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帽子,刺绣着的淡蓝色字母“F”明晃晃地跳进不二的视界。
只有他一个人没有拔剑。
“越前。”不二温和地唤他,“你不能在敌人面前把头盔卸下。”
“不二前辈,不是敌人。”越前龙马伸手压了压帽檐,闷闷地说,“白石藏之介才是。”
不二微笑着,眼底一抹流泻的冰蓝色幽幽发光:“所以越前是来找白石君的?”
“抱歉,不二前辈。”越前说,“手冢殿下要我带着白石藏之介的人头回去复命。”
不二的嘴角扬的更高。他摊开一直握紧成拳的掌心,潮湿的,温热的绷带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不需要了。”
越前盯着那团绷带,白底红字,如同鲜血溅满素雪。“这是……”少年微微震住。
“白石君的降书。”不二眼角弯起,笑得无懈可击,“他左腕上的绷带,是他从不离身的物事。”
越前抬眼看着不二的笑颜,后者轻巧地说:“白石君已经不会构成威胁了,四天宝寺早已是座空城,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越前龙马的目光掠过不二,定格在他身后紧闭的雕花门上。时间一格一格地过去,就仿佛在进行着某种沉默的拉锯。最后,越前抬起手轻轻一挥:“撤退。”
满室的兵将退潮般涌出门外,密集的脚步声整齐划一地远去。就在这样的喧嚣声里,越前仰起脸问不二:“不二前辈,还愿意回来吗?”
不二微微一笑,掌心再次不自觉地收缩,把已经变得有些冰凉的绷带握紧。他听见自己柔和而淡漠的声音,就仿佛不是他自己说出口的话,他的魂魄如同被抽离出来,漂浮在屋子上方,俯瞰着那个空洞完整的躯壳:“为什么不愿意呢?”
越前咬了咬下唇,“如果不二前辈不愿意回来,我就对手冢殿下说没有找到前辈。”他的眼神倔强而尖利,就像围困在茧里的幼虫,想要逃出生天。
“你想多了,越前。”不二温和地笑着。
“不二前辈真的放得下吗?”越前笔直地站着,眼神灼灼。不二微微侧过脸去,那样的眼神,就像来自九泉的劫火,夹杂着宿命般的记忆灌进心底,整颗心脏都痛得快要炸开,“白石藏之介。”
“这是我的任务。完成之后,”不二的视线旋转,暖盆里已经不再冒出温热的雾气,呼出的气结了霜在脑海里蒙了一层,没有什么能让它融化,“就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绕过熟悉的回廊,不断飞落的细雪模糊了时间的界限,仿佛走了很久,又仿佛只过了瞬间,便走出了四天宝寺的王宫。青白色的大军从整个王城的四面八方涌来,混乱而有序地往城门撤退,如果从高处俯瞰,那也许就像潮水,也许更像一朵收缩凋谢的花。
不二也混迹在其中,踩过暗灰色的街道,细密的雪粒飘落在裸露的皮肤上,转瞬间就被温度融化,变成一滴凉凉的水珠沿着皮肤的弧度滑落。恍惚间不二仿佛回到了三年前那个下着雨的黄昏,寂寞地走在人群里,耳边忽然响起清脆的马蹄声,回头一看那个人身披若草色的长衫策马而过,风拂动他丁子茶色的头发,雨滴轻轻洒过他英俊的侧脸,如同日光穿透云翳,带来如此厚重的温暖。
不二以与那时同样的姿态回转头,满目陌生的人潮,不见任何马匹,耳畔鼓胀着沉钧的脚步声,整个寂静如斯的四天宝寺被陌生的喧嚣涨满,他仿佛又回到了冰帝城破的那天,他的一切和冰帝一起被彻底吞噬,那一纸契约,与之承诺的是最恶毒不过的宿命,他和逝去的挚友曾天真地以为可以保全他们深爱的家园,但从那一刻起,结局便不会再被改写。
不二天真地以为能够逃脱命运,以为牺牲之后一切都会平安,以为时光就会这样安然静好静水流深地过去。可是迹部死了,忍足死了,一切都支离破碎。到如今,命运的连锁还是牢牢将他捆绑在逃不脱挣不开的宿命里,过去和现在相互纠缠,冰帝和四天宝寺,他曾以为的归宿,就在眨眼的瞬间坍塌。
这盘杀戮的棋局,走到现在已经可以看到收梢。黑子占据了大半命盘,对脆弱的白子摆出必杀之势,征子,倒扑,一点点封锁眼位,封锁生还的空间,他不知自己已入瓮中,谁知?也许唯一知情的,就是操纵这群青白色大军的冷酷的王,他亲手构建了这盘杀戮的棋,将一枚枚棋子亲手填入,缜密思考,预料对手所有的落点,达到他的目的。如今,是收官的时候,胜利的人,将会力求完满。
可即便如此,即便不二已被围困无处可逃,也要让哪怕仅有一颗珍重的棋子逃出生天。
这盘杀戮的棋,怎能让手冢如愿以偿?
那时他转身离开那间熟悉的屋子,反手扣紧了门,他知道内室里那个人还在,也许正闭目养息,也许正凝神倾听,那个人是不二唯一的牵念。扣上门离开的时候,不二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只知道他必须离开,倘使他不管不顾地留下,手冢定会亲自前来,手冢一定会找到自己,手冢不会让那个人活着——手冢会亲眼见证那个人的死亡。
但倘使,不二离开——倘使他离开,倘使他主动回到手冢身边,那个人,就会有那么一线生机。等到青学离开的时候,那个人就可以悄无声息地逃离,远远离开,去到不二无法察觉的某个地方。也许这一生一世都不能再相见,可那又如何,只要那个人活着,不二只要知道他活着,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平安无事,这就足够。
倘若此生此世再也不能长相厮守,倘若留在那个人身边只会让他失去性命,不二只愿他平安终老。
即便这一生都将隔着遥不可及的天涯,但至少他的牵念仍然找得到落点,他的心将不会无所归依。
那样这一生,不二就能安然地走下去,即使,身边不再有那个人朝夕相伴。
这样短,又这样长的三年,每一个日夜,每一丝回忆,都足以支撑着不二度过显得如此漫长冰冷的余生。
他想他终于能明白那个人是以怎样的心情说出那句话来。
——倘若更早一点,比任何人都要早遇见你,那该有多好。
呐,你知道吗,白石君?这句话,也是我想告诉你的,我多么想要让你知道,多么想要时光倒流。倘若那一天冰帝的树下,绚烂的夏光里是你站在摇动的树影里看向我,是你披着漫天光华向我走来,那么今时今日这一切,会不会截然不同?
会不会呢?我们可以重复无数次那样的倘若,那样美好却又注定无法实现的话语,可是说得再多,期待得再多,所有的结局早在开始时便已经注定,无法改变分毫。
——如果更早一点遇见你,那该有多好。
——如果不用离开你,那该有多好。
——如果能永远不要分开,那该有多好。
有太多的如果,实现的永远都是最不幸的那一个。
落在不二脸上的雪粒被皮肤的温暖融化成水珠,却又在瞬间冻结。他想,他知道那个人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那个人明明已经做下决定,却又无法割舍那份期许,等到一切走到终局,等到一切身不由己,唯有言语能够变化,哪怕只是徒劳无功。
伴随着震天的巨响,四天宝寺王城的门洞开,潮水般的大军涌出去,混入城外齐整的军队里。不二扫了一眼,手冢这次几乎是倾巢出动,庞大的军队规模几乎可以把整个四天宝寺团团包围。手冢是做好了会进行一次恶战的准备,是如此破釜沉舟的决心——甚至不惜清空青学的所有守备,不惜把所有重将都派到前线,是要和四天宝寺,和那个人,拼个你死我活。
不二站在气势浩大的青学军队前,等着一切归于寂静。多么相似啊,多久以前,自己也是这样走出冰帝的城门,面对着如斯陌生的军队,陌生的命途,却无法回头。
可笑的是,需要面对的人,和多少年前,竟没有半点差别。
眼前齐整的军队忽然起了混乱的波澜,青白色的镜面被从中央一切两半,积雪纷纷扬扬,随着马蹄声急促,被践踏成碎末,飞溅开来时就像膨胀开的雾气,使得那纵马狂奔而来的骑手显得一点都不真实。
素白色的视界里忽然跃出鲜活的影子,一匹白色的骏马狂奔而来,带着不顾一切的气势。不二微微眯起眼睛,那匹通体雪白的马如同以雪铸成,他甚至以为那不过是一个与雪有关的梦境。
但那并不是梦境,在以雪铸成的梦境里不会有那样一个披着青白色软甲的骑手,真实的能刺痛不二恍惚的眼睛。
那匹马疾驰至不二身前,在飞奔而来的过程中丝毫没有减速,积雪被飞溅而起,扑落在不二身上,疾落如雨点的前蹄在险险踏到不二身上的瞬间高高扬起,马匹发出剧烈的嘶鸣,尖锐地刺破了幻梦里所有的寂静。骑手的身体随着马身的高扬而危险地斜下来,青白色的军队爆发出一阵惊恐的轰鸣。
不二看着眼前只在一瞬间发生的片段,没有任何反应,在命悬一线时也没有躲开。他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仿佛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又仿佛是对任何事都浑不在意的模样。
那个骑手再次使力勒紧缰绳,白马尖利地嘶鸣着,两条后腿艰难地趔趄着退了几步,终于在不二和它之间隔开安全的空间之后,骑手飞身掠过马头落定在雪地中,其后马的前蹄轰然落下。
飞扬的白雪再次淹没了视界。
不二静静地看着身披青白色甲胄的骑手向他飞奔过来,他一撩衣衫下摆单膝跪下,双手呈上那一团苍白的,猩红的绷带。
它是不二身上唯一温热的物事。它仿佛吸走了不二全部的生命力。
“……不二。”熟悉低哑的声音在头顶漂浮,便如落雪。
“四天宝寺不二周助,呈上王的降书——”
不二话音未落,手腕就被用力地握紧,那个骑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他被紧紧拥入一个滚烫的,如同能燃烧起来的怀抱。
那个骑手强健的双臂不由分说地把不二拥进怀里,那个拥抱那么紧,紧得不二竟生出了微微的痛意,像是命运的枷锁再次将他禁锢。
抬起眼,模糊的雪尘散去之后浮现的是一张英俊的,棱角分明的面孔。曾几何时如此熟悉的面容,熟悉得就像熟悉自己——无数次见到过这张脸上浮现出如此冷酷的神情,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瞳是凝成极寒的颜色。
只是此刻,这张脸就像一个陌生人。那么熟悉的线条,熟悉的轮廓,却有如此截然不同的神情。那张脸就如同冰雪融化,温热的湖水荡开一圈一圈透明的涟漪,原本被封印在冰雪里的情绪涌散,显露出最真实的模样。
灼热的掌心抚上不二的面颊,粗糙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以如此亲密如此怜惜的方式。不二看着手冢国光从未显得如此激动的面容,那双深色的眼就像沸腾着一汪水,颤瑟着几乎就要满溢出来。
“不二,不二……”手冢急切地、低哑地唤着不二,把他紧紧拥在怀里,“真的是你吗……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他呢喃的声音缠绵过不二的耳,“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手冢低语着,抚着不二面颊的指尖带着狂喜的颤抖,“我以为你再也不愿要我了……”
他抬起不二的下颏,那双黑色的眼眸越来越近,不二看见自己平静微笑的面容倒映在其间,说不出的怪异。但手冢吻下来的那一刻他没有躲开,也没有半点想要躲开的念头,他只是安静地站着,安静地笑着,安静地接受着这个突如其来,又那么顺理成章的吻。
就像他一直以来,那么安静地接受着宿命。
“哦,Syusuke。”手冢呢喃着堵住了不二的唇,于是他的话音就那样绵密地弥漫在不二的唇舌间,“你在这里……Syusuke。”
手冢喃喃地唤着,灼热的唇舌更加深入,不二被压迫着仰起脸,手冢的吻是那么热烈,就像是一种不容置疑的侵占,唇舌厮磨纠缠。他当着青学所有人的面这样亲吻着不二,就像是宣告着他的主权,宣告着他的拥有。近在咫尺的温度是那么灼热,宛如火焰摇曳灼烧,但不二的脑海里就像蒙了一层静谧的雪,呈现着全然的素白色,落寂无声。那层厚密的积雪渐渐浮沉,从内里覆盖上表面。他已经被这场仿佛永无休止的大雪冻僵。也许从四天宝寺王城里走出来的就只是一个漂亮的空壳,属于不二周助的东西,不二周助的灵魂,一直滞留着,盘踞在那个也许已经变得和心一样冰凉的屋子里,留在那个人身边。
那个人,那个不二周助在这世上仅剩的,唯一的牵念。
“Syusuke?”手冢似乎发现了不二的异常,离开了他的唇片,“怎么了?”他的手轻触着他的脸庞,“你这样冷。”
手冢再次把不二抱进怀里,不二的脸靠上灼热的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