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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湿的，只身上的衣服换了。
齐氏顺着他的目光着了一眼，便笑道：“安姐儿来，随我一块去把头发擦了，一会再过来看你九婶婶。”她说完就朝蒋星凡道，“去吧，孩子我看着，什么事以后慢慢说。”
蒋星凡松了口气，点了点头，便大步往里走了进去。安姐儿站在那看着蒋星凡的背影，再看那两个刚出生的娃儿，想起已过世的梅氏，眼眶顿时积满泪。齐氏看了冯妈一眼，冯妈会意，走过去拿出帕子帮安姐儿擦了擦脸，然后一边吩咐旁边的丫鬟几句，一边拉着安姐儿随齐氏一块去了右梢间。
蒋星凡进屋时，千瑶刚换好衣服半躺在床上，后背垫着两个秋香色的缠枝莲花引枕，春桃和春燕在收拾屋子，春喜在喂千瑶喝水。这屋里的血腥味依旧很重，幸好那些沾血的床褥都撤了，视觉上好了不少。然这味道却还是令蒋星凡猛地回想之前那一幕幕，心口顿时一缩，他还从不曾那么害怕过。
“大夫回去了？”千瑶瞧着他进来后，就笑了一下。她并不知那曲大夫，惯来是让人称自个为先生，即便医术超群，也从未冠上大夫二字。有人曾问过何因，听闻是自其祖上开始就这般了．似乎是曲家先祖为了纪念恩师的缘故。
“嗯。”蒋星凡大步走过去，接过春喜手里的杯子。春喜帮千瑶掖了掖被子，就走开了，春桃和春燕也将东西都收好，然后轻轻退了出去。
房间一时静了下去，两人对视了良久，蒋星凡捧着那杯温水，有些笨拙地递到她唇边。千瑶摇了摇头，蒋星凡便将杯子搁在床头的小几上，完后又朝她挨近些，抓着她在被子里的手小心捂着，怔怔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怎么了？”肚子和下身还有些疼，千瑶虚弱地靠在枕上不解地看着他，然后一边将手从被子里拿出，一边道，“孩子你看了吗？我刚刚让娘抱出去了，本想多看看他们的，可是那孩子像是饿得厉害．只好……”
话还未说完，他就已经捧着她的手贴在脸上，然后又侧过脸，闭上眼吻着她的手心。
千瑶一怔，微张着唇，却忘了下面要说什么。
时间悄悄滑了过去，他却还没放开她的手，手心贴着他温热的唇，慢慢生出许些潮意。
“退之……”千瑶微一起身，蒋星凡遂松开手，将她揽了过来，压在怀里。好久才道：“幸好你没事。”
他声音极低极沉，且说完，也不放开她。
他身上带着很重的海腥味，衣袖那还有些濡湿，好一会，千瑶才轻轻推了他一下。
蒋星凡似从胸口里吐出一口气，然后放开她，捧着她的脸，在她额上重重吻了吻，完后才扶着她躺下，满声愧疚地道：“我回来晚了，让你受了不少罪……”
千瑶怔了怔，接着就是一笑：“反正你就是早些回来，也不能替我受罪。”
昨儿一晚，她心里不知生过多少次要放弃的念头，可一想起肚子里的孩子还没出来，终是一次又一次地撑了过去。最后在鬼门关徘徊时，其实神智已处于半昏迷状态。即便曲大夫给她下针用药，即便他在旁边声声喊着她，却还是续力不及。可当意识开始陷入黑暗的那一瞬，她莫名的就想起很久以前，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她在自家后院迷了路。那样绝望的时刻，她抖着双腿慢慢站起身，那时的她，还只是个刚从云端掉落泥地的懵懂少女，却依旧能咬着牙，含着泪，一个人摸索着向前走。
想起那会，已频临死亡边缘的她，陡然生出无限勇气，终是挺了过去。
听她这么一说，蒋星凡心里更是愧疚，于是讷讷地着着她，眼睛有些红，握着她的手不放，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千瑶看了他一眼，忽然想起当时自己被人掳走，差点遭凌辱时，也是在最绝望的时刻，幸得他所救，于是才有了今日。
那么多事，现在一一回想，心里不胜唏嘘，山穿水尺时，总能遇到柳暗花明。
迈过了那个槛，人生便能重来，无论何时。
娘亲当日对她说的话，今日才终于慢慢品出味来。
“你在哪找到的安姐儿？”见他还那么看着自己，千瑶便伸出另一手摸了摸他的衣袖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身上还湿了，我刚刚看安姐儿头发也是湿漉漉的，且整个人瞧着还蔫蔫的，似受了不小的打击。”
“她这么跑出去你倒是没怪她？”蒋星凡轻轻一叹。
千瑶白了他一眼：“怎么不怪，你是不知我当时担心成什么样，一个姑娘家家的，什么事不能跟长辈说，竟大着胆子只身跑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她了呢。再说又是七嫂临终前托付给我的人，真要有个万一，我都不敢想！”
蒋星凡轻轻抚着她的手背，让她别激动了。
千瑶歇了口气，接着道：“偏那丫头，我打不得也骂不得，以后你得好好管管，不然我只好禁足她，若再不服，就这么圈着养到十五，完后给她挑个人家嫁出去。”
知道她说的是气话，蒋星凡一声不敢吭，只陪着笑，直到她气略顺了后，才开口道：“下午那会，素娘出去时，跟她说了句，要带她去看看她亲娘，磕个头，就算是从此划清关系了，还说那地不远，来回一趟用不了多长时间。她怕你拦着，就悄悄跑了出去，完后素娘就带着她住小码头那去。”
“小码头？”千瑶皱了皱眉，“那是去哪的？”
“那里有船只去渔村。”蒋星凡顿了顿，补充道，“玉娘的坟地在渔村那。”
“她还真带过去！”千瑶诧异，又是不解， “不过都那么晚了，怎么还……”
“安姐儿也是发觉了不对劲，就不再跟她走，只是那会素娘哪还随她，还说不能让她姐姐一个人留在那边，得有人去陪着……后来，她们就遇上了逃亡的水寇，那伙人上去就抢了船，还顺便劫了她们两个顺着水路逃了。我随衙府的官兵，分了几路追过去，又动了手，才将安姐儿给救了回来。后在回府的路上遇上出来寻我的护院，这才知道你要生了！”
他只大致说了过程，语气淡淡的，可刚刚瞧着安姐儿那神色，以及用的那么长时间，再看他身上有些狼狈的模样，也能猜得出当时情况必是极惊险的。
千瑶想了想，又问：“那素娘呢？”
“让官府的人带走了，她婆家那边的人寻了过来。”蒋星凡不欲多提这事，简单说了这么一句，完后便笑道，“她的事，再跟咱无关．安姐儿经过这一事，也晓得利害了。你放心，仔细养身子，咱们好好过日子。”
没想那女人竟那么癫狂，千瑶怔了好一会．随后就听见齐氏笑呵呵的声音：“好了好了．这才一喂饱就不哭了，来，来，给你娘瞧瞧。”
千瑶一转头，便见齐氏和奶娘抱着孩子走进来，后面跟着冯妈和常嬷嬷，还有已经穿戴整齐的安姐儿。
第73章 争宠
“你也真是，竟然过了三天才让我知道！”那日刚挑好奶娘没多会，许氏就上门来了，且一进房间就数落了一句。
“嫂子过来了。”千瑶刚喝完鲫鱼汤，瞧着许氏进来后，忙漱了口，请她过来坐。
“要不是我路上碰见府里的管家，随口问了一句，还不知道呢。”许氏在她床头的绣墩上坐下后，接着又指责道，“你那晚上怎么没着人去跟我说一声，还都过了这么些天了，竟也连句话都设有。”
千瑶一边让丫鬟给上茶来，一边笑道：“那大晚上的，我这边有娘有嬷嬷们看着，总也不好再给嫂子添乱。且生他们后，我奶水不足，前两日便忙着找奶娘，今儿总算是瞧好了，原本就打算一会让人给嫂子送句话过去，不想嫂子倒是先过来了。”
“你当我那天跟你说的是客气话，什么大晚上怕添乱，要怕麻烦我还会跟你说那话，说来道去，你也不过是把我当外人罢了！”许冉还是有些气不顺，只是瞧着千瑶的面色确实不太好．便只好略放轻了语气。
千瑶只好歉意一笑：“不是我跟嫂子见外，也是那晚实在有些突然了，提前了半个月，我当时就疼得什么都顾不上了，哪还想那么多。”
许氏面色缓了缓，又仔细看了她一眼，便道：“难为你挺了过来，最后还请了大夫，受了不少罪吧。”
“是，幸好有曲大夫，还有娘和退之陪着，不然我真熬不过来。”千瑶一笑，说起来还有些心有余悸。
“也算是苦尽甘来，这一下子得了两娃，简直让我羡慕死了！”许氏说着就转头看了看，问道，“对了，说了半天，怎么也没瞧见我那俩侄儿？”
“让人抱过去喂奶了，那两小家伙，只要一饿，就哭得厉害。”千瑶一笑，面上尽是满足。
才说着，奶娘就抱着那一对吃饱喝足的娃儿走了进来，千瑶忙让奶娘将孩子放到她床上。许氏瞧着那对一模一样的奶娃儿，眼睛都放光了，喜欢得都不知先抱哪一个好。千瑶笑着将恩哥儿抱了起来，那孩子似已经认得她一般，瞅着她一咧嘴，就笑了，肉嘟嘟的脸鼓鼓的，露出粉粉的小牙床。千瑶心头甜的跟蜜似的，俯下脸就在他嫩嫩的脸蛋上亲了亲，小家伙似极喜欢这样亲呢的动作，微动了动小脑袋，轻蹭在千瑶唇上，瞧着就似在回应他母亲的亲吻一般。
下面的佑哥儿这几日长得比刚出生时壮实了点，这会儿似发现母亲的偏心，就在襁褓里不满地挥舞了一下小胳膊，睁着圆溜溜地黑眼珠瞅着千瑶诶诶的叫。
“哟哟，这对小宝贝哟！”许氏忙将佑哥儿抱了起来，疼得不知怎么好，直努着嘴逗着他玩。
两个孩子都不惧生，佑哥儿被抱起来后，睁着清澈的黑眼珠，无辜地着着眼前的陌生人一会，然后也跟着哥哥一块，咧开小嘴儿，就笑了起来。
“哟，笑了笑了！比我家姐儿还爱笑，也不怕生！”许氏说着就看了千瑶一眼，无不羡慕地道，“你果真是个有福的，不枉受了那一晚的罪。”
千瑶抱着孩子笑道：“那会真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可醒来后着到他们俩，顿时就觉得之前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不是，我生姐儿那会还算顺利，只疼了两个时辰不到，却还是受不了，可看到姐儿后，真就什么都忘了。”许氏跟着点了点头，又逗了那孩子一会，接着两人就着孩子的事聊了半刻钟。后瞧着两奶娃儿在襁褓里睡了过去，便将孩子交给奶娘，千瑶小心嘱咐了几句，才让她们将孩子抱到暖阁去睡。
“我听说那晚，安姐儿偷偷跑了出去．把你给吓着了。”奶娘将孩子抱走后，许氏才轻轻道了一句。
千瑶一叹，素娘既然让官府给抓了去，那这事就已经不是秘密了。
“那丫头，是满心的主意满心的戒备，我都不知怎么对她好，近了远了都不妥。
”对于安姐儿，虽知只是个孩子，但她之前确实一直就不怎么喜欢。后梅氏死时，她倒是对安姐儿生出几分可怜，到底是个小姑娘，刚知道生母另有其人，随即养母就死了，中间还出了那许些事，伤心难过茫然无措是肯定的……而眼下，她更多的是叹气了。
“你何须那么烦恼，真是个识好歹的，她就该清楚自个眼下是什么状况。这府里锦衣虽食地供着，饿不着她也冻不了她，懂事点的，好好过上几年，以后自然有她的好日子。你是婶婶，又不是亲娘，做得再好，人家心里指不定领不领情。”
“到底是七嫂临终前抓着我的手托付的，嘴不能就放任着不闻不问。”
“九爷也让你多关心些？”许氏瞅着她问了一句。
“他倒没多说。”千瑶一笑，“他可不敢跟我说这个。”
“啧，原来你心里都明白着，那还担心什么，反正这感情和信任也不是一日两日能培养得起来的。现在安心调养好你的身子，照顾好你的孩子是正经。”
千瑶笑了笑，点了点头，许氏便又跟她说了几句那酒肆的生意。只是还没说上一会，就瞧着千瑶面上已带了几分倦意，便收了话，起身告辞。千瑶着实觉得困倦难当，也不多留，只让丫鬟送一送许氏，完后躺下就睡着了。
差不多中午时候，蒋星凡从外头匆匆赶回来。
这几日，四方馆那的许多事，他都让下头的伙计代办了，除了某些重要的事情，不得不他去处理外，他是能不出去就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