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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桂令-第2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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愧地看向蒙武,心想玉破禅心善,回头求他一求,只要金折桂没事,他嫂子就也没事。
  玉破禅点了点头。
  拓跋平沙道:“请你大哥过来吧。”
  大哥?蒙战登时傻住,眼巴巴地看向玉破禅,“八少爷怎知道……我大哥他……”
  “呆子,人家媳妇快生孩子了,梅某会叫个丑八怪抬东西过来?谁不知道,八少爷叫自家媳妇看的都是仪表堂堂的人物。”梅老板跟梁松算完了账,这才慢慢地走来。
  蒙战见梁松也无丝毫诧异,脚下微微一滑,只觉得天冷得很,登时想,往日里玉破禅小心谨慎,时时刻刻叮嘱金折桂“寝不侧,坐不边,立不跸,不食邪味,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目不视邪色,耳不听淫声,夜则令瞽诵诗书、道正事”,怎地会许梅老板带着个面目全非的蒙武来金折桂面前转一圈?况且,梅老板是何等圆滑、机灵的人物——不然他也吃不上这口饭,也断然不是肯叫蒙武过来触玉破禅霉头的人。顿时感慨万千,想到玉破禅的谨慎小心,不禁心生佩服;又因他们人人皆知,唯独不与他说,便又有两分惭愧,心知是自己往日靠不住的缘故;继而,又为蒙武开始忧心起来。
  “要瓜子、花生、蚕豆吗?”梁松的儿子梁逊抱着个盘子过来,上头摆着些零嘴儿。
  玉破禅意思意思地捏了一枚蚕豆,眉头依旧紧锁,并不去看梅老板、蒙战,见门内几个强壮的媳妇推着一妇人出来,赶紧去问:“少夫人怎么了?”
  “没事,正喝鸡汤呢。”那妇人笑了,想起自己生孩子那会,才生完孩子,就能出门放羊割草,对玉破禅这紧张兮兮的样子很不以为然。
  “那就好。”玉破禅侧耳去听,听见里头有低声的叫声,有些神叨叨地道:“婶子们快进去,这一月二十八快过去了,只怕下一会子孩子就出来了。”
  “没那么快。”那妇人只当玉破禅家生孩子还要挑个好时辰,嗤笑着,便又进去了。
  在帘子张开的那一刻,玉破禅瞅见屋子里地上的花生壳、瓜子壳,当即怒火中烧,只觉得稳婆们该跟他跟金折桂一样紧张,怎地屋子里头还嗑上瓜子了?手一握,当即把手中握着的那一粒蚕豆捏碎。奈何此时金折桂落到那几个妇人手上,也不敢惹恼她们,脸上杂糅着愤怒、谄媚,讨好地冲屋子里笑了一笑,待帘子放下,才闪开看向蒙战。
  “阿武,阿武。”被人推出来的妇人扯着嗓子喊。
  蒙武垂着头,一声不吭地,见梅老板都过去了,只得慢吞吞地,好似老态龙钟一般徐徐走过去,任凭那妇人叫,他也不搭理。
  蒙武是什么人?他昔日比蒙战中用多了,幼时乃至少年时光,见到的都是斯文温柔的女人,听那妇人叫他,想起蒙战媳妇如今是何等青春美貌,当即垂下头,不肯相认。
  “六妹夫,急匆匆叫我来,是为了何事?”虞之洲匆匆过来,见众人都堵在这屋子外,才想起金折桂该生了。
  “你的人,要如何处置,总该叫你来问问。”玉破禅面色不大好,见蒙战一直恍恍惚惚,便将手搭在他肩膀上,用力拍了拍,蒙战还算厚道,没见风就是雨。
  蒙战待要讷讷地开口,就听蒙武冷笑道:“我是孤家寡人一个,你莫替我求情?我算什么?孤魂野鬼一个,我且问公子一声,公子的宏图大志呢?想当初,属下追随公子的时候,公子是何等的卓尔不凡,胸怀大志,即使落拓到在西北养马,依旧踌躇满志,满心筹谋着如何东山再起。怎地如今就成了一个只知道寻花问柳、斗鸡遛狗的纨绔子弟?满子规城里,能听说的,只有公子的风流韵事,就没听说过公子做过一件叫大家伙佩服的事!”
  虞之洲先不屑地瞥向蒙武:“你是何人?胆敢这般与我说话。”
  “属下蒙武见过公子。”蒙武当即跪下给虞之洲磕头,“多年不见,蒙武面目全非,公子也,不复昔日指点江山的风采,成了满身脂粉气的公子哥。”
  虞之洲顿时面红耳赤,指尖微微颤抖,胸中一口气出不去,憋得脾肺要炸开一般,手指指了指蒙武,脑中晃过在西北贩马时,他们一群人虽潦倒,但意气风发的时光,不觉闭了闭眼睛。半响把手指收回来,背着手轻咳两声,对蒙战道:“你瞧,我没弄死你哥哥。”
  “那也是你害的。”蒙战鼓着眼睛牢牢地盯着虞之洲,“谁叫你狼子野心,不正经地造反,想去抢什么劳什子《推背图》。还叫哥哥去绑人家小前辈,若不是你,大哥怎会成了这样?”
  虞之洲要知道如今只要有银子,就能翻一翻《推背图》,当初也不会冒险留在瓜州了,只是轻叹一声,偷偷觑了眼蒙武,便倚在门前摆着的椅子上,因冰雪还没彻底融化,山上冷得很,便紧紧裹着衣衫,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架势。
  “公子,京城皇家人都死光了,就只剩下您跟皇上两个,你何不……”
  “住口!”虞之洲打断蒙武的话头,听人喊阿武,便看过去,见是个粗鄙的妇人,又转过头来,“蒙武,你要如何,只管去做,莫牵扯上本王,本王,甘心做个富贵闲王。”如今虽不富贵,但无拘无束得很,何苦再去提心吊胆地去做那见不得光的事。
  “公子!”蒙武嘴里的牙齿咯咯作响。
  梁松早先并不知道虞之洲叫蒙武去绑架人,他只记得那时,虞之洲是叫蒙武跟另两个兄弟混入瓜州粮仓烧粮食来着,此时被吓住,脸颊上的肉颤了颤,不由地脱口道:“蒙武,公子叫你去做,你就去做了?”
  “公子有命,自然要遵从。”蒙武盘算着戚珑雪护住他娘子后,也无颜再留在黑风寨,如此他们兄弟一同撺掇着梁松一同离开,他们一伙人,再将昔日在西北的事重新捡起来,再卧薪尝胆十几年,便能叫虞之洲卷土重来——反正皇家人都死光了,虞之洲这会子造反,总比早先宁王、英王都在的时候要方便行事。此时被梁松质问,蒙武反倒疑惑梁松到底是遇上什么事,不效忠虞之洲,反而效忠起玉破禅了?
  “你……哎!”梁松叹了口气,当初玉破禅叫他把选给金折桂的稳婆背景查一查,他是头一个认出蒙武的,原当蒙武东窗事发后对昔日的绑架会有悔意,不想他如今竟然还巴望着叫虞之洲造反。
  “大哥,你快认错吧。为了你,岳大叔、柯大叔他们,他们全死了。”蒙战哽咽了一声,当即懊恼地蹲在梁松脚下。
  “蒙战,那事不怪你。”梁松也暗自庆幸蒙战被听从蒙武的蛊惑,“过去的,就过去吧。八少爷,蒙武虽罪不可恕,但到底小前辈平安无恙……”听见屋子里一声惨叫,眼皮子跳了跳,心说金折桂素来能忍的人都喊成这样,可见,确实是疼得厉害了。
  “梁大叔无需替我求情,我蒙武孤身一人,死就死了。”蒙武只觉得所有人都变了,如今的他跟他们格格不入了。
  “阿武——”那妇人又喊了一声。
  “浑说什么,你媳妇不是有了身子吗?”梁松道。
  蒙武握紧拳头,瞥了眼那稳婆,当即站起身来,慷慨激昂地道:“莫非梁大叔也忘了太子死的冤枉了?太子的深仇大恨,莫非,只有我这个连太子面也不曾见过的人记得?你们个个都想偏安一隅,个个都没胆子替太子爷报仇,好,那我一人去,便杀不死那狗皇帝的孽种,下了地府,我蒙武也有脸去见太子爷。”说罢,便气势汹汹地要向外去。
  “等等,这边的事还没处置好呢。”玉破禅瞅了眼虞之洲,虞之洲当即扭过头去,心道:神经病,弄死太子的皇帝是老太上皇,是他祖父,他祖父的孽种里,也有他这孙子呢。
  “蒙武,你这……”梁松气得哆嗦起来,昔日蒙战父亲临终托孤,他们一群人便把他们兄弟视若己出,偏蒙武处处又比蒙战得虞之洲的心,于是就养成了蒙武心高气傲的性子。
  玉破禅开口道:“梁大叔,此人……”
  “离不开咱们眼皮子底下。”虞之洲瞧蒙武疯疯癫癫的,当即暗示梁松:若是他把昔日他们一群人做过的事抖落出来,皇帝一翻旧账,他们哪一个都得不了好。
  玉破禅会意,便对梁松道:“请梁大叔妥善处置他吧,不可叫折桂再见到他。”
  梁松心里为难,又见任凭那妇人如何喊,蒙武总不回头,就对蒙战道:“叫人带你嫂子歇着去,至于蒙武,叫人押进地牢看管。”黑风寨并非没有地牢,只是昔日知道地牢的人不多罢了。
  蒙武立时看向蒙战,见蒙战低头不语,又见有人来拉他,此时想逃也不成,当即挣扎着奋力跳脚道:“你们想和就和,问过我们这些出生入死的人没有?我们抛头颅洒热血,到最后,你们个个不计前嫌地握手言和!笑话,天大的笑话!那我们到底是为什么死的?”目眦俱裂地瞪着蒙战,待见蒙战一动不动,当即仰头狂笑起来。
  “神经病!”虞之洲学着金折桂骂了一句,“他撒癔症呢。”风一吹,忍不住咳嗽起来,立时事不关己地裹着皮衣向自家去。
  蒙武的媳妇见没人为难她,又见蒙武以她为耻,当即也不闹了,老实地随着人去。
  蒙战不禁流下泪来,抹着眼泪,听见梁逊又说“瓜子、花生、蚕豆”,便抓了一把蚕豆塞在嘴里。
  “蒙战,没事了。”梁松道。
  蒙战重重地点头,蹲在梁松身边,到底是心气不顺,骂道:“说一千道一万,都是那狗东西贪心不足!”要是虞之洲不要什么《推背图》,他们没遇上金折桂、瞽目老人,就不会跟范康牵扯上,也就不会有眼下的事了,当即提着拳头,气咻咻地去追悠然回家的虞之洲。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想不通的,只能自苦。”玉破禅闻到一阵沁人心脾的香气,才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的梅老板。
  梅老板素来就知道黑风寨里人人背后都有一段故事,今日听了那么几句,便啧啧两声道:“原来你们一群人都有仇呀。”轻描淡写地抛下一句话,便也去了。
  屋子里,金折桂早先还能听见蒙武几声喊叫,随后便没声音了,又觉身上疼起来,便忍不住叫了出来。
  “还不到时候,少夫人省着点力气。”一个妇人嘴角贴着瓜子壳,兜着手里的瓜子,在金折桂撑起的被子下瞅了眼,又向一边去。
  金折桂叫了两声,重新倒在枕头上,“你们、你们倒是有闲心。”
  “你吃吗?”那妇人大方地把手里的瓜子递到金折桂面前。
  金折桂不禁瞪了瞪眼,昔日她还没有个怕头,如今总算知道自己怕生孩子了,稍稍有个动静,就紧张起来,耳朵里听见几个妇人嘴里噼里啪啦的,说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俨然不把她生孩子这事放在眼中。
  这也难怪,请来的都是些寻常的稳婆,哪一个都不把生孩子当一回事,若跟她们说生孩子就是去鬼门关走一遭,还要被她们白一眼。
  “阿五——”金折桂喊了一声。
  戚珑雪赶紧握住金折桂的手,“你别急,没事。”
  “想当初,我生孩子那会,恰几只羊羔跑远了,我赶着先把羊撵回羊圈,回屋自己烧热水,烧了热水怕孩子爹回家没饭吃,又煮了饭,这才找了剪刀,腿一叉,就把孩子脐带剪了。”一个鲜卑妇人道,其他几人连连附和。
  “拓跋平沙的媳妇。”戚珑雪呶呶嘴,也被那妇人嘴里的话吓住,回想自己生孩子那回,稍稍有个动静,就自己先紧张起来,怎地那妇人生孩子那么容易?
  “时候不到,再忍一忍。”又有个妇人来金折桂被子里看了一看。
  还能吃得下去?金折桂腹诽道,兴许是看着那群妇人个个云淡风轻,便也跟着放下心来,“阿五,咱们也……嗑瓜子。”
  “别闹了,她们胯骨宽,好生养,咱们比不得她们。你赶紧歇一歇,还不知要熬多久呢。”戚珑雪十分艳羡那些鲜卑妇人,心道若是她也生成那样,不知能少吃多少苦。
  金折桂闻言才略点了头,一个妇人就插嘴道:“我瞧着少夫人也好生得很。”
  “何以见得?”虽事到如今,还没见孩子出来,但有人说好生,金折桂提着的心放下了两分。
  “你腿脚有力气,我给个汉人女人接生过,那腿脚一看就是活了十七八年,没走过几步路的,才进产房,就翻白眼了。”那妇人言语里,很是不屑。
  金折桂哭笑不得,心道若是在京城里,金家养着的那群稳婆早慌神了,哪里能跟这群见多识广的人一般镇定自若。吃了碗燕窝粥,养了养神,见自己张嘴要叫,那妇人便挤眉弄眼,一时不甘心起来,便也强忍着不大声叫出来。
  眼瞅着外头天黑了,金折桂浑身被汗浸湿,忍了那么久,也有几分习惯了,待要睡觉,才略闭了眼,就有人推她,“时候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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