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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珏懒散靠在一棵树上,手里的点心还没有吃完,“我也奉陪。”
一路跟下来,三人对彼此的轻功多少也有几分了解,领头的蚂蚱想要甩开另外两只蚂蚱还得花些功夫,只好无奈叹道:“两位想干什么?”
莫罹歉然道:“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被司空摘星偷走了,这件东西于我一个朋友十分重要,可是偷王之王向来来无影去无踪,我只好跟着陆兄,还请陆兄勿怪。”他没有顾珏那么厚的脸皮,不能把跟踪人的事情说的理所当然。
陆小凤摸摸两撇像极了眉毛的胡子,“猴精……”
“陆小鸡,你也有跟人跟踪甩不掉的时候啊。”一个年轻的声音忽然响起,伴随着衣袂临风的声音。
顾珏笑赞叹道:“偷王之王的轻功,果真不必寻常。”
莫罹看了眼顾珏,这个人和自己的从来少有表情是两个极端,总是带着笑,却让人看着心中不舒服,就好像这笑容是画在面皮上的。你给他画个笑容固然可以,画个悲戚神色也无所谓,因为笑容也好,悲戚也罢,都只流于表面,半分不入他的心。
一个朦胧的蓝影摇曳在竹林深处,“你能跟着陆小鸡几个时辰,还有闲心抽空买点心吃,轻功也不差啊。”
顾珏淡笑道:“能得偷王之王一赞,顾珏不枉此生。”
司空摘星笑道:“我什么时候拿了叶二少爷的东西?”他说着,声音却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轻功身法极致飘渺。
莫罹对别人出口就是“叶二少爷”这四个字十分无奈,但他在白云城确实被人以“二少爷”称呼,以往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听着却觉得怪怪的。但他素来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无奈过去也就不再理会,“南离璋。”
司空摘星忽然就出现在莫罹跟前,“南离璋?”
“是南离璋。”莫罹一边答,一边暗自佩服司空摘星的轻功:刚才声音虽然飘渺,但至少也能确定是数丈之外传来的,不过几息时间就已经近在眼前了。
司空摘星道:“南离璋可不是我从你手里拿的。”
莫罹手腕一翻,就去抓司空摘星的手,司空摘星不闪不必,由着他抓住,嬉笑道:“你就算是抓着我,我也不可能把南离璋给你。”
“那你要怎么才能把南离璋还给我?”莫罹不松手,就算找不到南离璋,他也不能把人放跑了,万一再找不到人怎么办。
司空摘星笑道:“要么,你从我手里把它偷回去。”
莫罹无奈道:“有别的选择么?”
司空摘星笑道:“有,我们来打个赌。”
莫罹道:“愿闻其详。”
被冷落在旁边的陆小凤眼前一亮,挤在莫罹和司空摘星中间,似有意似无意的让莫罹松开手,“要跟猴精打赌,我一定当个见证。”他招手让被冷落在一边兀自吃着点心的顾珏过来,“顾兄弟,你也过来当个见证。”
莫罹手被隔开,就顺势退开一步,“恭敬不如从命。”
陆小凤和顾珏两个人在一边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莫罹跟司空摘星探究武学,“你刚才,离我有多远?”离得近了,莫罹才看清司空摘星面上似是笼罩一层薄雾,哪怕离得这么近,都看不清他们的脸。
司空摘星声音里带着笑,“四五丈。”
莫罹暗自比划了一下,以他的轻功,那么短的时间肯定是到不了的。
他这里暗自考校着,陆小凤似乎和顾珏老人捣鼓出来打赌什么。顾珏笑眯眯的道:“这场赌局,我们赌身法,赌眼力。”目光扫了一眼四周随风飒飒而响的竹叶,“陆兄以指力飞出竹叶,竹叶落地之前,两位谁接住的竹叶多,就算谁赢。”
莫罹斟酌了一下,比轻功自己不如司空摘星,但是比武功,应当不比他差多少,可以一试,便没有说什么。
陆小凤从地上捡了七片竹叶。
莫罹和司空摘星同时严阵以待。
第一片竹叶刚一脱手,莫罹不及动作,只见眼前司空摘星身影一闪,陆小凤才脱手的竹叶就已经到了司空摘星手中。
莫罹咬咬唇角,掌力蓄势待发。
第二片竹叶脱手,直直向前飞去,莫罹掌风掠过,司空摘星想要接住竹叶就要硬挨这一章,他一个倒翻避开,也错过了竹叶入手的最佳时机。莫罹虽来不及接住竹叶,但逼退司空摘星,足矣使得第二片竹叶落地。
第三片竹叶,莫罹故技重施,司空摘星依葫芦画瓢,也出掌,他武功自然是不及莫罹,两下夹击,竹叶缓缓向司空摘星飞去。莫罹掌力骤然变得刚猛,竹叶承受不住,碎裂了一地。
第四片竹叶,陆小凤带了三分内力,一脱手便悠悠然飞远,莫罹一边以拳脚功夫缠住司空摘星,一边任由竹叶飘落。
第五片竹叶,竹叶还未脱手,莫罹已经一道劲风打过去,陆小凤本能生出内力抗衡,竹叶刚一离开陆小凤手指,就碎落在地上。
第六片竹叶是一片还未彻底舒展的嫩叶,柔嫩的绿色在陆小凤指尖翻飞如蝶,莫罹一眼不错的盯着陆小凤的手指。最后两片树叶,也是他赢过司空摘星拿到南离璋的唯一办法,如果输了的话,他想要再遇到一次司空摘星,只怕半月之期也已经过了。
竹叶从陆小凤手中飞出,却不是向前飘落,而是打着旋儿的往下坠。莫罹琴弦出手,他轻功不及司空摘星,不代表他琴弦速度也不及司空摘星,势如闪电的琴弦刺穿嫩叶。莫罹只让琴弦委顿在地,哪怕在场众人都是高手,也未必能看得清细如牛毛的琴弦。就在莫罹琴弦落地,旧力用尽,心力未生之际,又一片竹叶飞出,莫罹敛眉,不顾内力不济,强行控制琴弦飞起,穿过竹叶。
他拉回琴弦,掌心一翻,两片竹叶飞落在手中。
司空摘星轻笑一声,一块玉石飞向莫罹。
原本一直含笑作为见证的顾珏,突然出手,莫罹眉心微锁,琴弦自袖中飞出,他人亦扑过去,十成十的内力毫不保留击向顾珏。顾珏出手并未尽全力,此时见莫罹来势汹汹,掌势一变,飘然后退,笑道:“顾珏一时兴起,还请叶二少爷见谅。”
顾珏一躲,莫罹内力直冲南离璋而去,他收势不及,立即不惜自伤也要收回内力,保全南离璋。
这一下比十成十的内力打在身上还要重,莫罹先将南离璋收入怀中,才松了口气将胸肺间淤血吐出。他无意在此多做停留,拱了拱手道:“我还有事,不便久留,三位……”看了眼依然浅笑着的顾珏,“三位,告辞。”
顾珏笑道:“我是跟着叶二少爷来的,也就跟着叶二少爷走吧。”他手里点心还没有吃完,方才看莫罹和司空摘星你来我往,使尽了十八般武艺争夺几片竹叶,他把食盒放在一旁,这会儿又继续拿起来,拿出一小块点心塞到嘴里。
莫罹不置可否。
他既没有说什么,陆小凤和司空摘星也就更没有理由和立场阻止,便任由他们离开。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街上,莫罹是被内力反噬,脚步稍快都觉得胸肺之间血块淤积得让人喘不过气。顾珏却好似十分的悠闲,也不知道他拎着的点心盒子到底有多大,他吃了一路,回来的时候又吃了大半路,也没见完。
越走,街道上就越寂静。
莫罹忽然顿步,回身看着顾珏,“到了顾兄舍下,顾兄还跟着我干什么?”
顾珏笑意悠然,“叶二少爷,顾珏有一事相求。”
莫罹淡声道:“南……难道以顾兄的身份,天底下还有你办不到的事?”他可以加重了“身份”二字,意在提醒顾珏,他们此时还不到撕破脸皮的时候,但若是顾珏执意翻脸,莫罹也不可能为他退让分毫。
顾珏笑道:“顾珏是人,只要是人,就有办不到的事情。”
莫罹握紧琴弦,“话不投机,顾兄请。”
顾珏笑道:“请。”话音落下,数十道黑影窜出,各个手执利刃。
莫罹琴弦脱手飞出,隐有破空之声,只见一道流光掠过,就有几人捂着手腕倒地哀嚎,显然是被琴弦切断手腕经脉。黑衣人吃了亏,才觉察出这个男子固然神色难看却也不容小视,顿时收起轻视之心,合围上去。
莫罹一咬牙;他内力反噬;已经无力运起内力;便收回琴弦;以掌力逼开黑衣人。
顾珏慢条斯理的从身侧黑衣人手中接过一个盒子,从中取出拆成几半的弩箭,拼装好,对准了正与黑衣人打斗的莫罹。
莫罹难以提起内力,琴弦除了最先一下暴起伤人再无力施展,只能被逼的节节退步。忽然间,一股寒意直逼心底,莫罹眼角余光方看到顾珏手中弩箭,心中一紧,羽箭已在夜空中掠出一道冷光,直逼莫罹心口。
莫罹琴弦缠在掌心,间不容发间抓住箭矢,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蓦然,背心一疼。莫罹反手将箭矢刺入身后偷袭那人的肩膀,脑海中已成一片混沌。
昏迷之前,莫罹只看到一抹蓝色在眼前闪过。
莫罹被人就走,顾珏也不赶尽杀绝,抬手阻止了手下的追击,淡笑道:“不用追了,身中两种剧毒,他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黑衣人中为首的那个清点完死伤后,神色古怪的向顾珏道:“死了一个,其他的都是手腕经脉被割断。”顿了顿,继续道:“死的那个,是箭矢刺中肩膀,被箭上的剧毒毒死的。”
顾珏面上的笑容一顿,“真是个有趣的人。”
自己腹背受敌,被人招招夺命,居然还不曾取人性命。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看了《基督山伯爵》的两个译本,期待要看的那句话没有看到,可能是别的译本吧,两遍看过去还是很有感触的。
“人都是鳄鱼的子孙,肮脏的不只是我一个,有什么好忏悔的。”
“人类全部的智慧可以用四个字概括——等待和希望。”
☆、钩吻之毒
此时,这个“有趣的人”,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
“百里姑娘,你从我睁开眼开始哭,都已经哭了一个时辰了,快要比那个小丫头都哭的厉害了。”莫罹对疼痛的感觉远比一般人来的更为剧烈,全身不是伤就是毒,他几乎说一句话的功夫,冷汗就浸满额头,“你哭的不累,我听着都觉得累。”
百里夙呜呜咽咽的间隙瞪了眼莫罹,“二少爷,你还有心情笑话我啊……你不知道,昨夜……”
昨夜,一道蓝影翻入院中,把莫罹送回去。百里夙和莫罹住的地方一墙之隔,她跳墙过去的时候,莫罹已经躺在屋内,一身带血的衣裳被松开,神色倦怠之余憔悴的比叶孤城的衣裳还要雪白。
“城主……”百里夙似是不堪夜风之寒,站在门口低声道。
叶孤城白衣白裳,整个人却像是被浓墨浸染,他淡淡回头瞥了眼百里夙,继续度真气给莫罹不让他毒气攻心。
百里夙打了个冷颤,回过神,忙跑去请大夫。
片刻后,百里夙带着大夫进屋的时候,叶孤城已经不在了,房中空荡荡的,只有青色薄帷随风飘舞。
大夫一手搭在莫罹腕上,一手抚着自己不算多的花白胡须,脸色越来越凝重,看的百里夙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大夫,你倒是说句话啊,他怎么样了?”
大夫摇着头道:“不好,不好。”说着,凑近翻翻莫罹的眼皮,再去看看她被琴弦勒的血肉模糊的掌心,“伤都是些皮肉伤,只要注意修养不出一个月好的有点儿后遗症都不会留下……”
百里夙急着问道:“那是哪里不好啊?”
大夫嗔怪的瞪了眼百里夙,“小姑娘家,学着沉稳点。我说他不好,自然后他不好的地方。”
百里夙手攥紧了腰间缠着的软剑剑柄,她保证,要是这个大夫再给她扯些有的没哟,她一定一剑劈了他。
大夫浑然不知自己命悬一线,仍旧絮絮叨叨的道:“他之前内力应该是乱成一团,必定有内功高手给他调理内息,才压制下去。但是,这位公子还应该中了毒,而且不止一种,一种轻些,另一种重些,两种剧毒相互纠缠在他体内。这便是我说他‘不好’的地方,剧毒本就难解,还是两种轻重不一的剧毒,更是难上加难了。”
百里夙道:“什么毒?”
大夫奇怪的看她,“你是江湖人,怎么反倒来问我叫什么毒?我对你们江湖中的毒又不甚了解。”
百里夙咬牙,“那要怎么解毒?”
大夫看她的眼神更奇怪了,“当然是找解药啊。”
百里夙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
大夫道:“若是没有解药,也不是解不了毒,只要这位公子清醒过来,自己把毒逼出去就好了。不过啊……”他翻起莫罹血肉模糊的手掌,“剧毒之中有一味,名叫钩吻,最易惑人神志,若是这位小公子醒来,有什么异乎寻常的举动,并不要紧,过些时日就会好的。”
好容易等大夫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