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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還是陰沉沉的。劉美夕呆呆地坐在機場外的空地上,不知道坐了多久。最後她看見有一架很大很大的飛機,在不遠的地方起飛,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她覺得整個大地都微微地在晃動。
是誰說過的,飛機場其實是個最殘忍的地方,你明明知道那個人近在咫尺,卻要眼睜睜地看著她離開,越飛越遠,一直到你看也看不見的天際。
不知道人在這個時候是不是裕Фǹ倳心撤N天真的幻想或者是錯覺。現在劉美夕覺得,如果可以的話,她也許會買張機票,搭最近的一班飛機去追趕她。
那架飛機優雅地滑過長長的跑道,劉美夕感覺它是在自己的身上碾過去,飛上很高很高的天空。
天氣很不好。
劉美夕向天空伸出自己的手掌,從指縫中,有稀稀落落的雨點漏下來,有幾滴滴在她的眼睛里。
她忽然覺得好難受。
真的好難受。
三色堇
梁菀織抬起頭,天頂上似有無數翻動的雲彩,各種各樣的顏色,各種各樣的形狀,沉沉的想要壓下來,壓得她不能呼吸。
“蘇陽?”洠в腥藨
她覺出了害怕。四下環顧,雙手抱緊自己,雖然并不感覺到冷。
“蘇陽,你在哪?”她試探著邁步,向前,腳底下軟綿綿的,不知道要走到哪裡去。
還是空無一人。
“說好要等我的。你在哪?”
一腳踩空,她趔趄著跌倒在地上,惶然無助。
她又聽見那個曲眨皇锹暰被拉長扭曲,嘶啞得有點怪異,所以顯得凄淒涼涼,無比慘然:“想到此□把嫦娥問,無奈楓林見得月色昏。遠望樓臺人影近,人影近,莫非相逢呢一位月下魂……”
“蘇陽……蘇陽……”她捂住臉,恐懼到極點。
“極樂往生。”有人敲著木魚,聲音似乎在遠遠的地方傳來。
“我不往生!我不往生!”她驚懼得連連後退。
“若有眾生念阿彌陀佛,愿往生者,彼佛即遣二十五菩薩擁護行者,若行若坐,若住若臥,一切時,一切處,不令惡鬼得其便也……”
“蘇陽——”她撕心裂肺地哭喊。
……
黃粱一夢。
梁小千從回憶中清醒過來,有關劉美夕的一切馬上變得捉摸不到了,面對自己的只有黑色頭髮的意大利籍女管家,以及法語。鋼琴。家政。
昏黃黯淡的燈光,把一切都映照得虛虛實實。
只有那個小小的紅色的布袋,裝著劉美夕給她的護身符,靜靜躺在桌子上。
唯一一點寬慰的是,那天她終究是來送她飛機了。
梁小千覺得她現在唯一的快樂就是每天能夠在網上跟劉美夕說一會話,然後在這個冷漠的城市里的無論什麽苦悶,馬上就會消失不見。
只要能跟她說說話。洠в腥酥溃胝l想到茶飯不思。
然後這樣,一天就又過去。
不可逆轉。
早晨起來的時候梁小千對著鏡子仔細看自己微微有點模У难鄞旁谒@樣一張臉上顯得那末的不搭眨K⑽⒌爻隽艘豢跉猓瑴蕚湟侥莻私人教授家上鋼琴課去。不知道這樣帶點憔悴的面容,會給人留下一個怎麼樣的壞印象。
也罷。本來最近她就也洠в惺谗嵝臋C生活。
隨便收拾了一下,挽起頭髮便出門。到了那個頭髮花白的老教授家里時,那個法國人也只是抬頭看了她一眼,并洠в凶鍪谗嵋馔獾脑u價。她松了一口氣。
今天的課上得很不好,經常彈錯音符,惹得教授連連皺眉。放課的時候她走到樓下的自動咖啡機去買咖啡。投幣進去后,也許是咖啡機跟她一樣的心神恍惚,竟然毫無反應。她等了一會,仍然是洠в蟹磻
梁小千有點惱火,用力拍了幾下。
“你還洠О窗存I。”旁邊有人說。
梁小千的臉騰地一熱,那人伸手過來幫她按下按鍵后,咖啡機果然傳來嗡嗡的聲音,塑料杯輕巧地滑出來。
“對不起。有點走神。”梁小千一面說一面抬起頭,看見了身邊的女生。頭髮非常短,是湝的金色,眼睛則耍脦缀跬该鳎郯兹転橐惑w。她的長相讓人覺得很舒服,很英氣,不像法國人。這個女生笑著,那笑容很晃眼。
“你的眼睛很漂亮。”女生直截了當地說。
梁小千楞了一下。“謝謝。你是……?”
“Isabelle Richard。”
梁小千一直無法很準確地記住外國人很長很長的名字,於是她在心裡簡稱她為R。她承認外國男人都非常自由大方,但這樣坦率的法國女生,她還是第一次遇上。
“Caroline。”她告訴對方自己的法文名字。
R的笑容很好看。洠н^多久梁小千就知道了她在大學里讀商科碩士,比自己大一年,就住在自己家附近。R說:“你的法語講得很好。”
梁小千笑笑。真是恭維話。
“比你的中文好多了。”她眨┑卣f。
“我可以學。”R說,“到時候一定比你講得都好。”
梁小千揶揄地道:“那是你存心叫我無地自容。”
R大笑。她笑起來的樣子真跟別的法國人不同。
這天梁小千是跟R一起回家的,R住的地方跟她住的地方隔了兩條街。她回到家裡,開始自己料理廚房,煲湯。如果是梁太太一定會讚揚她家政的賣力,但她只是記得劉美夕說過喜歡喝砂鍋煲的雞湯,胡椒加七分。
她的生活,思想,已經全部被她佔據。仿佛每天就是靠著跟她說的兩個小時的話活著,只有這樣心裡才能得到一些些寬慰。她現在就像是吸毒,戒不掉,她的整個生活重心只有她。以前那個自由散漫無所顧忌的梁小千,在這件事情上竟完全失掉了自己。
她想她。想到刻骨銘心。不可自拔。
這樣眼睜睜看著自己一步一步下陷。
劉美夕。
洠в袆e的人,別的事,可以讓一個從前如此自我的人而今如此魂不守舍。
忽然,她聽到窗戶被什麽枺髟伊艘幌隆A盒∏б汇叮会嵊质歉氐囊幌隆K悬c忐忑,慢慢走到窗邊,拉開薄紗的窗簾向下望。她看見夜幕里的院落,灌木叢生,在窗子下面,R穿著套頭的白色衛衣,笑著看著她,手裡掂量著一塊小小的石頭。
梁小千松了口氣。“你嚇死我了!”她笑罵著對樓下說。
“出來喝一杯麼?”R做手勢給她。
梁小千搖搖頭,指指屋裡,打口語告訴她:“我晚上不能出街。”
“那我就坐在這裡跟你說話好了。”R說著,就地盤腿在院子里坐了下來。
初秋的院子里很涼,有夜露,天氣卻很晴朗,夜氣很溫潤地環抱著整個院落,月光浸淫,R抬頭看著她,淡金色英氣的短髮和溗{色的眼珠讓她好像一隻大號的洋娃娃。
梁小千又好氣又好笑:“怎麼不上來跟我講話?”
R聳聳肩——“你家的門房好兇。”梁小千知道她指的是管家Alessia。“你整天一個人待在這種地方難道不憋悶?”她問她。
“反正過一段時間就要回去了。”
“你不喜歡這裡?”R問。
“我要回去結婚的。”梁小千歪著頭看著她,覺得她盤腿坐在地上,高高地抬著頭的樣子非常趣稚,像個孩子。
“爲什麽要結婚?”她反問她。
“爲什麽不結婚?”梁小千好笑地回道。
“結婚是兩個相愛的人的事情。你要是決定把一輩子放在另外一個人手上,哪怕有半點的不願意都不行。”R說,“你有那麼愛你的未婚夫麼?”
梁小千想了想。“嗯。我不愛他。”
“我搞不懂你。”R說。“那你是爲了什麽要跟他結婚?”
“爲了我媽媽還有我家裡。”梁小千說。“結婚對我來說只是一種義務跟責任罷了。”
“我覺得是你洠Ц闱宄!盧迷惑不解地說,“這跟你媽媽有什麽關係?結婚應該是兩個人的事情,願意就在一起,不願意就分開,這是你自己的選擇,結不結婚是你自己的事情,任何人洠в袡嗬缮婺恪!
梁小千說:“結婚是兩家人的事情。洠в心屈N簡單。”
“我還是不懂。”R說,“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路要走,結婚是非常非常私人的事,這樣你都要別人來給你做決定嗎?”
梁小千笑笑。R的想法,真的像個大孩子一樣。但是這種孩子氣并不招人討厭,相反,還有一點討人喜歡。
她的眼睛仰著頭看她的時候,裏面似乎有月光在浮動。
“Caroline,你有選擇結或者不結婚的自由。有時候我真的搞不懂你們的想法,爲了某種目的要一個女孩子犧牲自己一輩子的幸福這種事情是愚蠢的,不可思議的,洠擞袡嗬@麼做。這種事情真可怕。”
梁小千啞然。她從來洠懥浚诹禾媲鞍l表這一番謬論。
“你要結婚,就必須找一個自己真心喜歡的人,如果洠в校唤Y婚也洠谗岽蟛涣说摹!盧說。
“我倒也是想如此呢。”梁小千苦笑著。
“你可以留下來。”R說,“這裡洠銈兡沁吥屈N多的條條框框,多大不結婚也很正常。”
梁小千溞Γ皖^。“我還有牽掛的人在那邊呢。”
“那,要是不開心,你還是可以過來。”R很明亮的眼睛看著她,像是在等待什麽答案。
梁小千看著她天真如孩子一樣的眉眼,又忍不住笑了,點點頭:“好。”
R仿佛也很開心似的,開始有一句洠б痪涞囟核v話。
梁小千發現,她本身就是一個孩子,洠в腥魏问‘,天馬行空似的爛漫,洠в腥魏涡难郏路饋碜砸粋梁小千根本洠Ы佑|過的世界。她想問睿乃悸芬话愣际侵眮碇比ィ盒∏滩蛔∪⌒λ骸胺侥X袋。”
“方腦袋是什麽意思?”R不解。
梁小千撲哧笑得非常開心。“就是說你很聰明的意思。”
“喔。”R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梁小千笑得幾乎癱在窗沿上爬不起來。
R是北歐裔的法國人,祖籍在斯德哥爾摩,會講一點點瑞典語,長相也跟法國本地人不同。不過在法國,各式各樣的移民都有,土生土長的法籍居民反而成了珍惜動物。從這個意義上來講,法國更像是一杯眨炝说碾u尾酒,間雜了各種味道。
“在法國隨便找個人,往上數三代,洠в袔讉還是法國人的。”R說。
“所以?”梁小千問。
R想了想,說:“所以你也別回去了。”
輪到梁小千哭笑不得。
非常悠然自得而開心的一夜。梁小千記得那天的院子里開了鳶尾花還有三色堇,R坐在這些小花中間的土地上,像是跟那些小花一樣,自然而然地生長出來的。
然後,月光很好。
R就這樣坐在地上陪她說話說到了半夜十二點,直到Alessia開始叫她去睡覺。
她叫的聲音很大,很嚴厲,不容商量。
梁小千對著R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打手語說:“我要去睡覺了。”
R點點頭,隔空隨意地飛了一個biz,然後輕手輕腳地跑到院牆旁邊,一撐,一跳,已經消失在夜幕里。身手之敏捷讓梁小千不由得愣住了半秒。
她的身影纖瘦,但并不羸弱。
梁小千小心翼翼地關上窗戶,拉好窗簾,洗漱上床。并洠в型浵裢R粯樱涯莻裝著護身符的小紅布袋放在枕頭下面。
這一夜,睡得十分安好。
蒲公英
暑假的時光過得很慢很慢。但同時又很快很快。像根本洠в修k法捉摸的流年,一忽就逝去。很繁密的葉子在樹頂努力地證明自己的最後一點生命力,愈發綠得動人。
劉美夕騎著單車,滑過喧簦У拇蠼帧T缜铮~頭上滲出細細的汗珠。
生活如預期的那樣平靜,在既定的軌道上漸行漸遠。順利考上了研究生的劉美夕很努力地讓它不要偏離自己想要的方向,雖然她也并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能不能成為現實。
抹去頭上的細汗,劉美夕深呼吸一口氣,告訴自己應該向前走,踏實,而且平靜。
剪到齊耳的頭髮,慢慢的也長長了一些些,微微的撓動皮膚,有點癢。
她更加使勁地蹬著單車,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飛馳。
快到學校門口的時候,劉美夕看見平時冷冷清清的學校大門旁邊圍著一圈人,心裡感到有點奇怪,但也洠в刑谝猓瑥街北泸T了過去。
剛要進校門的時候她看見郭心玫,長捲髮,鴨蛋臉,細瘦的鉛筆褲跟高跟鞋。拜以前的幾回碰面所賜,現在劉美夕看見她心裡會不由自主的咯噔一下,於是感到不自在,低著頭正要裝作不認識地擦肩而過的時候,郭心玫把她叫住了。
劉美夕停車,硬著頭皮打了招呼。她偷偷瞥了一眼郭心玫的臉,緊繃著,異常嚴肅。劉美夕有種不祥的預感,不知道這位姐姐今天又將要唱哪一出。
出乎意料的,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