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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折桂暗道果然就该选在休沐日回家,管金阁老当街迎的是谁,他们姐弟这面子是有了,谁也不能嘀咕说金家不稀罕他们了。
“ 呢?他不是去迎弟弟妹妹了吗?”金将溪穿着一身便服,因是养尊处优的文官,虽比金将晚小两岁,但大腹便便,面容丰满,看起来倒是比金将晚要大上十几岁。
“二哥哥病了,还留下原本给弟弟妹妹们的奶娘丫头伺候他们。”金朝杨极为顺口地说。
金将禄嗔视儿子,“胡言乱语个什么,你二哥哥若非实在撑不住,必定会亲自送弟弟妹妹回家。”
甭管里头有什么蹊跷,但在旁人心中,金朝桐已经是一个非常不懂事的人了,去迎接受苦的弟弟妹妹,反倒将弟弟妹妹的丫头、奶娘占了。
“蟾宫,你的脚……”金阁老忧心忡忡地看着金折桂的脚,见金蟾宫紧搂着他不放,就避开金将溪要接过金蟾宫的手。
“父亲放心,已经叫人准备好太医了。”金将溪忙又催促金阁老,“父亲,花老先生也累了,家里有人等着,回家说吧。”
金阁老忙空出一只手挽着瞽目老人向前走。
“快背着小姐回轿子。”金将溪又催促婆子们。
金折桂被人挡着,依稀听见金阁老说了太上皇等话,心想果然不能把自己太当一回事,金阁老出门相迎的才不是她。
上了轿子后,不过几步路,就进了金家门,金折桂见家里开了大门,心里纳罕,不等进仪门,轿子便又停下,见两个眼生的媳妇来搀扶她,哪里肯丢了架着拐杖装可怜的机会,避开她们的手,依旧要了拐杖,慢吞吞地向金阁老房里去磕头,到了门边有人替她打了帘子,还不等她进去,就听见里面玉破禅有些生硬地说“金将军发誓不纳妾了……也不要通房”,随后又是阿大四人并金家等人附和的话。
金折桂慢慢地拿着拐杖磨蹭着不肯立时进去,又听金蟾宫哭喊着诉说钟姨娘如何抛弃他们、如何跟宁王一起来抓他们的话,暗暗点头,默默称赞金蟾宫不怯场、玉破禅等人言出必行。
隔着一道屏风,里面有人听到拐杖的笃笃声,就问:“魁星还没来吗?”
“来了。”金折桂依旧拄着拐杖做出艰难前行模样,进去了,就见金阁老竟然坐在了侧位,一个过了耳顺之年的男子与瞽目老人携手坐在正座,匆匆一瞥,只见那男子也跟金将溪一般大腹便便,暗想这人莫非就是撂挑子的太上皇?
“这就是带着幼弟逃出来的丫头?”那男子问。
金阁老忙说:“魁丫头快见过虞家祖父。你虞祖父跟你花爷爷是故交。”
虞祖父?金折桂眼皮子跳着,丢下拐杖要下跪,那位撂挑子的太上皇忙说:“丫头腿脚不灵便,就免了吧。”
瞽目老人道:“不碍,这丫头忍得住。”
忍得住三字,就说明金折桂下跪十分艰难。
太上皇忙道:“怎能叫孩子忍着,好不容易回来,又跪来跪去,伤上加伤,可怎么好?免了吧。”
“谢虞祖父。”金折桂顺水推舟地只行了个没有手势的万福。
金阁老顺着太上皇、瞽目老人的话对金将溪说:“告诉你母亲她们,等会子不许叫魁星给她们磕头。也叫人都散了吧,等会叫他们母子好好团聚团聚。”
金将溪忙应了,出门便叫金朝杨去向后院众女人们传话。
金折桂偷偷去看太上皇,心想这人来这边做什么?
“一别就是几十年,花老先生……”
“哇——钟姨娘叫人一个个认人,吓得我跟姐姐都不敢去找吃的……只能啃树皮……”在场的唯一一个猜不出太上皇身份的人,也就是金蟾宫牢牢地记着金折桂交代的话,见金阁老没答应许金将晚不要新姨娘,就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地再次诉苦,丝毫不介意打断太上皇的话。
金阁老年纪大了,抱得金蟾宫手臂酸,但又见孙子哭得泣不成声,不觉心疼起来。
瞽目老人道:“看这孩子叫钟姨娘吓的,难怪金将军说不要妾室了。”
这是金家的家务事,太上皇原本不想管,可是眼瞅着金蟾宫怎么哄都哄不住,忙说:“既然你父亲发过誓了,就必定不会再有姨娘,你这孩子哭个什么。”
金阁老也唯恐金蟾宫惹恼了太上皇,忙拍着金蟾宫的后背,“好了好了,不要姨娘就不要。”到底是孙子小,只当他被姨娘吓着了,就作势对身边人吩咐:“快跟老夫人、夫人说,不许人再当大哥儿的面提什么姨娘。”
“是。”
金蟾宫立时收了哭腔,开始很懂事地安静地坐在金阁老身边,甚至还体贴地说了几句“在外头谁都不想,就想祖父”。
太上皇见金阁老祖孙腻在一处,不觉一叹:“等这些烦心事了了,我也含饴弄孙。”又眼瞅着玉破禅英气逼人、气宇非凡,就叹:“玉家小儿果然有乃祖遗风,想来你也是斗智斗勇从宁王爪牙下逃出来的,不知你日后有何打算?可愿意跟你祖父、父亲一样建功立业?”
“回……虞祖父,晚辈决心去卖臭豆腐。”
作者有话要说:汗一个先,现在还有多少人会知道,只有长子的大儿子才叫长孙,其他儿子的儿子,年纪再大,也不会是长孙。金家没有庶出长子。
第56章 夺子一
开玩笑的吧……
京城的五月还不甚炎热,正是一年里难得气候宜人的时刻。
太上皇、金阁老眼巴巴地看着一脸严肃的玉破禅;就等着他忽地嬉皮笑脸丢出一句“逗你们玩呢”;然后他们身为长辈,再又爱又恨又无奈地摇头大笑;继而将一肚子称赞后生的套话拿出来夸奖他。
可等了许久;玉破禅依旧严肃着一张还稚嫩的小脸。
书房里立时尴尬起来;本有意抬举玉破禅的太上皇一时下不了台了,暗暗在心里疑惑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玉破禅了;不然谁家的后生会这样回别人家长辈的话?自己此时要如何接才妥当
“我要做风流才子!”金蟾宫冷不丁地叫了一声,却原来他一直等着太上皇问完了玉破禅;再来问他将来要做什么,如今没人问;他又不怯场,就自己叫了出来。
金阁老松了一口气,笑骂道:“小东西,你知道什么是风流?”
因金蟾宫年幼,他的话一听就是戏言,太上皇招手叫他到跟前来,又有意逗着他,“学着风流才子的样走两步叫虞爷爷看看?”
陪着的沈席辉忙将扇子递给金蟾宫,金蟾宫拿着扇子,晃晃颠颠地走到金折桂跟前,拿着扇子去挑模样最俊俏的金折桂下巴,还歪着嘴扯出一个坏笑。
金折桂心知金蟾宫一直跟一群男人们混在一处,这是不知哪个有意教他的 子招数,啐了一口,骂道:“滚一边去。”
太上皇看了喜不自禁,见瞽目老人看不见,就细细说给瞽目老人听,哈哈笑道:“花老先生看看将晚的这个孩儿将来怎么样?”
瞽目老人笑道:“这孩子心眼灵活,将来自有一番造化。”
金阁老只觉得金蟾宫乖巧伶俐,又想那些外头学的坏习惯教教就没了,于是也跟着又笑又骂:“你这哪里是风流,明明是 。”
金蟾宫跟着傻笑,忽地嘴一瘪,抱住金折桂的腰仰头问:“姐姐,母亲呢?”
金折桂忙道:“等会祖父就叫咱们去见母亲,你乖一些。”
金蟾宫带着哭腔说了一个“好”,就搂着金折桂不动弹了,一双眼睛湿漉漉地看向十分陌生的祖父。
太上皇道:“叫孩子先去后院歇歇吧,花老先生且随我去明园住些时日,也替我解解闷。”
瞽目老人道:“虞先生相邀,原是老朽的福气,不该推辞。只是为给这丫头治脚,老朽离不开,怕是要在金家耽误一些时日。”
“花老先生肯在金家滞留,乃是金家的荣幸。庭院已经洒扫干净了,花老先生只管留下就是。”金阁老忙道。
太上皇对扬州一带的战事疑惑颇多——毕竟山高皇帝远,许多事他想知道个清楚明白也没有办法——有许多话要问,原以为瞽目老人又要神龙见首不见尾地消失在江湖,如今见他因喜爱金家姐弟要留下,喜出望外道:“花老先生才是真正的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我瞧着这小丫头也喜欢,过几日我下帖子,金阁老只管带了丫头来明园。园子里,我也留着两个小孙子在身边呢,孙子年纪跟这丫头仿佛,正能玩在一处。”
带不带这么吓唬人的?男女七岁不同床,叫我跟你孙子一起玩?金折桂心内腹诽,抬头不去看太上皇。
瞽目老人虚应了。
金阁老原本觉得孙女小小年纪带着孙子逃出来也是一桩光彩傲人的事,此时听太上皇说出这话,一时心觉自己大意了,他原就没心思叫孙子女跟皇家在亲事上有什么牵扯,大孙子金朝梧成了皇后娘家女婿实属意外,此时心里警惕起来,巴不得方才还落落大方的金折桂姐弟两做出点上不得台面的事,好叫他顺口打发他们回后院。
恰这时,金蟾宫打了个喷嚏。
金折桂二话不说,视手帕为无物,拿着袖子就去给金蟾宫擦鼻涕。
金阁老心里大喜过望,有意嗔道:“用帕子用帕子,哎,哪里学来的坏习惯。”赶紧拿着自己帕子叫金将溪去给金蟾宫擦鼻涕。
“出去一趟,怎么连帕子都不知道用了?多少人等着见你们姐弟,这么上不得台面,可怎么办?”金阁老连声嗔骂,又仰着头嘁了一声,一副嫌弃得不得了的样子。
金折桂、金蟾宫眼巴巴地盯着金阁老看,金蟾宫就罢了,金折桂大气都不敢出,就好似担心被金阁老嫌恶。
太上皇赶紧打圆场:“小孩子家,毕竟在外头久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规矩全忘了,这样样都要从头学,怎么领着他们出门?”金阁老无奈地一叹。
太上皇此时若还没意识到金阁老不想孙女去明园,那他就枉做过皇帝了,忙道:“急个什么,算不得什么事。花老先生今晚上先去明园歇一歇,明日我将你送回来,绝不会耽误给丫头看腿。”
“那就要去叨扰虞先生了。”瞽目老人心知推辞不过,不过是去一晚,就答应了。
“花老先生太客套了。”太上皇并不因为金阁老的婉拒生气,他方才那句也是试探,毕竟如今多数人都以为金阁老家因娶了皇后的侄女就算是皇后一系的外戚了。眼下金阁老遇见跟皇家联姻的苗头就避之如蛇蝎,可见外头的传言不可信,金阁老没有做外戚的打算,对皇后娘家,金阁老也就是敷衍敷衍罢了。
太上皇既然是微服私访,此时要告辞,就摆出世交家长辈的谱,叫人拿了见面礼给玉破禅、金折桂、金蟾宫,对着金折桂、金蟾宫说了些冰雪聪明等等的好话,轮到玉破禅了,想起玉破禅要做臭豆腐,咕哝了半天,依旧说了句轻描淡写的“虎父无犬子”,带着瞽目老人坐了轿子就去了。
金阁老、金将溪、沈席辉等又将人送出门外才回来,见玉破禅告辞,虚留了两声,便放他们走;沈席辉见只剩下自己一个外人,也赶紧告辞。
“瞧见了吧,叫你媳妇、儿媳妇安分一些。别听风就是雨地折腾着叫姑娘去做什么公主伴读。”金阁老瞅了眼金将溪,摇头笑笑,又将金蟾宫抱在怀里,然后将手递给金折桂,“魁星,走,去见你祖母、母亲去。”
“哎。”总算只剩下他们一家人了,金折桂将手递给金阁老,假装才发现地问:“虞祖父是太上皇吗?看着好年轻呐。”
金阁老道:“老当益壮,不如寿终正寝。”
金折桂噗嗤一声笑了。
金阁老见牵着金折桂,她越发不好走路,又不满地催问:“小姐的软轿子呢?还不叫人抬着?”
金将溪讪讪地催轿子。太上皇禅位后,金二夫人、金大少夫人跟着兴头了两日。金阁老虽有心敲打,但碍于皇后一系风头正盛,又不能太过打脸。金将溪此时眼瞅着做出带着幼弟死里逃生“壮举”的金折桂,皇帝也是淡淡一句扫过,不禁想家里的女孩儿们就算去做了公主伴读,怕也不能跟皇孙们扯上干系。
金将溪瞥了一眼金将禄,说道:“父亲放心,咱们家还有孝在身上,虽父亲、大哥、我被皇上夺情留用,但到底家人要守孝,哪里能去做什么伴读。”
金将溪位卑言轻,并未被皇帝夺情,如今在家守孝,听金将溪这话,顿觉被金将溪打了脸。
金阁老冷笑道:“当真都还记得身上有孝才好,前儿个冷不丁撞见一个媳妇穿得十分花哨,只当是投奔过来的亲戚,没成想,近了才瞅见是你那大儿媳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