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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前君!”不二猛然站起想要制止财前的动作,他却只抓住了财前的衣角。
但是财前没有刺下去。
锋锐的剑尖在堪堪触到忍足皮肉的刹那生生滞住。
不二愣在那里,手仍然拽着财前的衣角。财前握着剑的手在颤抖,不二听见他问:“你还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忍足谦也?”
忍足笑了。他忽然伸手抓住财前握着剑的手,用力往他的方向一拖。低微得几乎不可闻的“哧”一声轻响之后,忍足的另一只手也伸出来环住了财前,把他紧紧地拥进他的怀里。
当啷一声,矮桌上最后一杯蔬菜汁翻倒,已经完全冰冷的液体四溢。
有暗色的血液缓缓地溢出忍足棱角分明的唇,顺着脸庞的弧线淌落,一滴一滴地晕染在财前的肩上。
有温热的血滴溅在财前的脸上,身上,到处都是。财前抬起手,轻触自己的脸,指尖染上一抹暗色的血红。不二看着少年开始颤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那是忍足的血。
“你……”财前挣扎着仰头看着微笑的忍足,“你做……什么?”他想使力推开抱着他的人,他的手却似乎使不上半点力气,“你……你这混蛋总是自作主张……!”
“我知道……”忍足低语道,“Hikaru,你不想让我死……无论有没有白石的命令……”
“你闭嘴!”财前喊道,“你……给我闭嘴……”黑发的少年肩膀瑟瑟颤抖着,双手抵在忍足肩头,“我带你回去,我们现在就回去,还没完……你还欠我的……你听好,还没完呢,忍足谦也!”
忍足翘起嘴角,暗色的鲜血不停地滑落,他渐渐青白的双唇也染上了艳色。“来不及了……”他闭上眼轻声说。
“你说什么?”财前脸色陡变。
“我的杯子……”忍足说,“里面有剧毒。”
像是被人当胸重击了一拳,财前面色惨白地转向矮桌。两个空杯子竖立在那里,就如同一句最辛辣的嘲讽。最后一个杯子翻倒着,浓绿的液体流淌了一桌,便如同是谁肆意妄为的泪水,是谁覆水难收的心,是谁不断流逝的生命。
“你看着我……”忍足的手无力地笼上财前的脸,他的手和少年的脸一样苍白。“我还是错了……那天晚上,你不该答应我……错得离谱……”
“……为什么?”就像听不到忍足的声音,财前喃喃地说,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他黑色的瞳孔在忍足的脸上逡巡,就如同那里有他想要的答案,“为什么?”
“Hikaru。”忍足似乎在叹息,那双深色的眼里忽然蕴满了笑意。不二看着忍足,他想他没有看错,但愿他没有看错,那双眼里浮现出来的彻底温柔,不可能掺杂半点杂质。
“Hikaru……”忍足再一次呼唤着财前的名字,用那么温柔,那么珍惜的声音,“Hikaru,我不愿你为难。”
他苍白的手从财前的面上倏然滑落,他整个人也是,如同失却了支持的偶人向后倒去。财前茫然地伸出双手,似乎想要扶住他,但忍足的身体擦过他的指尖沉重地倒下去,那个金发的人胸前插着一柄剑,晕开着一片猩红色。
那柄剑正正穿过忍足的心脏。
财前怔怔地看着忍足倒下,他翕动的唇在那一刻似乎也死去了,失去了所有的颜色。“Oshi……Oshita……”少年的声音破碎沙哑,“Kenya……さん。”
“——Kenyaさん!”财前忽然嘶声喊叫,疯了一般向忍足扑过去。不二眼疾手快地一把抱住他,财前绝望地挣扎着,喉咙里迸出沙哑的嘶号,“Kenyaさん!”
“财前君!”不二紧紧抱着失控的少年,“财前君!拜托……”
侧面忽然袭来一阵熟悉的掌风,不二感觉到财前的挣扎停止了,身体无力地瘫软下去。不二反射般地抱紧财前往侧方看去,熟悉的高大身影映入眼帘,正收起掌势,对他合十作礼。
宽大的褐色麻布衫裹着高大魁梧的身体,不见半根发丝的头颅——“石田君?”不二惊得下意识一松手,财前瘫软的身体滑落,但击昏财前的石田银眼疾手快一把捞起财前安置在他粗壮的臂弯里。
“不二君。”石田银把财前负在背上,声音很沉稳。
“石田君一直和谦也君在一起吗?”不二问,“小金呢?”
“是白石的吩咐。”石田银说,“我安置好舍弟后,白石便拜托我和谦也一起行动,但不要干涉他。我让小金留在舍弟处,舍弟可以看顾他。”
“是吗……”不二看着无声无息地伏在石田背上的财前,突然说不出半句话来。
“关于光……”石田注意到不二的目光,似乎微微叹了口气,“我会带他走,到舍弟居住的地方去,谦也曾对我说‘那家伙就拜托你了’,他指的,只能是光吧。”
不二默默地点头。
“他们两个……”石田叹道,却没有说下去。魁梧的男子把财前往肩上送了送,眼里似乎有湿润的光一闪而过。
不二咬紧了下唇,没有说话。他看向忍足谦也的尸体,心口那一剑刺得又准又狠,是他自己动的手。
是有多坚决,才能在给自己下毒之后,用心爱的人的剑刺穿自己的心脏。
可又是怎样的执念,才能让面对最心爱的人说着这世上最可笑最荒谬的谎言。
死去的人对另一个人说,拜托你了。是多久以前的事呢?是多久以前,他就已经下定了必死的决心?是从他被青王威胁被迫给白石下毒那天开始吗?不会有人知道答案了。
不二闭上眼,脑海里浮现侑士寂寞的面容。
“你怀疑四天宝寺有另一个间谍?”在冰帝包扎伤口的时候,听了不二的问题,侑士一边给绷带打结一边问。
“白石君和我都被监视着。”不二说,“去不动峰那一次,杀手就像是事先知道那样埋伏在路上。还有这次,青学的人……”他不想说出那些个名字,“已经在冰帝等着我自投罗网,还……搭上了Keigo……”
侑士放下绷带,把药水涂上另一道伤。英俊的男子没有说话,有几绺发丝从耳侧滑落,遮住了一部分侧脸。
“不二,你仔细想想,这两次杀着里有没有什么共同点?”侑士的声音很淡,“相同的人,相同的事情。”
“去不动峰之前,青学的人刚启程离开,晚上是谦也君和财前君准备的马匹,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不二回忆着,“这次冰帝的事故,还是青学的人……”
不二忽然停住了。他震惊地看向侑士,后者的眼神深邃莫测。
“是谦也君?怎么会是谦也君?”不二喘不过气来,“他一直跟着白石君,他一直是白石君最信任的人!”
“但他姓忍足。”侑士说,深色的眼里透出深深的寂寞,“忍足谦也,我的堂弟,他和你一样,是冰帝的血统。”
“谦也讨厌政治,但只要他留在冰帝,就一定会像我一样进入宫廷。所以我要他离开冰帝,也是想要保全他。冰帝树大招风,早已是青学的眼中钉。”侑士搁下纱布和药水,起身走到窗边,“那时候青学对四天宝寺并没有企图,那里很安全。我把谦也托付给白石殿下,白石殿下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他。为了掩人耳目,白石殿下让谦也改变发色,假装和冰帝没有半点关系。”
“……但是,怎么可能。”侑士似乎在嘲笑自己,“等到青学进攻四天宝寺的时候,手冢就发现了谦也的身份。”
“从三年前开始,谦也君就是间谍了吗?”不二心口冰凉。
“可以这么说。”侑士紧紧抿着唇,“青王控制冰帝之后,用我的安全威胁谦也,谦也被迫向青学透露有关四天宝寺的情报。我想,不动峰那次的事,还有这次,都是谦也不得已而为之。”
不二的手在膝上拧作一团。“我不能放任不管。”他说,“我得告诉白石君,对不起,侑士。”
“白石殿下早就知道了。”侑士遥望着窗外,“他会一直保护谦也,遵守和我的约定,他是个君子。”
“所以我什么都不用管吗?”不二苦笑道。
“白石殿下是个君子,不论在任何方面。但青王不是,只要涉及到青学的胜利,他会不择手段。”侑士说,“迹部一死,能真正庇护着冰帝的人就没有了,青王可以随意主宰我们的生死。我怀疑……如果青王被逼急了,他会让谦也伤害白石殿下,不管谦也多么不情愿,青王只要拿我做筹码就够了。”
不二的目光警觉起来。
“所以,不二,给谦也空间。但是,保护好白石殿下。”侑士最后一句话在耳边回荡,此刻听来,却如雷霆。
他没有做到。即便听了侑士的警告,却还是无知无觉,任由白石喝下那一杯又一杯的毒药。整颗心被森寒的冰堵满,在失明后知道白石的伤,那时候有多么绝望,明明已经得到过警告,明明下定决心要守护这个人,他却仍然没有做到。
从以前到现在,他不曾为那个人做过些什么。
他甚至比不上刺穿自己心脏的忍足谦也。那个男人忍受着背叛和威胁的折磨,将这些全部埋在心底,分明是怎样的爱着那个黑发的天才,却始终悲哀地沉默着,甚至不惜说一个荒谬至极的谎言,彻底断绝所有的念想,把所有的痛苦都尽数咽下。
“我得回去。”睁开双眼,不二忽然出声,“石田君,我必须回四天宝寺。我不能留白石君一个人在那里。”
“我想不二君也会这样做。”石田银微微一笑,“那么,就此别过。”
“保重,石田君。”不二说,“你是不会再回去了吧。”
“我已经老了。”石田说,“一个已经厌倦战争和死亡的老人。如果不是为了照顾白石,我早就会离开四天宝寺。但现在,有你在他身边,你能比我为他做更多。”
不二鼻腔酸涩,“我想已经来不及了。”他说,“我没能阻止白石君中毒,一直以来都是白石君在照顾我……现在回去,我也不能为他做些什么,什么都改变不了……”
“但你还是想回去,想留在他身边,这就够了。”石田银温和地说,悲悯的目光落在忍足身上,“有什么痛苦的事情是两个人在一起都不能克服的呢?只要你还在他身边……一切都还是可以改变的。”
不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着忍足苍白的脸,然后他的目光回转,落在昏迷过去的财前身上。“你说得对。”他轻声说,“可谦也君他……谦也君真傻。”
敞开的窗被寒风吹得吱呀作响,卷进冰冷的雪粒。不二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快步走到忍足谦也身边蹲下,再起身时他手里多了一绺头发。
不二把金色发丝紧紧地系在财前墨色的发丝上。“冰帝有‘结发’的风俗,说是彼此相爱的人都要剪下对方的一绺头发和自己的缠绕,以示相守永恒的期望。”他看着金色和黑色的发丝交叠,打成紧密的结,纠缠仿佛这一生都不会分离,“谦也君应该是知道这个风俗的……他不能做,我来帮他……就当是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谦也君是个傻瓜。”不二轻抚财前的发,哑声说道,“你比我了解他……财前君,你不会像他一样傻的。”
他看向石田银:“我想安置好谦也君再离开……等一切都结束了,财前君也许会想回来看看他。”
“拜托了,不二君。”石田轻声说。
凛冽的寒风卷着凌乱的飞雪横扫过纵马飞奔的不二。视界一片疏乱得可怕的苍白,密集的雪粒源源不断地落下,织成一片雪的屏障和冰冷的网。穿过四天宝寺的边境,雪粒飞舞的更加密集,融化在不二的睫毛上,落下温热的水珠。
——只要你还在他身边……
纷飞的大雪带来彻寒的温度,如同能把一切冻僵,把一切都留在过去的状态。双手似乎还沾染着苦涩的血腥味,似乎还能触到死去的人冰冷如雪的皮肤。
不二记得忍足脸上最后的笑容,那抹笑如此满足,满足得竟有些刺目。那个固执的人到死还是认定他是财前的累赘,到死还是认定他离开,财前就不需要苦苦挣扎,左右为难。不论那两个人口中说的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至少财前是没有后悔的,至少不论怎么选,财前都会答应忍足,但是忍足却后悔了。
忍足说,他还是做错了,错得离谱。
忍足对财前说,爱着他,自己错得离谱。
可忍足不知道财前真正想要的,正是他认为的大错特错。财前不需要他的保护,不需要他的远离,不需要他永远固守着那段所谓正确的距离。财前不会对忍足动手,不会杀死忍足,连不二都明白。财前拔剑的理由,是因为他和不二一样,看出了那是个蹩脚无比的借口。最令财前心碎的是直到这样剑拔弩张的时候,忍足仍然不愿对他透露半个字,仍然觉得那份爱是一个应该被纠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