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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妾-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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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你给国公爷再沏一壶茶,这些苦难还能是困难?”

    徐卷霜紧抿双唇,翻第十五页。

    广带突然哈哈笑出声来。

    徐卷霜纯粹被广带的傻笑感染了,情不自禁就也笑了一声——而且她笑的也是“哈”。

    徐卷霜意识到自己的笑声很傻,就咳了两声:“咳、咳,广带,你刚才笑什么?”

    “小的万幸,这本书一共只有十五页。”广带诚实作答。

    “……”徐卷霜忽然发现,找不出词语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她叹一口气,合上了书:“广带,你是建议我去找国公爷?”

    “是呀!夫人您觉不觉得……您应该出去把国公爷劝回来呢?”广带试探着问徐卷霜——她才不会告诉徐卷霜,千重万丈都在府门口为夫人备好轿子了呢!

    徐卷霜摇了摇头:“国公爷都叫在下少管闲事了。”少顷,徐卷霜又问广带:“广带,你可知为何国公爷偏要同皇上作对?”

    徐卷霜认为:广带跟着高文这么多年,再木鱼脑袋,也应该猜到鄂国公府有一件不可说也不能说的秘密。

    谁料广带笑嘻嘻立马接口:“这个我和千重、万丈早就猜过了!我们仨觉着最靠谱的答案,是国公爷的脖子比较硬。”

    广带的表情和言语皆真诚,看着绝对不像是在撒谎或敷衍。

    当徐卷霜正再次无言以对的时候,广带又诚挚建议她:“国公爷很特别的,他从来都是要跟皇上作对的,就没有哪次好生接过圣旨。夫人你是才来国公府不习惯,你瞧,小的们如今都不怎么劝国公爷了!”广带两眉弯弯,两眼也弯弯,活像脸上挂了四个月亮:“夫人你以后习惯习惯就好了!”

    徐卷霜心道:嗯哼,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习惯习惯”恐怕还真需要些时日……

    “夫人!”广带大喊一声,可没把正暗自想事情的徐卷霜吓个半死。

    “广带,你怎么突然叫这么大声?”徐卷霜问广带。

    广带先为自己的冒失吐了下舌头,作为道歉。她又缩回舌头,笑说:“夫人你也很特别。”

    “我有什么特别?”徐卷霜摇头,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我中庸又无趣。”

    “夫人很特别啊!”广带吃惊徐卷霜竟没有发现她自己的特别之处。广带告诉徐卷霜:“夫人很特别,每天都喜欢尽可能多的晒太阳。”

    徐卷霜将攥在手中的书往下挪了几寸,放在膝间。她仰头望天,傍晚的日头光芒不再强烈,已可以直视。徐卷霜就望着日头说:“我小时候,碎了一个喜爱的泥娃娃,就觉着天塌地陷,完全活不下去。后来,娘亲离世,爹爹离世,家里什么东西都没了,又去王家,天天低头做人。日子一天天过,发现总有更塌陷绝望的事情……”

    广带站在一旁听着,不明白徐卷霜怎么突然说这些。

    “如今啊,我发现晒太阳最好了。再大的屈辱,再熬不过去的艰难,经这太阳暖暖一照,也都全过去了。”徐卷霜注视夕阳,虽已近黄昏,却依旧明媚美好。

    她收回自己仰望的目光,扭头瞧向广带。

    广带被徐卷霜盯着瞧,忽就有些不知所措,问徐卷霜:“夫人,晒太阳真这么神奇?”

    “你心里觉着它神奇,它就神奇了。”徐卷霜浅笑一句带过。她该怎么告诉广带:神奇的并不是这太阳,而是人心始终如一的正直和善良。这正直善良也许不能改变你的处境,但有了它们,纵使你身处污泥,已是浑身上下污浊不堪,却仍能恒持心安。

    吾心安处,便是人活下去的勇气。

    “原来还可以心里觉着神奇就神奇了……”广带若有所悟,又完全什么都不懂,不过她心里打定主意:以后就每天跟着夫人一起晒太阳吧!

    之后十六天,广带就这么跟着徐卷霜晒了十三天的太阳。

    还有三天是下雨。

    第十六天的时候,徐卷霜晒着晒着就问广带:“广带,国公爷今日出去没有?”

    “早上去了趟南衙,晌午时回来了一趟,又出去了,估计申时能再回来。”广带奇怪:怎么徐卷霜突然就向她问起高文行程了?莫不是国公爷十六日没来院子里,夫人终于按耐不住了?

    广带内心摩拳擦掌,兴奋不已,她感觉自己比徐卷霜还要按耐不住。

    徐卷霜心里却同广带考虑的是两码事:今日是老国公的忌日,高文却依旧行事如常,连进出府内的时刻也无偏差……难道,他真不祭先“父”?

    亦或者说,老国公爷真不是高文的亲生父亲?

    “那国公爷今日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徐卷霜追问广带。

    广带听了,不假思索地回答:“国公爷一直都很特别。”

    徐卷霜点点头:看来在有些问题上,不适合跟广带绕弯子。徐卷霜就直白了当问广带:“国公爷当真每年都不祭拜老国公?”

    “不祭拜啊!”广带肯定地回答。她心中诧异:不是刚才强调过国公爷很特别吗?

    徐卷霜见广带说得都如此果断了,便不在追问了。但她却仍莫名的不信,没由来的,就是觉得事实并非如广带所说。

    徐卷霜心神飘着,直到广带伺候着她睡下了,却依旧一颗心晃晃荡荡,完全睡不着。

    徐卷霜起床穿衣,将发丝在脑后简单挽了个髻,又蹑手蹑脚出门。她这一系列动作都做得很轻,连开门关门也是悄然无声的,避免了惊醒隔壁房中的广带。

    徐卷霜匆匆出了院子,来到光秃无花的花苑,亦空荡无人。她也不知怎地,竟仍不甘心折返,仍往牵走,来到正堂后的池塘。徐卷霜缓步上曲桥,恰有一缕月辉从她的罗裙边角擦过,投洒在塘面荷花上。

    这几株被月光照着的荷花刚好都是屈茎向下的,就好像似人耷拉了脑袋,垂头正在睡觉。

    塘面又吹来几阵风,轻啸着发出呼呼的声音,到应时应景,像是这些荷花发出的鼾声。

    鼾声愈响,天与地愈发寂寥。

    徐卷霜再上下左右将周遭全打量一遍:半边鄂国公府本就人少,此时深夜更是静悄,仿若整府的人都同这荷塘一起沉沉睡去,不理来人。

    似有什么,若萤火虫般的亮光,在她眼前一掠而过。

    徐卷霜赶紧将头扭回去,重新捕捉到这亮光。她再前近七、八步,确认这亮光不是萤火虫闪耀,而是人为的火光,伴数缕浓烟。

    她再走近,见是两人单膝蹲跪于某阴暗角落里,一叠叠往一堆火里送纸钱。

    徐卷霜怕惊了这两人,她将自己的身子左移几寸,躲于一棵苍松后头,悄悄地窥看。这烧纸的两人虽处暗处,但容貌身形尚能分辨,当中有一人便是徐卷霜近日来再熟悉不过的高文。

    另一人小厮打扮,但是瞧脸却陌生,不是千重,也不是万丈。

    “父亲,您去时孩儿年岁尚小,还来不及同您讲上一句话。如今我将每日所为、所言、所思皆写于纸上,一年托寄给您一回。”高文突然朗朗出声,差点把徐卷霜惊住,还以为她自己暴露了。

    徐卷霜闻言细望地上和高文手中的纸钱,这才发现纸上皆非素白,着有一行行墨迹。

    这些不是纸钱,而是高文写给老鄂国公的家书。

    “父亲,今年是第十八年给您寄了。”高文又说。

    徐卷霜心底疑惑更多:高文今年年近二七,老鄂国公二十六年前去世,怎么凑也凑不出十八这个数字啊?

    这第十八年又是什么缘由?

    “孩儿今年给您的家信,比去年又多了许多。要劳父亲费更多时力来读,孩儿真真……不孝。”高文用他并不常用的礼貌语气对着火堆说,到最后“真真不孝”四个字明显哽咽,嗓中夹杂的酸楚,连躲在松后的徐卷霜也听来动人。

    令人不疑的父子情深。

    作者有话要说:

 19第十八回

    徐卷霜更加疑惑了:半个月前见着高文抗旨,她猜测老国公不是高文的亲生父亲。这会又闻着高文声哽情深,又像是亲父子啊?

    徐卷霜想着恍惚,脚下不察后退半步,踩着了地上一枝断枝,发出咯吱清脆的声音。

    “谁?”高文和他身边的小厮同问一声。而那小厮又比高公爷更为警觉,高文只是回头,小厮却已纵个身法,转至树后点了徐卷霜的穴道将她定住。接着,他又再点第二次,点住徐卷霜的哑穴,怕她咬舌自尽。

    小厮恐怕徐卷霜身怀内力会冲穴,又伸手反扣住徐卷霜的双腕,做第三道防备。

    他做完这一切,才对稍后走近了高文道:“爷,有刺客。”

    谁料高文出声命令:“百尺,放手。”

    这小厮原来名唤“百尺”。

    百尺不解:大黑天的,这刺客国公爷怎么说放就放呢?万一放了她立马一只匕首刺进国公爷心口,那多令人糟心?

    “百尺,她不是刺客。”高文似乎看出了百尺心中的疑惑,出言解答。

    百尺更加不解了:她不是刺客是啥呀?国公爷你好歹把话说完呀!

    “哦——”百尺一个“哦”字出口,千回百转,音调从阴平转阳平再转上声最后去声。

    百尺心内亦如他的音调一样跌宕起伏:哦,不是刺客?哦,他想起来了!

    百尺因为武艺高强,最近被借调到萧三公子处做护卫,今早才返归国公府。早上他刚一踏进门,千重万丈就兴高采烈用二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了他一个消息:开天辟地第一遭,国公爷纳了一房妾室!

    她就是那房妾室吧……哦?

    百尺虎口渐松,缓缓将他的双手从徐卷霜手腕上移开。百尺起手欲给徐卷霜解穴,眼角余光则不经意瞟了高文一眼。

    这一瞟之下,百尺借着火光余辉,竟发现自家国公爷正痴痴盯着他的妾室!

    高文注视着徐卷霜,他均匀的呼吸如夜风般可闻。

    高文没想到徐卷霜会在此时此地出现,还偷窥他。

    嗯哼,偷窥他……高文内心忽然浮生一丝莫名地得意,他勾着嘴角朝徐卷霜笑了一下。

    他一笑,一抬眼,正好瞧见她随意用木簪挽的简单发髻垂下一缕,掉在她的耳畔摇摇晃晃。

    高文白天里并不觉着徐卷霜肤色白皙,但这会也许是天黑的缘故,竟衬得徐卷霜这只被发半掩的左耳特别白。

    她耳垂有些宽厚,瞧着柔柔软软,又因为未着耳饰,显得特别干净。

    高文心里痒痒地,就抬起手,用食指和拇指在徐卷霜左耳垂上捏了一下。果然捏着特别舒服,高文就笑了,对徐卷霜说:“你对我,大可不必这般欲擒故纵。”他心情甚好,连命令百尺的话语也是笑呵呵的:“解了她吧,呵呵。”

    高文实在开心,又自己乐得笑了两声:“呵呵。”

    百尺回过神来,起手解开徐卷霜的穴道。徐卷霜躯体一旦能够活络,第一个动作竟是胸脯剧烈抖动起来。

    她刚才不能动的时候,感受着高文的动作,听着他的话,心里就是咯噔一沉:他对她做个轻薄动作,接着又说“大可不必欲擒故纵”?!

    敢情高文的意思,是以为她今夜出来是设计勾}引他?先躲在树后,然后故意弄出声响引他来?

    徐卷霜既愤且羞,百感交集之下,她的第二个动作竟是拂袖转身,面无笑色的离去。

    高文的笑容瞬间滞住。他缩了缩下巴,又缩了缩大巴,大惑不解道:“怎会这样……”

    百尺虽然完全不明白高文在说什么,但他还是关心自家国公爷道:“爷,你在说什么?”

    “本公前段时间骂了她,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也不好意思去看她了。她估计也生着本公的气,一直没来探望本公。今夜瞧见她主动来找本公,本公心里甚是开心,刚才便同她道了歉,还殷勤示好,让她以后别赌气了,大可以同我亲近,不要畏惧什么。她怎地——”高文说到这里,声音竟生出数分委屈和愤懑:“她怎地还愤愤离去!”

    百尺听完高文这一长段话,心中默念:额的亲娘。

    其实莫怪这位夫人,就是他这个做小厮的,都完全没有从国公爷的话中听出“本公过意不去”,“本公甚是开心”之类的,还有国公爷的话中真的确定有道歉吗?还有示好?还是殷勤示好?!

    百尺就张开双唇,欲告知高文他的表述存在严重问题。

    但是百尺张了嘴,却又滞住:等等!国公爷刚才长篇大论那段解释的话不是挺顺溜的吗?完全没有表述问题啊!之前把这段话同夫人说清楚了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百尺就滑了滑喉头,改口道:“爷,你该将方才对小的说的那番话同夫人说,那段话才是正题。”

    高文闻言回味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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