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喝了一大口,方得暂抚心中燥火,袭灭颓丧地拉开百叶窗的一角,让阳光透洒进斗室,脑子暂时休兵的此刻,他才有余暇视清自己连日来的‘战绩’,这下吞佛回来不把他宰了才怪。
吁叹一声,为免气死好心提供他避难所的好友,他认命地戴上口罩,着手清理堆了一桌子的食物残骸、啤酒罐,和一大堆画废了的画纸。画纸的纸质较为特殊,也比一般用纸重,这堆累积起来,卖给收破烂的起码也值好几十块,袭灭自嘲地撇了撇唇角,把废纸收集起来放进一个纸箱里,他相信吞佛的黑发情人会认真考虑这个提议。
弯腰收拾干净后,袭灭脱掉口罩,双臂大敞往后仰躺床上,照进窗户的阳光异常刺眼,他眯起三日加起来只闭阖八小时的红肿双眼想好好补个眠。甫闭上眼睛,那日令他肾上腺素遽升的画面又蹦进脑海,像索命冤魂一刻也不放过他,袭灭惊坐直身,汗流浃背,满脑萦回一步自渎时的艳容与呢喃。
他抱着因缺乏睡眠而抽痛不已的头,心中委实想念一步的笑容,但他没有勇气与他对眼。那晚,他狼狈地逃回自己的房间,隔日一大清早就找上征信社,并在当日下午得知福伯的住所。拜访福伯后,疑惑是解开了,思绪却更加混沌,他不知该以何种态度面对一步,唯一能想到的是能躲一步多远是多远。吞佛倒讲义气,知他所欲,帮他拨了通电话给一步,谎称他们隔天早上很早就得赶到机场,因此他提前一天到吞佛家借宿,两人好结伴一起到机场与其他同学会合。
不得不说,吞佛在临机应变和寻找藉口这些方面,总是比自己驾轻就熟得多。
接着吞佛去旅行了,接着四天就像被翻动的书页眨眼即过,他仍旧未做全心理准备,究竟该如何与一步应对……还是画画吧,脑海飞来各种纷乱思潮,扰得他睡意全失,再不找点事情转移注意力,他又要犯头疼了。
正坐在画架前,袭灭换掉油画画笔与刮色刀改执碳笔,眼睛从画纸游移到窗外耀眼阳光,再慢挪回纸上,缓缓闭起,脑袋净空杂绪,任由浮现脑中的图像牵引着自己执笔的手,在纸上绘出图像的基本雏形。然后,他张开眼睛眙着自己描绘下的基础轮廓,眸瞳闪逝一丝犹豫,手却不受控制地自行移动,一笔一笔加深线条,一笔一笔勾勒出自己心中的,贝壳。
※
“你在干什么?”早晨的鸟鸣对缺眠的人而言特别刺耳,刮得袭灭频起耳鸣,他睁开充血双眸,看见吞佛正拿着碳笔蹲在自己身周着绘线条。
“等等,不要动,就快完成了……”压住袭灭起身的动作,吞佛添下最后一笔。“大功告成,可以起来了。”
“你到底在做什么?”
“处理案发现场啊。”指指地上教自己用碳笔描圈出的人形轮廓,吞佛笑得讳莫如深。
“无聊。”没好气地睐他一眼,袭灭迳自走向浴室,照到镜子那瞬间忽然倒抽一口气。“没想到你还认得出我。”满脸胡渣、双目赭红、眼皮底下两坨黑眼圈,活像流浪已久的失业游民,连他自己都差点认不出自己的脸。
“是啊,你该庆幸我还认得出你。”要误认成是哪个不长眼的宵小将歪脑筋动到他家,就算蠢到跌倒晕厥在地,他也绝对会先捅他一刀再送医急诊顺便报警,正当防卫通常是个很好用的藉口。“这就是你四天来的成果?”朝画架努努嘴,似笑非笑地看向走出浴室的袭灭。
“一天半,随手画的。”淡撇了眼完工的素描,倏地一股烦躁奔涌心头,袭灭快步走近画架伸手就要撕下画纸,却被吞佛眼明手快地制止。“让开。”
“既要撕毁当初又何必画下来?”
“我高兴。”
“好吧,请便。”高举双手让出通路,吞佛摆手道,这一干脆之举反让袭灭裹足不前,一双血瞳怒视吞佛,后者无奈道:“阻止你撕你生气,让你撕你也生气,阴阳怪气的,你生理期来了?”正经地询问。
“闭嘴。”他已经够烦了,为什么还要忍受幸灾乐祸的吞佛在一旁猛道风凉话。
“不就是爱上了,有什么好烦恼的?”
“你……”唬地回身瞪着笑得一派惬意的好友,尔后抚额叹道:“你何时发现的?”
“我先前就说了,我多少还是懂你的。”淡哂,吞佛坐在袭灭身旁,难得好心地拍抚他沮丧的垂肩。“本来我只是猜测,这幅画证实了我的怀疑,你不妨老实告诉一步老师。”
“你疯了?”眼瞳瞠得牛铃般大,袭灭拍掉吞佛搭在肩头的手掌。原以为他良心大发想安慰自己,结果却只是要寻自己开心。“我脑筋不正常了才会告诉他。”
“爱上从小到大照顾自己又大自己十四岁的养父本身就很疯狂了,你还在乎自己正不正常?”不以为忤地收回手,吞佛漫不经心道:“与其自己在这里纠结个半死,何不求个痛快?”
痛快?他也想落个痛快,但万一遭到拒绝呢?万一影响到他和一步日后的相处呢?他没有自信在表白后还能平心静气地与一步同住一个屋檐下而不动欲念,倘若一步无法接受自己的感情,最可能的做法就是远离自己,他太清楚他的个性了,而这是他最不愿意得到的后果。
“别再说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你要上哪?”
“回家。”他不可能逃避一辈子,而尽管害怕面对一步,泛滥的思念却又催诱着他返家的渴望。
“你已经能自在地与一步老师相处了?”
“我会想办法做到。”暂且先放下这令人头痛的纠结,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联合展览,他必须全力以赴,才不枉天子与一步的苦心策划。“画展当天你要来吗?”
“当然,我会献上贺礼。”似嘲非嘲地给了袭灭一记浅笑,吞佛摸着画架上的画。“老实说,这幅画是截至目前为止,我看过的你的画作中,最杂乱无章却也最动人的作品,放在压轴肯定能将画展的气氛炒到沸腾,你确定要放弃这个点子?”
“你在说笑吗?这幅画一摆出去会造成什么结果可想而知,帮我收好它,画展结束后我再过来搬。”还得先行找地方收藏妥当,不能被其他人发现。“至于贺礼就不用了。”礼多人不怪是套用在一般人身上,对吞佛这个人,只有礼多必诈的联想。
“可惜,真是可惜,不过既然你都决定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等等,”叫住抓起机车钥匙就要走人的袭灭,吞佛从旅行袋内取出五盒韩国泡菜丢给他。
“给我这干什么?”
“送给一步老师的韩国特产,减低穿帮的风险,同学那边我也都帮你编好理由,不会在一步老师面前露陷。”虽然除了自己,一步鲜少和袭灭的其他同学往来,但凡事谨慎一点总是不差。
点点头,默默收下泡菜盒,袭灭暗忖,这家伙真的很有做坏事的本事。
待袭灭走远后,吞佛慢条斯理地将画作以白色厚纸包覆妥切,再拿起话筒拨了一组号码。
“你好,请问是一步老师吗?我是吞佛。”
谈笑风生,吞佛有色的隐形眼镜经日光的折射,闪烁着金红异芒。
7。
展览在国际艺术中心的文化厅正式开幕。虽有企业的经费赞助,但由于主展是不具知名度的学生个展,因此他们只争取到三天的展期。然而,展出作品包括袭灭本身的十件作品,以及一步和天子各自的精选画作,总共有三十件油画,三天的展期虽然不长,却已然绰绰有余。
开幕头一天,一步显得神清气爽,脸上时不时挂着窃笑。天子察觉异状后虽颇觉好奇,犹耐着性子将与会贵宾领至招待室好生安置后,方觑得空档,随即抓来好友详细询问。
“秘密。”
听到这两字,天子差点没睁着眼睛昏过去。他都几岁了?还在玩这种小孩子把戏。“我没闲功夫和你瞎耗,你讲不讲?”
“讲、我讲。”深知好友脾性,一步连忙安抚好友,他本无意隐瞒天子,只是偶尔也想学学年轻人装神秘的语气,见天子额冒青筋,明白他被那些自视甚高的贵宾给惹到心情欠佳不宜再吊其胃口,遂坦言道:“是有关小灭的事情。”
“好事?”瞧他眉开眼笑的,天子直觉猜道。
“嗯。”颔首,一步将吞佛打电话偷偷告诉他的秘密与天子分享。“昨天早上小灭从机场回来时,还一脸郁闷地跟我说,他缺乏灵感所以没有将压轴的素描成功画出来,要我们取消那个安排。”
“这我知道,刚才碰面时他有跟我提到。”但观袭灭那张懊丧的脸,天子颇为心疼,知道他不愿让自己和一步失望却又无法如期完成画作而感丧气,便拍拍他肩要他放松心情别介意此事,本来他和一步对这个安排抱持的态度便是随缘,毕竟袭灭可以发展的空间还很大,根本不需要急在一时。
“其实小灭画出来了,吞佛说小灭把作品寄放在他家,他故意骗我们是想给我们一个惊喜。”
“所以……画在你手上?”吞佛既然打电话通知一步,一早应也将画作暗渡陈仓交给一步安排。
“不,画作吞佛带进特别展览室里了,他要我们装做不知情,免得扫了小灭的兴,一切交给他布置处理。”
“听你的意思,你也没看过那张画?”
“当然,吞佛说他也没看过,小灭把画作包得很严实,说我们没看到之前他不能看,吞佛还说就是因为小灭这么坚持,他才会故意把这个惊喜先透露给我们知道,算是小小回敬小灭。”对袭灭和吞佛特殊的往来之道一步已熟悉非常,倒也见怪不怪了。“虽然吞佛没看过,但他说小灭对这张画作很有信心,”瞥见天子清艳丽容浮上一层隐忧,一步轻道:“你不要担心,就算真的没有画得很好也没关系,小灭还这么年轻,进步空间很大,虽然评价不好对你公司可能比较过意不去,但对小灭来说却是一次难得的宝贵经验,天子你一直鼓励他不也是为此?”
“我担心的不是画不画得好的问题。”心头隐约有股不安盘据萦绕不去,却说不上来是什么。
“那你担心什么?”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喟叹。
“你大概是太累了,精神太紧绷才会心绪不宁。别想了,这事就交给吞佛处理。对了,你不是说旱魃先生也会来参观?怎么还不见人影?”旱魃是现今画坛上资深的油画大师,年前一场意外使他右手瘫痪无法再执画笔,他于是改走油画评论一途,收藏有古今许多珍贵名画,本身亦兼任国外著名美术杂志总编辑一职。
“先前他有特地传简讯来说会晚点到……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去门口等他。”旱魃是与会贵宾中少见的知礼节的名人,不少人临时不来参展也不会通知自己,只有旱魃还提前知会自己这天他会晚到。
“需要帮忙吗?我跟你一起过去。”
“不用了,你去看看小灭,要他以平常心面对不要太紧张。”迅速说完,人已消失眼界。
※
密闭的展览区里,袭灭静静地看着一步与天子的作品,眼眸逡回复杂色彩。这些油画每一幅都充满了生命力,两人的风格迥异易辨却都同样抢眼谁也不逊色于谁,若说自己在绘画上尚欠缺何种特质,那就是他的画作没有属于自己的色彩,单独看或许亮眼,但与其他画作并列,他的作品缺乏显著的辨识度。
对于自己作品上的缺陷,袭灭很是明白,也多少忧虑过这个问题,但他无从着手改进,轻吁,袭灭的眼光胶着在一幅风景画上。
站在袭灭背后好半晌,那道伟岸挺拔的身影委实令一步望得痴傻,一种分不清是感叹抑或欣慰的情绪油然而生,一步缓缓靠近袭灭,启口道:“这张是我大三那年画的,渡头余晖洒落海平面,非常绚烂夺目,只要见过一眼那样的景色,终身难忘。”
“用色十分大胆,分别以金澄、墨绿、靛蓝,呈现不同距离不同受光程度的海水,每一种颜色都很浓厚鲜明,却又恰到好处地相融而不互斥。”
“呵……以前唸书时,你父亲总爱开玩笑,说我是‘普皮鲁骨’。”
“……普桑派和鲁本斯派?”普桑派与鲁本斯派是十七世纪末法国对立的两大油画派流,普桑派着重素描与构图,强调理性思维,鲁本斯派则偏重色彩运用。
“正是,他说我兼长两派,不过这是你父亲恭维的玩笑话,我在还没接触这些理论前就一直维持这种风格了。”
“我想……”停顿了会儿,袭灭将目光调至一步身上。“父亲指的不单是作品特色,同时也是你给他的印象吧。”凡事以理性做骨架,行事却总以情感当逻辑基础。
难以适应袭灭如炬目光,一步心湖起了微幅骚动,却下意识地排拒如斯反应。方才那刹袭灭给他的感受不像个十八岁的少年,不像以往自己熟识的小灭,也不像他父亲,他有点惶然,因为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似乎曾经发生过,又似另一种全新的体验。一步不着痕迹地避开袭灭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