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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岁君何必跟我打哑谜?”不二毫无感情地说,“掌握着‘才华横溢之极限’的千岁族人真的看不出真相吗?”
距不二中毒已经过了将近一月,自不二搬到白石的内室治疗时,白石就开始彻查投毒一事。不二从偶尔来探望的财前口中得知此事时,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不二是四天宝寺现任的第一谋士,他中毒失明算是件大事,倘若不彻查“真相”,恐怕会引起民众怀疑和恐慌;但从真相的角度来看,涉及此事的人,不二、白石、财前——或者加上千岁——都知道不二喝的茶里的毒药来自四天宝寺的重臣忍足谦也。
“白石前辈是认真在查这件事,”最近一次财前来探望不二的时候告诉他,“但是前辈不会动忍足君,那么就意味着必须找到一个替死鬼。——否则这件事不会这么容易结束。”
正如财前所说,那个人找到了忍足的替死鬼。
但更确切的,是忍足自己找到了那个替死鬼。
“不二君能否不要那么直接?”千岁叹了口气,语气终于变得严肃,“自然,我也不认为会是杏ちゃん。”
这就是不二思考的症结。忍足谦也找到的替死鬼,也就是“在白石的茶杯里下毒的凶手”,是橘杏。
由忍足带来四天宝寺的橘杏公主,不动峰王的妹妹,青学大将的恋人。
不二没有说话,他在等千岁继续说。“谦也君等于把白石推到了一个极其尴尬的处境。”这位四天宝寺的前第一谋士说,“眼下杏ちゃん投毒的证据已经很完备,只等着白石定罪。但是……不论不动峰陷落与否,杏ちゃん都和青学有着极其密切的关系。比如,她和桃城武的关系……”
“如果白石君真的定橘杏公主的罪,那么,青学势必不会善罢甘休。”不二接话,“即使他们没有立场……但是,青王真的会在意那么多么?”
“青学和四天宝寺之间的平衡本来就摇摇欲坠。”千岁淡然地说,“只需轻轻一推就会分崩离析——都不过是时间问题。”
“橘杏公主会是那个导火索么?”不二很快就明白了千岁的意思。
“要看白石怎么做。”没办法看见千岁的表情,但不二猜想这个睿智的男人应该在笑,“白石那家伙可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千岁君是在安慰我吗?”不二微微一笑。
“不二君这么想的话也可以。”不二听见千岁起身的声音,“不过,白石应该快回来了,我得去看看杏ちゃん。”
“橘杏公主还好吗?”不二问。
“只是暂时软禁起来了,”千岁的语气有些无奈,“白石那家伙让我看管一下她……真是的,又要欠他人情。”
“说起来千岁君也是叫橘杏公主‘杏ちゃん’呢,是因为橘君的原因吗?”不二状似无意地问。
千岁有一会没说话,然后不二听见他平静的声音:“我答应过Kippei会照顾她。”
那个人走到不二身边喊他的名字的时候,不二正在想着不动峰的结局。那时不二和那个人回到四天宝寺,几天后就收到了逃亡在外的石田兄弟的消息:不动峰陷落,成为青学的附属。不动峰王橘桔平自杀,大将伊武深司战死,神尾明在不动峰兵变之前就意外身亡——剩下的散兵游勇尽数编入青学军队,不动峰都城被封给青学大将桃城武。
——这就是不动峰最后的结局。
“不二君?”那个人轻抚着不二的脸,指尖传来的温度极尽温柔,“有没有感觉好一点了?”
“还好。”不二仰起脸,轻轻靠进那个人的怀抱,脑袋依偎在那个人温暖的颈侧,“呐,白石君,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
“什么?”那个人问。
“为什么要让千岁君去看守橘杏公主?”
“不二君知道千岁和橘君的关系吧?就是因为这个。”那个人轻描淡写地说。
“千岁君是直呼橘君的名字……”就像逝去的景吾曾经那样亲切地呼唤自己——不二忽然失了神。
“只有最亲密的人才会直呼名字,不带任何敬语。”那个人轻揉着不二的头发,柔缓的力度像是安慰,“橘君和千岁之间自然是如此。橘君的死……总归有我的缘故,所以让千岁照顾橘杏公主,至少算是一种补偿。”
“白石君觉得对不起千岁君?”不二哑然失笑,“千岁君倒是觉得欠了你的人情。”
那个人轻声一笑:“千岁一直觉得有愧于我,有愧于四天宝寺,所以我为他做的在他看来都会欠我的情。千岁那家伙,对以前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啊。”
——以前的事……不二微微垂了眼,巧妙地隐藏起自己的表情,使声音平淡得不露半点痕迹:“换做是谁……都忘不了的吧。”
“但错不在千岁,他大可以不要那么介意。”那个人淡淡地说,“有太多人要为友香里的结局负责,可以是美由纪,是青王,是越前君,甚至是我……唯独不包括千岁千里。”
“……千岁君告诉过我,当时那场战争……”不二轻声说。
“千岁一直不能忘记的就是美由纪出卖了四天宝寺,但美由纪也不过是被青王利用而已……”那个人说,“青王素擅这些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不惜利用一个女孩的感情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牺牲重视的人……”
那个人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停住,轻咳了一声:“君子不议人短长,我失言了。”
不二不由自主地攥紧了那个人的衣角。“呐,白石君……你会恨吗?”他几乎无法控制语声的微颤,“会恨那个,害死友香里公主的人吗?”
如果他能够看见那个人的双眼,在那片如能把他溺死的无尽温柔里,此刻对他而言,也许是另外一种炼狱。
那个人环过不二的腰,把他紧紧揽在怀里。“过去的事,如果我真的要恨,对象也只会有青王一个,和其他人无关。”
“……和其他人无关……吗?”不二勉强地弯起唇角,要说出话来为什么那么难,每一个字沉甸甸地抵在舌尖,重逾千钧。
“对。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那个人坚定地说。
入夜的时候,那个人去和重臣商议国事时,财前光过来探望不二,这让不二有点惊讶。但年轻的天才带来的消息更让不二吃惊——
“不二君,”财前的声音犹带着急剧奔跑之后的喘息,冷静的天才难得失态,“白石前辈要处死橘杏公主,我看到他起草了奏折,明天就会昭告整个四天宝寺!”
“你说什么?”不二翻身从榻上下地,还未站稳就急声问道。
“白石前辈决定了,要定下橘杏公主的罪。”财前说,“现在是亥时……只怕不等子时,白石前辈和大臣们商量之后,就会把橘杏公主押到死牢——”
“荒谬!”不二破天荒地加重了音量,“白石君怎么会下这种命令?且不说其他,我只是中毒失明而已,就算是橘杏公主下的毒,也罪不至死!”
“我也以为白石前辈不会这么欠考虑……”财前的尾音渐渐低弱,“但是……会不会是因为,出事的是不二君?”
不二忍不住发出嘲讽的冷笑:“财前君想说关心则乱?”
“不。”财前说,“我想,白石前辈也需要一个‘发泄品’,他不能动真正的罪魁,也不能让不二君无辜地重伤,所以,橘杏公主的出现也许很必要……”
“……”不二深深地呼吸,努力使自己在满目的黑暗中保持平衡,“太荒唐了。”
“不二君,白石前辈已经决定了。”财前的声音难掩慌乱,“现在只有你能阻止他了,如果真的处死橘杏公主,那么……”
“不堪设想。”不二接上财前的话,“但现在闯进议事殿不可能,我们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橘杏公主是无辜的,也不能当众揭发谦也君,否则后果更大。”
“可是——”
“财前君,可以帮我把外衫拿过来吗?”不二淡淡地说,“然后麻烦你带路。”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一件外衫就披到了不二的肩上。不二系上长衫,在财前的协助下把鞋子套上之后,扶着财前的手臂就向外走去。
“呐,财前君,带我去关押橘杏公主的地方。”不二说,“我们不能让她被押进死牢,那样的话就来不及了。”
“可是不二君,”财前领着不二,“这也改变不了白石前辈的决定。”
“不需要。”不二平静地说,“只要橘杏公主不在四天宝寺境内,不受四天宝寺控制,不论发出什么样的指令都好说。”
“……如果四天宝寺并不真正威胁到橘杏公主的安全,那么青学也就找不到讨伐的借口?”财前明白了,“不二君的意思是……我们,要放走她?”
脚步声细碎地铺落在冗长的回廊里,不二没有说话。
只是不二和财前都没有想到,当他们推开关押着橘杏公主厢房的门时,遇到了一个和他们也许抱持着同样想法的人。但是对他们而言,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个人和橘杏公主在一起。
但也许,在匆忙赶来的路上,两人都隐隐意识到了这种可能。
不二没法看到房里的场景,但财前推门之后瞬间僵滞的身体让门内第二人的身份昭然若揭。
“谦也君。”不二打破了沉默,“是你吧。”
但是没有人接他的话,财前光的手仍然握着不二的手臂,少年的手指不自觉地施着力,深深地陷进不二的皮肤,不二被掐得发疼但他一声不吭。
“不二君,财前君——”是橘杏在说话,她的声音清透,微微颤抖着。
“你早就打定主意了吧。”财前打断了橘杏,没有明确指向的话语却毫无疑问是对着忍足谦也,“你和橘杏公主,早就策划好这一切了吧?”
过了很久,忍足才说话:“如果是,你要怎样?”
“如果白石前辈处死橘杏公主,正好可以挑起四天宝寺和青学的争端;如果白石前辈放过橘杏公主,势必会引起四天宝寺内部的不满。不管哪一点都对四天宝寺不利。”财前的声音很淡,淡到听不出情绪的起伏。
“既然你知道一切,为什么不告诉白石,让他把我处死?”忍足问。
“白石前辈不愿意动你。”财前答得很快。
又是许久许久的沉默之后,忍足谦也呵呵的笑了起来,起初只是低微的轻笑,随后他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他的笑声淋漓尽致,如同满室白瓷被尽数挥砸向冰冷的地面,爆开四分五裂的溅落声。
“……你呢?你自己呢?”忍足倏然止住了笑声,声音陡然变得犀利,“你会杀了我吗?”
财前没有回答,但忍足似乎从少年的神情上读出了什么,自顾自地继续道:“我做了这么多不可饶恕的事,你还能忍到现在……可你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白石——是我想错了,Hikaru……”
财前还是一言不发。
“喂,Hikaru。”忍足的声音掺杂着一丝微不可闻的悲哀,“从前,你对我……都是我一个人的妄想吗?”
“——你,在没被发现之前,快点离开。”财前终于说话了,仍然是漠然的声音。
“Hikaru……”忍足似乎是不敢置信地,惊喜地唤着财前的名字,“这是,你的决定?”
“你快走吧。”财前的声音听不出半点情绪,如同淌向大海的溪流,安静而一往无前的残忍,“——忍足谦也……”少年放低了自己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念着忍足的名字,郑重其事的,板上钉钉的——
“……以后,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淡到几乎无法捕捉,淡到就像黎明时地平线上空的天色,毫无色彩的起伏——那样的声音,瞬间在两个人之间划下无法逾越的天堑。
“——这才是你的决定吗……Hikaru!”忍足低而痛的声音忽然近在咫尺,财前光的手脱离了不二,不知何时忍足已经走近一把拉过了财前。
“请你走吧。”财前静静地说,毫无回转的余地。
“你不会这样做的!”忍足咆哮道,“你从来不会这样对我……”暴怒的声音戛然而止,如同织布机上滚动的丝线被一刀斩断——渐次地嘶哑下去:“嘿……Hikaru,你是开玩笑的吧……”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开玩笑了?”财前轻声问。
“那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忍足嘶声说。
“已经够了,”财前说,“我已经……不能再为你做什么了。”
周遭陷入可怕的寂静,静得不二只能听见迥异的呼吸声,如同神拨奏起的一支苍凉的曲被翻覆着的手指撩拨至荼蘼,然后琴弦应声折断。
不二什么都看不见,看不见他们的表情,看不见他们的动作。忍足和财前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夜风从大开的门外吹进来,拂过衣角彻骨的凉。
“是怎么回事呢?”门口传来不二无比熟悉的柔和声音,有月光一般的质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