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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不留情,连下三掌,穆湘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离朱虽走火入魔却阴差阳错打通了经脉,神智受损,武功却大为进益,穆湘见她时而冷酷时而痴傻,悄悄运起内力抵抗,虽然外面看起来受伤严重,却并没有伤及内脏。
“只要你给我解药,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穆湘见她认真玩着一颗石头,悄悄站起慢慢走近,声音极为轻柔,希望趁她疯癫的时候套出解药的下落,离朱笑得一脸天真,歪头想了一会,仰天大笑,拍手叫道,“有了,有了,你把那两个姓重的丫头脑袋提给我,我就给你解药……”
穆湘难辨她话里真假,正想再问一句,离朱忽然变色,袍袖一挥,收了茶杯,飞身而去,声音却仿佛响在耳畔,穆湘听她说完脸色大变,明知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却无可奈何,离朱轻功本就超绝,如今更上层楼,穆湘追了片刻,把人跟丢了。
暮色四合,归鸟如林,穆湘孤零零走在回家的路上心中一片凌乱,想知道常小娥的情况却害怕见到她了无生气的样子,重瑾一直在门外等候,见她浑身是血,神色黯然而来,便猜到解药没拿到,当下也不多问,只引了她进门。
重瑜守在常小娥床边,眼圈红肿,适才常小娥痛得死去活来,人人见了心里都不好受,见穆湘回来,都问解药拿到了么,穆湘一言不发,众人心凉了半截,见她浑身是血神色寥落又不好问什么,默默退了出去。
常小娥痛了一轮,睡了片刻,睁开眼睛看到穆湘守在床边,轻声问她,“我是不是要死了?”
穆湘替她擦着手臂,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怎么会呢,只是……吃坏肚子了,以后再也不准你喝酒吃肉……”
离朱临走之际告诉她,这蛊毒一年之前就种下了蚕卵,现在早就长大,半月之内没有解药蛊虫就会慢慢爬进常小娥脑中,吃空常小娥的脑子,留下一具空壳,到时候她可以抱着常小娥的躯壳相守一生,而且,这蛊毒是从离朱的玉佩传到常小娥体内,当初劝她来抢的正是穆湘,所以害死常小娥的其实是她自己。
“哎。”
常小娥轻叹一声,盯着帐顶,声音虚浮中带了一丝稚气,“我真不愿意死……”
穆湘心中大恸,眼眶发涩,若她杀了重氏姐妹,常小娥一辈子都不会再开心,若要她眼睁睁看着她死,那不如一刀杀了自己痛快。
她是身在其中,身不由己,凌风,重瑾等人却神志清明,“不如写信给唐门主,问问她有什么办法?”
穆湘闻言精神大振,可唐门远在千里之外,常小娥能不能撑到唐倾前来,唐倾是否真的有办法救常小娥?重瑾虽生性温柔,遇到大事却是最沉着冷静的一个,不管如何,尝试一下总好过坐以待毙,即刻便要写信给唐倾,此时一直冷眼旁观的水行月却忽然开口,张口就骂穆湘没见识,白活了这么多年,饭桶一个,这是苗疆的金蚕蛊,除了苗疆的圣物木灵之外,就是唐倾来了也救不了,众人刚刚升起的希望被无情打灭,面面相觑,不发一言,水行月接着骂,“真是一群蠢货,巴蜀相距苗疆不远,唐倾那婆娘又跟苗疆的酋长交情不错,若她肯出面说不定这丫头还有救……”
听了水行月的话,大家心里都没底,既然是人家的圣物只怕一点点交情换不来,穆湘却心知肚明,若是能救常小娥一命,就算让唐倾拿整个唐门去换,说不定她也会答应,当下便修书一封,飞鸽传书告知唐倾。
尽人事安天命,如今人事已尽,剩下的只有看天意了。
到了三更,众人心里都是惴惴,常小娥却没有再呼痛,一直到第二天晌午也相安无事。常小娥醒来说肚子饿,她已经两天水米未打牙,穆湘听她喊饿,心中大喜,亲自去熬了粥来喂她,常小娥配着小菜吃的狼吞虎咽。
接连几日都是如此,常小娥精神恢复了很多,穆湘连日衣不解带陪着她,形容憔悴,衣衫落挞,常小娥见了难过,她知道穆湘是有洁癖之人,今日种种都是因为她,心中难过,想着自己要是死了,还要拉一个垫背也太不值。
常小娥想完,跳下床,蹦蹦跳跳走来走去,意在告诉她自己很好,不用天天守着她,正要开口吩咐穆湘去休息,肚中又是一阵剧痛,这次不同于往日,真是钻心蚀骨,生不如死,她连喊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伏在穆湘膝头苦苦哀求穆湘给她一个痛快,穆湘听她呼痛,简直如催命一般,双目赤红,哆嗦着声音大喊重瑾重瑜的名字。
重瑜当先跑了进来,尚未站定,只见面前白光一闪,一柄秋水长剑直直刺了过来,大惊之下,本能向后一跃,那剑仿佛有了生命,灵蛇般缠着她不放,重瑜被逼的毫无还手之力,怒道,“穆湘,你发什么疯?”
穆湘并不回答,下手毫不留情,重瑜跌落在地,抬头发现剑已到了跟前,闭眼等死之际,忽听“当”一声脆响,窗外掠进一个黑色的影子,凌风全力一击之下穆湘的剑脱手斜飞,院子里守候的众人听到打斗声纷纷闯了进来,原以为是离朱前来偷袭,却不料是穆湘主仆二人默默对峙……
“凌风,闪开。”
常小娥的呻丨吟声几乎逼疯了穆湘,此刻她什么也顾不得了,可是对面的男孩已经长大,不再是从前那个正直害羞的老好人,他有了自己要守护的人,就算死在穆湘剑下也绝对不允许她伤了重瑜。
穆湘有片刻的恍惚,这样的姿态,这样的眼神,跟她又有什么区别,穆湘扔了手里的剑,抱起奄奄一息的常小娥就往外走,众人不知其意,只是傻站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水行月倚着门边微微颔首,眼中似有赞赏,“生不能同衾,死后同穴也是好的,只是那只小蜜蜂未必愿意死……”
穆湘听她话里大有深意,忙转身直直朝她跪了下去,“还请大师伯赐教。”
穆湘曾经妄图用内力压制常小娥体内的毒,可是收效甚微,这一次,在水行月的指点下替常小娥疏导经脉,将毒暂时压在小腹,常小娥果然睡安稳了,重瑜知道真相后并不责怪穆湘,反而指着水行月大骂,“你这个女人真是没良心,小娥平日对你那么好,你明知道怎么救人却一声不吭,臭三八,良心让狗吃了!”
水行月微微一晒,“谁告诉你我是好人……”
水行月告诉穆湘这法子撑不了多久,唐倾若再不来,这小丫头就是不毒发也会被离朱折磨死,穆湘适才急火攻心,回头想想真是愚蠢,现在细细品读水行月的神色言语,心中已然一片雪亮,水行月也好,母亲也好,其实一开始就看破了,只有自己关心则乱,傻傻看不清状况,离朱要的是她,折磨常小娥说到底还是为了她,只要她肯低声下气,就算骗不了离朱,至少可以为常小娥争取活命的时间。
唐倾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姗姗来迟,身上被雨淋透,刚到门前马儿便轰然倒地,她一路孤身前来,星夜奔驰,不分昼夜地赶路,不知跑死了几匹马,进门抱住常小娥哭天抢地大喊,“阿宝,吓死娘了,娘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常小娥此刻虽没有力气,但神志还算好,听她如此说,微微疑惑,“娘?”
唐倾自知失言,忙改口,“乖宝,木灵干娘给你带来了,已经让人磨成了粉,兑水服下就好了……”
水行月冷笑一声出了房门。
常小娥就着唐倾的手服了药,果然感觉好多了,多跑了几次茅房,出来时觉得神清气爽,身子也不似原先沉重,心中大喜,唐倾替她细细把脉,脸色越来越黑,问出来的声音幽冷无比,“谁说你中的是金蚕蛊?”
常小娥如实回答,“水……大师伯……”
唐倾脸色铁青,忍了又忍,终是没有忍住,一扭身朝水行月独居的小院跑去,水行月此刻恰好洗漱完毕,出来倒脏水,见她一阵风一样冲到自己面前,掐腰而立,冷冰冰道,“这么晚了,我要休息了,唐门主没事可以走了……”
唐倾胸口起伏,气呼呼道,“你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会看不出小娥只是中了一般的蛊毒吗,骗我说什么金蚕蛊,害的老娘拿唐门的宝贝跟那老头换了木灵,还欠了人家一个大大的人情,这种程度的蛊,苗区随便一个大夫都能医治……”
水行月不等她说完,冷冷打断,“既然唐门主这么认为,那为何不事先替她把脉,现在木灵也没有了,你冲我发火也没用……”
唐倾提着领子把她揪起来,“你明知道我一心记挂着小娥的病,哪有心思想那些……”再说了,就算察觉不妥,难道还要她原路折返去苗疆请大夫不成,这水行月实在可恶。
“我又不是你,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水行月回得不咸不淡,扯开衣带,冷冷瞅着她,“你还不走,今晚是打算住在这么?”
常小娥毒清以后,很快就恢复了活力,四处询问穆湘的下落,众人都支支吾吾绕圈子,唐倾见状忙拉了常小娥去吃糕点,常小娥虎着脸问她,“穆湘呢,她去哪里了,你不说我就不吃,以后也不吃,不喝水,不吃饭,不睡觉,不去厕所了!”
穆湘去找离朱谈判了。
这是唐倾给的答案。晚饭时间,常小娥默默盯着桌上一道她最爱的麻辣鱼汤,就是不下筷子,怔怔戳着面前一小碟辣椒油,一声不坑,大家都把她当傻子,她再傻也知道谈判一说纯属捏造,落到离朱手里,穆湘不被活剥一层皮才怪。
看着爱女失魂落魄,潸然欲泣,唐倾一颗老心受不了熬煎,当下就答应常小娥明天一早去救穆湘,常小娥听了才转忧为喜。
水行月外冷内热兼之受不了常小娥等人的聒噪,给了几个离朱可能会去的地方,几人连夜制定了多个计划,最终决定由唐倾做先锋,解决了哨兵,大家再一起上山,埋伏在教门前,采用下毒的办法灭了守卫,再一起突入……
先去几个分舵刺探了一下,确定了离朱的位置后,几人轻装上路,计划虽然制定周密,但赶不上变化,尤其是还有常小娥这么一个情绪化分子。
那一日,轻松解决了几个哨兵以后,常小娥原本随着众人伏在门前,可是一抬头却看到山门上吊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浑身是血,长发披散盖住脸,常小娥认出穆湘身上所穿的那件衣服,一怒之下,二话不说提着剑就冲了出去,唐倾伸手只抓到她身上一片纱衣,常小娥不管不顾砍了两人,足尖轻点,身形如燕,半空中抱住了穆湘,迫不及待解开她的绳索,撩开乱发一瞧,却是离朱……
常小娥撒腿就跑,可笑的是被揪住后领双腿还维持着奔跑的动作,离朱狂笑不止,随手朝奔来的众人撒了一把药粉,蓝色的烟雾腾空而起,如一道屏障阻断了众人的脚步,唐倾暗骂唐嵇这王八蛋,连唐家压箱底的绝技都教给这魔女了,当下不敢轻敌,指挥众人先避开再说。
常小娥慢慢睁开眼睛,觉得眼前的世界摇晃的厉害,手腕上一阵火辣辣的痛,阵阵热浪扑面而来,她定了定神,再定定神,忽然激烈挣扎起来,原来那“咕嘟咕嘟”的声音是身下的油锅发出,离朱这变丨态把她吊在一口煮沸的油锅上了,那锅里上下翻滚着的是一个女子的头颅,看得常小娥头皮发炸。
“你这样动来动去,万一不小心掉下去,可怪不得我……”
离朱坐在对年的石座上笑得一脸天真,常小娥听了果然不敢再动,两颗眼珠随着锅里的热油上下翻滚,离朱又是一阵大笑,常小娥忿忿抬头,见她神态不同往日,心中大为诧异,正要开口询问穆湘的下落,忽见一侧的石柱边跪了一个女子,手脚皆缚着铁链,隐隐有血渗出,身上也是血迹斑斑,一头黑发胡乱披在肩上……
“穆湘!”
常小娥大喜。
这段时日以来,穆湘受尽折磨,脸上血色尽失,见常小娥活蹦乱跳,便知她身上的毒已无大碍,心中欢喜,嘴里却说不出,只望着她笑。
常小娥见她伤重,心下难受,把矛头对准了离朱,乱骂一通,什么难听话都用上了,离朱神智越来越不清楚,听得她大骂之声也不生气,只是托着下巴发呆,眼角下一小片乌青,像是昨晚没有睡好的样子。
离朱起先除了傻笑之外并无其他反应,待到常小娥说什么“恶有恶报,下十八层地狱,被恶鬼啃噬……”时却惆然变色,站起来大声反驳,“你胡说,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因果报应,鬼什么的……我离朱谁也不怕,谁要是有本事索命尽管来啊,我不怕……”
说着又大笑起来,笑声听起来格外恐怖,常小娥见她乍喜乍悲如同疯妇,悄悄跟穆湘对了一眼,穆湘微微点了点头,常小娥无语,她们居然遇到了一个武功高强的疯子……
常小娥悄悄动了动双手,正在犹豫是自救好呢,还是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