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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时候,倘有一时半刻想起我来,我也就高兴了。”
黛玉一甩袖子,只道:“你只会哄人。”却不再往屋里挪步子了,到底认真听了徒七忏悔半晌,收了扇子方算了结。
七月初七于林海之处,却也并非只是儿女的事情,天公作美,这日一早便是天高云淡,果然是个晒书的好日子。徒景之一早就拉着林海,也不劳烦下仆,两个人亲自动手,从书房里搬出书来,一本本摊开来。在书房的院子里,早就摆好了几张檀木大桌,两人也不管是宋时的古本,还是前朝的刻印,还是黄德文的新稿,只摊平了放好。
却是晒着晒着,林海搬了几回书,已然累了,只在院子里闲坐,看徒景之依旧兴致大好地一桌桌整理书册。他躲懒在一旁,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却是黄德文进献的古本《会真记》,翻了几下,竟就看进去了。
也不知徒景之何时凑了过来,笑道:“如海,你看着这词好不好?”
这些闲书林海往日里看的不多,都是徒景之推过来的新度的字句,此时看了古人的字词,倒是深觉不错,笑道:“果然有趣。”
徒景之便笑道:“如海你就是个‘多愁多病身’了。”
林海一挑眉,只道:“那你就是那‘倾国倾城貌’不成?”
徒景之笑道:“如海倒是现学现卖得甚快。”正要再打趣几句,高青青过来禀告,只道宴席摆好了,林少爷请老爷和林大人入席呢。
两人便放下了书,自去赴宴。至于这满院子的书,到底还得高青青和秦良带着人再一趟趟搬回书房之事也不用提。
117第114章(大修)
第一百一十四章因亲眷贤德妃受训 奉汤药甄应嘉病逝
因着贤德妃的贤德旨意;命自己家中的兄弟子侄们搬入省亲园子。不光贾宝玉从此在园子里乐得逍遥;就是贾环、贾琮、贾兰等辈,也是多了不少自由自在的时光。
贾宝玉从小养在贾母身边;便是贾环是他的亲兄弟;贾兰是他的亲侄子,除了在贾母那里请安,在贾政那里问学之外;竟是平日少见。加上贾宝玉本就是个爱惜花柳之人,他喜欢的人物;若非女孩;也得是个长得好行事好的方才是他愿意结交的;以往贾环行事上不得台面,贾兰又一门心思要读书,都入不得贾宝玉的眼。此番因了元春的意思,兄弟子侄搬入了省亲后定名的大观园,虽是各有居所,又各有各的性情,平日也不好凑在一起,但总得一起向贾母和贾赦、贾政处请安,便多一同出入。时日长了,贾琮、贾兰仍是旧模样,可贾宝玉竟觉出了自家兄弟的好来。
贾环自从在林府住了几个月,回到贾府之后,仍旧于读书上不怎么灵光,远远追不上贾宝玉,却是阖府上下慢慢都觉得贾三爷与以往相比有了些不一样之处。再不招猫逗狗,便是在贾母和贾政面前,也不怎么显得畏缩,即使贾母只当看不见他,贾政从不正眼看他,他也行礼之时端正标准,和以往那个能躲懒就躲懒的小冻猫子竟有了些大不同。
贾宝玉以往和贾环一起被叫到贾政面前的时候,无论做什么都是他出风头,贾环垫底不说,还总是畏畏缩缩,不得贾政待见,更不被宝玉放在心里。却是此后有几次兄弟两个被叫到贾政面前时,贾环联对子的时候仍是磕磕巴巴,得了题目写的诗也是平平,可行礼端庄,话语平实,竟让贾宝玉听出了些不卑不亢的意思来。
贾宝玉本就是天真之人,他素日里对什么嫡庶之分,上下尊卑,自觉并无什么歧视,往日里见贾环见得少,如今见得多了,竟觉得贾环也不是丫鬟们口里的玩闹三爷。他看环兄弟字写得那么好,一定也是个金玉心性之人,加上贾环读书上不求上进,倒合了贾宝玉的心意,此后竟渐渐把这个弟弟放在心上了。
有时贾宝玉得了外边的请宴,还想带着贾环出门一道去玩,可谁知贾环跟他去些柳湘莲、陈瑞文之流的宴请也就去了,还能跟着一起玩笑。却还是不愿上高台盘,遇有北静郡王的宴请,无论贾宝玉如何要带他去长见识和这位贤王来往,他也不肯去,贾宝玉倒也不勉强,只道他有魏晋之风,不乐意结交显贵,竟又找出了些好处来,从此和这个弟弟感情好了不少不提。
倒是贾环那里,时常也有林忆下帖子找他玩。一开始贾宝玉闹着跟着去了几回,不料林忆选的地方都是彩工坊下属的各类工场铺子,贾宝玉生长于温柔之乡,又是富贵中人,从来不认得工场里的物件,又因这些地方在他眼里着实脏乱了些,那些短打扮的语言粗俗不堪,到底让他倒了胃口,跟着去了没几次,再有林忆的帖子,贾宝玉再不跟着去了。
那时王夫人见贾环两手好好地回了府,本来提心吊胆了些时日,却是贾环自己说的,道是刚到林府时,因为贪玩从树上摔下来,林姑父命人诊治,只道需要休养,此后好几个月,他都没碰过字纸云云。王夫人听了方才安下心来,想着既然贾环好几个月不曾动笔,那手自然好了,又加上如今元春也记着这个兄弟了,便再不提往事,对贾环反而上心了些。
只是王夫人本来担心见了贾环从林府回来,虽然礼数上好了不少,脾气也好了不少,既不招惹小厮,也不调弄丫鬟,端的像个大家子弟的样子了,可是论起读书来,还是比不上自己的宝玉。王夫人那里只道贾宝玉出门应酬的都是北静王这样的显贵,便是林海是从一品的品级又如何?品级虽高,却无实职,林家的儿子林忆又是个一门心思鼓捣商贾之事的,贾环跟着林忆混,总不是坏事,便遇有林忆相邀贾环,更是一力支持不提。
却是自从两宫下了省亲旨意,无论是在朝为官的大臣还是干领爵禄的世家,凡有女孩在禁宫里的人家都忙碌起来。这番旨意虽是两宫体恤臣下,无奈朝中上下之前为了太上皇的圣寿已经颇为破费,好些人家方才供奉了太上皇的寿礼,正在肉痛之时,却又迎来了女儿可以归家省亲的大好事,想着要单独建院子园子,不少人家接旨之时也只有打落牙齿和血吞。
好在嗣后两宫又发了好几道朝中要俭省的旨意,就有几家不肯做冤大头的在朝大臣,研究了半晌,竟是上书要自家女孩安心在禁宫奉圣,道是圣上乃天下之父母,侍奉好了圣上,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孝顺了云云,把省亲的旨意推了。可也有不少老世家,不知朝中局势,只道这天大的恩典不能不接着,就是为了自家的女孩在宫里好过,也要一力彰显。
贾府的这处园子原本是为了给皇妃省亲用的,贾家众人自道要显出些皇家气象来,不单请了有名的山子野做规划,各色用度上更是花钱如流水,虽是因着银钱不济,只盖了原本规划的一半,可也是后宫省亲众女之中最为出挑的一家的。贾府上自贾母,下到凭着贾家的树荫方才得官的赖大家人,都为了自家大姑娘长脸而高兴,阖府都喜笑颜开。
在贤德妃省亲事毕回到禁宫之后不久,景仁帝于各个省亲人家上表回报的时候,皆都一视同仁,对薛家奉上园子给皇家称赞了几句,对贾家贤德妃命兄弟搬进去读书,也称赞了几句。贾政得了圣上的几句称赞,回到府中自然高兴不已,就是贾母那里,听了也觉得自家圣眷还是有的。
却是不久一日众妃在皇后处闲坐时,贤德妃被夏皇后当着众妃嫔的面敲打了几句,道是如今朝中一力倡俭,就连太上皇都带头表率,免了今年扬州盐政那边的供奉,却有人家仍旧奢靡太过,很是不该云云。
元春虽已经是四妃之一,可在皇后面前也不过是个妾室,在皇后训诫之时就端正跪好听训。待皇后语毕,她并无一语辩解,只将头上珠钗拿下,散了发髻,伏地道愿为家人之错自请领罪。
解钗散发是妃嫔里犯了重罪方才做的悔过听训之举,皇后不过几句话,并没有什么罪名下来,贤德妃竟如此举动,到让皇后一时语塞。众妃嫔都知道皇后从来和贤德妃不对付,如今贤德妃的举动,显是让皇后下不了台,还好有宝充华在皇后面前,只道贤德妃家人如此作为原也是做臣下的孝敬本分,且如今让自家兄弟入住,并非就此荒废,也算有了用处,贾府也只是无心之过,还请皇后体谅云云,让皇后和贤德妃都有了台阶下。
当时元春面上不显,待回到凤藻宫后,她将宫人赶出,只留抱琴一个,两人枯坐了半晌,心中的恨恨方才稍解。元春想着皇后端庄的样子,说的全是大道理,哪一句都是圣人的教导,可那些胡话也就唬一唬旁人,元春自是知道,什么“太上皇都免了盐政的供奉”?分明是以前林海做巡盐御史时,每年除了本来太上皇的用度之外,盐政的进奉也都划归太上用,现在林海不当巡盐御史了,那位徒老爷自然也回京城住,盐政的进奉自然要交到朝廷。从皇后的口中说出来,仿佛是天大的俭省,实际不过是皇家左手倒右手就是了……
元春又想起宝充华明艳的脸庞,心中恨恨不已。本来皇后只是稍微训诫,却是宝充华虽解了围,可也将贾家定了性了,“无心之过”也是过,贤德妃娘娘如今不得不回宫写请罪折子呢……
本来众妃嫔正要看贤德妃的笑话,却是转过天来,吴贵太妃终于没能撑过去,一日早间被人发现已经薨了。由是太上皇和景仁帝都略有悲痛之意,虽只是个太妃,可大夏如今以孝治天下,景仁帝便命大办。而贾府中有品级的诰命不少,加上得了元春的指示,更要勤于王事,便辛苦起来。
而京城了薨了一位老太妃,江南地也殁了一位老大臣。
自从甄老太太过世,甄应嘉便不得不回家丁忧。虽然甄家仍在金陵住着,也仍是金陵地界上数得着的老世家,即便景仁帝恩赏老臣,仍旧给他留了个从一品的品级俸禄,在大夏也算是高官厚禄了,可毕竟甄应嘉身上没了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的实职,让甄家也慢慢感受了些风霜。在这权贵和老世家如云的金陵城里,莫说是秦淮河上的楼舫了,就是夫子庙的几处书肆里,倘若掉下块砖头,只怕也能砸中几个一二品的退休大员,甄应嘉这般眼看着过了气的前朝老人,便是在金陵知府眼里,也不是护官符上该奉承的人家了。
人走茶凉的意思,甄应嘉这几年很是体会得。他也知自家家大业大,却是不光阖族上下找不出几个能做事的,就是自己的儿子,也是一个个都不成器,几个大的就不用说了,吃喝玩乐样样皆能,安心做事万万不能,甄应嘉也只拿钱给他们捐个官,远远送到平湖、嘉兴等四民富足之地做个富家翁就是。
小儿子甄宝玉,自小聪慧无比,甄老太太活着的时候,就对其万分疼爱,甄应嘉自己也对这个三岁背诗五岁读经的小儿子寄予厚望,总想着将来走科举的正路,多少为甄家在朝堂上延续下去。岂料甄宝玉真真是个冤孽,读书上虽有些灵气,可一提科举便皱眉头,每日里混在宅子里,和姐姐妹妹们倒是处得好。却是自从甄家几个女儿年纪渐长,一个个出嫁之后,嫁出去一个,甄宝玉便似少了一分灵气似的,不光读书上越来越驽钝,就是平日里和甄府几个清客连对子都少佳句,更让甄应嘉每每见了这个儿子就越发火大。
甄应嘉着急自己身子,有什么名医一定要请来家里看看,有什么灵验的佛宗道门,也一定要派人去祭祀上供。可他的病皆是早年间风月场上混得多了留下的,加上如今年纪大了,便是好医好药地调养,也只能眼看着自己一日日地衰弱下去。
甄家虽然有过甄半朝的名声,可历经权臣扫荡和景德帝的调配,如今只剩个虚名而已。甄应嘉本就是个有能为的,便是当初春风得意之时想不到这些,待到在病榻上回思过往之事的时候,也只能长长叹气。他思前想后,也知就算甄宝玉立时明白过来去读书上进,也不是自己能看到的了,便一力要在死前为自家安排好后路。
待到油尽灯枯之时,他将甄宝玉叫过来,只道你的几个哥哥我都送到外省安家去了,家里如今只剩你一个,便是再颟顸的,也得振作起来。我如今也不逼你读书了,为父已经向圣上递了折子,只希望两宫能体谅老臣的忠心,给你一个恩荫,也好让你有个官身,好歹把家里维持下去云云。甄宝玉也是个孝顺的,便是平日里惧怕这个父亲,可如今老父卧床不起,他也知道端汤奉药,听了老父的话,他低头唯唯半晌,却说不出什么话,只有哭泣应声。
甄应嘉勉力半晌,等不来甄宝玉的话,他叹了口气,方对也在一旁侍疾的甄英莲道:“好孩子,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英莲哭道:“这原是女儿该做的。”却是自从英莲被甄家接回金陵,她和甄应嘉的父女之份,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