃日理万机,这些许小事根本不会在心里留下什么。
如今过了这许多年,怎么突然又被想起来了呢?朱轼转眼看了看自己埋头吃菜的弟子,心道肯定是你闯的祸。林海的小心思当日都倒给了朱轼,朱轼阅历广泛,听到林海对徒兄的形容,慢慢将人和朝中贵人一一核对,待到重阳日林海接到书信之后,看着徒兄和如海弟信件往来不断,却直到一年前甄应德找上门来才有了猜测。
看林海,也不知这个弟子是真不知还是装不懂,但林海这两年越发让他看不透了,不光能想到弹簧、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