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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小宝强忍住又想动手揍人的冲动,正色道,“陛下,我有两句话和你说,最好别让不相干的人听见。”
康熙微一迟疑,挥手对众侍卫道,“你们退到门口去。”自己再踏上两步,“你说吧。”谅韦小宝再胆大,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至胡来。
只听韦小宝用一种很深沉的语调对他说,“我今天原本是想和陛下共渡一个美妙夜晚的,没想到你对这件事这么抵触,我很抱歉。”
康熙咽口唾沫,想说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现在想起来认错了,那也没用!朕不砍你脑袋就是大大的从轻发落,不过韦小宝的脸色实在是不像在认错,他直觉这话不合适出口。
“陛下。”
“你还要说什么?”康熙语气缓和一点。
“我虽然很抱歉,但这是咱们两人的私事,你不高兴也不应该叫侍卫进来压制我!”
康熙的眉毛又竖了起来。
韦小宝回头一指一个个神情紧张的侍卫,“我亲爱的陛下,你尽可以下令让这些人把我押走进行处罚,这是你身为皇帝的权利,不过在此之后,即便再遗憾,我也将不得不永远放弃心里对陛下那份深深的情意!”
“你什么意思?威胁朕!”
韦小宝第一次用很冷的声音对他说话,“不是威胁,我只是在说一个不可避免的结果,换过来想一想,如果是陛下你在被自己的心上人这样侮辱伤害之后还能继续对他保有从前那样的情意吗?”
康熙沉默。
……………
宫中这个时候已经下钥,韦小宝从康熙的寝殿出来之后发现他哪儿也去不了,只得又去了侍卫房,对刚得了消息正一脸惊诧的多隆意兴阑珊地道,“多大哥,我这会儿出不去宫,借你地方歇歇。”又道,“你自己小心点,千万别再使你那招‘脱衣捆人神功’了,更不能告诉别人你教过我这手,我今天用它捆了陛下,那一位正火着,四处找罪魁祸首呢!”
多隆差点晕倒,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消息,试探问,“兄弟啊,听说你晚上和皇上在他寝殿里打了一架?你脸上这伤就是刚才打出来的吗?”明明是条威武大汉,说出话竟都带了颤音。
韦小宝承认,“是,真是没情意,出手这么重,不过他脸上也被我打青了一块!”
多隆继续颤音,“那,那,那皇上就这么让你走了?”
“没有,他本来还想让人打我板子的,被我反驳回去了。”韦小宝气哼哼答道。
他提起这个就冒火,刚才情况紧急,他大部分心思都集中在要怎么样才能把‘你敢让人把我拉出去,我就和你绝交!’这句话说得婉转又不失威慑感上面。现在全身而退了才觉出直冲霄汉的气愤。
韦小宝以前对待康熙的心态就好像是他在追求一位高贵,神秘又骄傲的贵妇,谦让和有风度是他应该做的,可是现在发现全盘不对,这哪儿是贵妇啊,这是个比公老虎还凶悍的人!不但凶悍强势,还有心机,难对付极了!
正文第43章 乱七八糟的纠葛(五)
裕亲王福全进宫来见康熙;一路行来;只觉越靠近乾清宫四周的氛围就越压抑;沿途所见的宫女太监个个拘谨无比;仿佛是生怕踏错一步,说错一句,全部低头垂眼;大气都坚决不出一口。
福全知道这通常就是皇上心情不好的表示,伺候的人生怕一不小心成了现成的出气筒;因此提着十二万分的小心。
暗暗摇头;心想最近平叛;开恩科,治水患几件大事样样顺利,正是可以趁机松快几天的好时候;怎么皇上还要想不开,没事生个闷气当消遣,真是苦了这些奴才们。
康熙见裕亲王去了倒还客气,命人端了张骨嵌花鸟面的四足红木圆凳来赐他坐了。福全老实坐下,这凳子虽然又冷又硌屁股,但他能坐上已是难得的殊荣,一般臣子来御前就算赐坐了通常也就是给坐个小木杌子而已。
福全近些日隐隐听到些有关陛下的传闻,因为内容过于匪夷所思,不知当信不当信,一直在暗暗疑惑,所以坐下之后就开始左一眼右一眼,遮掩着不停往康熙脸上偷瞄,终于搞得康熙不耐烦起来,“二哥你看够没有,朕脸上不就是多了一块淤痕吗?这么点小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在朝堂上看看还不算,还要追到朕宫中来坐近了盯着细看。”
福全赔笑,心想脸上出现一块淤痕自然是小事,可是这块淤痕出现在你脸上就不是小事了,我盯着看看也绝不是大惊小怪之举,实在正常得很!
问道,“皇上这是怎么弄的?”
康熙十分烦恼的看他一眼,“朕自己不小心撞到的,都说不是什么大事,你们怎么问来问去的没完了!”
福全一愣,心想我是你哥哥,看见你这副样子,不言语不合适,这才敢大胆开口关心这么一下半下的,另外还有谁这么没眼色,敢追着你乱问。
然后就听康熙道,“朕说是撞的,太后还非不信,这两天只要看见朕就要旁敲侧击地再问一遍,这有什么好不信的。”
福全了然,心道那个没眼色的原来是太后,劝道,“太后也是关心皇上。”
“这个朕自然知道。”康熙十分孝敬太后,一直以来都母慈子孝,太后关心他,看见他脸上的伤势多啰嗦两句,询问一下,他也没办法,只能耐心应对。
对裕亲王就不用这么隐忍了,直接一摆手道,“行了,行了,别说这个了,提起来就心烦。”
一旁有小太监捧上康熙日常喝的蜜水,康熙接过,又让给裕亲王也斟一杯来,喝了两口问道,“二哥,户部的事情可还顺利?要不要朕再给你派个帮手?”
户部尚书米思翰前两日忽然重病,众人都以为他是操劳过度累着了,想着休养几天就没事了的,不意他竟一病不起,再两日就传出病故的噩耗,搞得康熙有些措手不及,痛惜良臣早逝的同时,还要头疼户部那一大堆事情怎么办。
户部不是个可以轻忽的地方,康熙一时找不到合适又信任的人接手就先交给裕亲王代管。
“皇上放心,户部的事情富察尚书之前都做得井然有序,大部分公务只需我再安排人照样接着做就行了,出不了差错。”
“那就好,湖南,云南两地大军的粮饷一定要按时拨给,耽误不得。”
“是,这其中的轻重缓急我心里有数的。”
康熙忽然想起恭亲王常宁最近好似是闲着没什么事,“朕让常宁去帮帮你吧,他一天到晚总是二哥长二哥短的就会卖嘴,既是跟二哥这么好,那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让他帮你出点力。”
裕亲王笑着摆手道,“不用,不用,常宁最近有心思,不一定能定下心来办差,让他来我怕他给我添乱,还是算了吧。”
康熙轻哼一声,“他年纪轻轻的能有什么心思了,朕看是想躲闲偷懒还差不多。”
福全微笑,照例替常宁分辨了几句,身为兄长,他其实对几个弟弟都十分关爱,只不过康熙是皇帝,他不好表现太放肆,于是就将一腔手足之情多数放在了常宁身上,经常忍不住要替常宁说说话。
忽听康熙换了话题,“二哥,这凳子是不是坐着有些不舒服?朕让人给你拿个垫子来。”
福全讶笑,“皇上怎么想起这个,我们到您面前有个座位就是皇上赏赐的恩典,感激还来不及,难道还想在您面前坐太师椅不成,那岂不是太没规矩了。”
康熙脸上划过一丝笑意,“就有人这么没规矩呢,上次非得逼着朕让刘进忠给他搬了张椅子来坐,不然就不肯再在宫中待,要回家去歇着了。”
福全脸上赔笑,心中纳闷:这谁啊,这么威武神勇,胆敢嫌弃皇上赐的座位不舒服,硬给自己换了一个。
心中一动,冲口道,“会在皇上面前这样直言快语的定是韦将军了!”再看一眼康熙脸上的伤痕,暗思难道那传闻是真的?
康熙听他提起韦小宝,脸上的笑意潮水般退去,“不错,他在朕这里向来胆大得很,什么话都敢说。”
不但敢说,还敢跟朕动手!想起那日的事情,心里竟是隐约有点委屈,心道他干了那么大逆不道的事,朕硬忍住了没舍得处置他,他倒先翻脸了!真是见过不讲理的,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
沉下脸叫过刘进忠问,“派去小桂子家里的太医回来没有?”
刘进忠哈腰道,“皇上问得巧了,廖院判刚回来,在外面候着呢。”
“让他进来回话。”
刘进忠去叫廖太医,福全问道,“韦将军病了?”
康熙脸现不满,“是,不过九成是装的,朕派人去传了几次,他都推说身体不适不能进宫,朕今日就派太医院的廖院判去看看,他到底生了什么了不得的毛病!”
大清设太医院,院使正五品,左右院判正六品,御医正八品,这廖院判领着六品俸禄,是宫中数得上名号的几个太医之一,平时只给太后,皇上和几位身份显贵的后妃诊脉,这次竟被康熙派去给一个臣子看病,说起来应该是对这臣子恩宠有加,可偏偏他还在怀疑这臣子是装病……
裕亲王无言以对,正好廖院判进来了,他就干脆先端起小太监给斟来的蜜水喝,打算先听听再说。
只听康熙问道,“韦将军生什么病?要不要紧?”
廖院判五十余岁年纪,因为在宫中行医多年,所以很有些见识,什么装病的,装孕的,受暗伤的,中毒的,甚至误食了堕胎药的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唯独没见过今日这一款装病装得如此不认真还理直气壮的,一路上就在犹豫,犹豫到此时还没想明白,不知该如何答皇上的话才稳妥。
微一迟疑,康熙又道,“你不要有顾忌,实话实说就是。”
廖院判便道,“臣去的时候,韦将军走动说话都自如,在他家中客厅中让臣诊的脉,脉象还好。”言下之意是韦将军连卧床都没有,可以出来见客,因此没什么大毛病。
康熙喘口粗气,“他真的一点毛病都没有?他可是连着几日称病,连入宫见朕都不行!”
廖院判婉转道,“韦将军没什么大毛病,就是略有点肝火旺盛,臣已经给他开了一剂清火去热的药,吃两天就能好。”
福全差点笑喷出来,连忙转过头,将口中刚喝的蜜水硬咽下去。
康熙挥手命廖院判下去,自己起身十分烦躁的走了两圈,“肝火旺盛?肝火旺盛!他打了朕他还有理了!”
说者无心听者却是大惊失色,福全虽然耳闻了康熙脸上的伤是因韦将军而起,却一直以为是他总陪在康熙身边逗乐,闹着玩总有失手的时候,这是不小心撞到的,谁知还有和皇上动手这一说。
严正了脸色道,“皇上怎么不治他的罪。”
“算了,朕也打了他的。”
福全急道,“那怎么一样,您就是打死了他,他身为臣子也该受着,可他只要蹭破了您一层油皮就是诛九族的大罪,皇上不可混为一谈!况且就算您宽宏,不愿重责,那小惩以诫总是要的。”
康熙不答,心想没治他罪,他就已经摆了这许多天脸色给朕看,要是真治罪了,还不得真的立刻和朕绝交。
说起来韦小宝敢用绝交这理由拿捏他那绝对又是一桩重罪,要知道自古就有明训:‘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结果为君的什么都还没做呢就被臣威胁了一下子,这像什么话!
可惜韦小宝此人不通礼法,不懂这些明哲古训,好的时候是真好,脾气上来了就软硬不吃,真敢乱来,康熙拿他实在是没办法。
拿个小桂子没有办法,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以前此人就算顽劣精乖也跳不出他的掌握之中,更不敢对他无礼顶撞,康熙不晓得怎么就会变成了现在这个无奈样子,只觉得此事说来面上十分无光,不愿多讲,叹道,“二哥陪朕微服出宫去走走吧。朕要散散心。”
………………
拿破仑语录: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不可能只有庸人的词典里才会出现!
正文第44章 乱七八糟的纠葛(六)
半月之后就是康熙今年开恩加设的博学宏儒科开考之日。
大清承唐宋旧制;于正常科举考试之外;增设制科取士。有博学宏儒、经济特科、孝廉方正科等名目。博学宏儒;又称博学宏词;与试者,不论已仕未仕,皆由在京三品以上官员;在外总督、巡抚等大吏先行荐举,然后汇集京城;统一进行殿廷考试;录取者一般会被授予翰林院官职。
这是数年难得一次的盛事;与试众人都早早汇集京城,擦拳磨掌只等开试的正日一到就能施展毕生所学,上殿一显才华;若是侥幸得中便能自此踏入仕途,光宗耀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