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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秋媗一进屋子，鼻子就开始自动搜索和分辨空气中的味道。似乎有淡淡的柠檬清香，没有脏袜子脏衣服的臭味，没有水果饭菜的腐馊气味，也没有男人特有的汗臭味。
“唐小姐，请坐。”
唐秋媗很快扫视了一下客厅，非常简洁的布置，地面和茶几上看不见乱扔的纸屑垃圾。沙发上的抱枕摆放十分整齐，似乎一直没人坐过。看来这萧长健的卫生情况还不错。不过，这屋子略显冷清，没有家的味道。
“不好意思，我个人生活比较简单，家中也没有什么可以招待的东西。”
萧长健对唐秋媗的到来显然毫无准备，西装里面的衬衣领口有点歪斜，纽扣也未扣好。但言谈举止上，倒是未见半分忙乱。萧长健沏了两杯茶，将一杯放在唐秋媗面前。
“谢谢。”唐秋媗抿了一口茶，相比这清苦的绿茶，她更喜欢美容养颜口感平和的花茶。
“当初唐小姐匆忙请辞，我未能和您对于公司的管理进行深入交流，实在遗憾。我虽然很希望能和唐小姐聊聊，交个朋友。但……您这个时间来见我，恐怕不太妥当吧。”
唐秋媗一怔，没想到他说话如此直接。转念一想，直接有直接的好处，不必拐弯抹角。“你还不知道我来所为何事，怎么就说不妥当呢。如果是公事，不应该受到时间地点的限制吧。”
“那唐小姐今天找我所为何事？”
“萧总，我无意质疑您的能力，您加入盛世后，带领盛世所取得的进步大家有目共睹。我今天来，主要是想听听您对秦副董提名您担任公司董事一事的想法。”
“秦副董确实找过我。不过，我自认为有能力担任公司董事一职，秦副董有这样的提议，我自然是答应他了。如果我有幸能够担任公司董事，我这一票，自然会兼顾公司利益和股东利益。”
唐秋媗知道只要是一个有抱负的职业经理人，必然很重视公司的发展和自己的业绩，所以不必担心公司利益的问题。关键在于萧长健所要兼顾的股东利益，究竟是哪一位股东的利益。
“之前萧总说想和我交流盛世管理当面的问题，我想知道萧总对盛世的未来规划有何高见？”
“说实话，我并不认可盛世以往的管理模式。如今的社会，家族式管理必然会将企业带入固步自封的境地。哦，我也不是针对盛世，这是所有家族企业都会出现的问题。我要说的是，我加入盛世，改革是必然的，公司会有震荡，也是必然的，但在此之后，公司将会有一个很大的提升。我对自己的能力，也对盛世的潜力有信心。”
唐秋媗意识到萧长健远比自己想象得强势，而且极为自信。这股强势之气和苏铸的温文尔雅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萧长健在知晓自己身份的情况下，还能如此咄咄逼人，可见他并不忌惮自己的身份。
“您说的没错，管理层的封闭确实是盛世一个积累已久的问题，希望萧总的到来真的能改变现有的管理格局。”
“请唐小姐放心，当初董事长提名我担任盛世总经理是非常明智的选择。在唐小姐担任总经理期间，盛世成绩斐然，但问题也不少。所以，我下一步的计划就是针对这些遗留问题进行整改。哦，唐小姐您别误会。我是说，每个人都有局限性，都有盲点，我自己也不可避免，所以才需要兼听他人意见。”
唐秋媗着实被他的话呛到，她开始相信秦懿风当初的说法，这个萧长健，智商虽然超群，情商绝对不敢恭维。她知道萧长健说的是实情，但，怎么听着那么不是滋味。
萧长健似乎留意到了唐秋媗有些不满，笑道：“唐小姐，我的话可能不那么中听，但请相信，我是站在盛世的立场上考虑这些问题的。我想，唐小姐作为盛世最有希望的接班人，应该更希望听到逆耳忠言，而不是谗言吧。”萧长健拿起茶杯，悠悠地晃了晃，“都说从饮食习惯上可以看出一个人的为人。我萧长健的为人，就像这杯茶水，清清白白……”
唐秋媗现在回想起来，仍觉得头顶有一群乌鸦飞过。
那天晚上的谈话，除了知道萧长健的“为人”之外，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唐秋媗看着淡然自信地坐在总经理席位上的萧长健，拿捏不准他究竟会选择站在哪一边，又或者，哪一边都不选择。
准备工作结束之后，会议正式进入议案审议环节，由副董事长秦有业宣读《关于选举公司董事的议案》。
秦有业大步流星地走上讲台，目光缓缓扫过几位大股东和高级管理，最后停留在萧长健身上，嘴角的微笑一闪而逝，开始宣读议案。
各位股东及股东代表：
「鉴于公司董事唐秋媗小姐因个人原因请求辞去公司第十九届董事会董事。为保证董事会的正常运行，公司根据《公司法》、《公司章程》的相关规定，经征得被提名人的同意，控股股东联合盛世股份有限公司提名萧长健先生为公司第十九届董事会董事候选人，任期同本届董事会。」
秦有业再次把目光投向萧长健，似在进行某种确认。不过在场大多数中小股东和代理人并不在意他的举动，对他们而言，投反对票还是赞成票并不会对结果造成多大影响。
「截止目前，萧长健先生未持有本公司股份，与公司其他董事、监事、高级管理人员不存在关联关系，萧长健先生未受到中国证监会及其他有关部门的处罚和证券交易所的惩戒。」
萧长健先生个人简历如下：
「萧长健先生：1979年12月出生，耶鲁大学经济硕士及耶鲁法学博士学位，美国伊利诺斯大学国际商务及战略博士学位。历任华正科技有限公司财务总监，杨柳家居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和州制药有限公司总经理，公司监事、董事，现任盛世风华集团有限公司总经理。」
「请审议。」
选出记票人和监票人之后，就是股东表决时间。
唐秋媗发现眬儿正低头看手机，连忙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果然一条短信立刻就进来了。
“爷爷说投赞成票。”
唐秋媗朝眬儿点了点头。唐谨山坐在眬儿边上，侧脸的线条冷峻严肃。他全神贯注地参与到会议中去，没有朝自己这边看过一眼。唐秋媗反而因此松了一口气，外公的注意力不在自己的感情问题上，就不会那么生气了。
因为几位大股东都投了赞成票，萧长健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盛世董事会成员。大会结束之后，一些股东和高管纷纷和萧长健握手，祝贺他为公司重用。唐秋媗静静地观察着他，他礼貌地微笑着，却并没有看出有多高兴，放佛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萧长健过分的高傲和自信，让唐秋媗心中的担忧又加重几分。
唐谨山的身体开始出现不适，并未在公司多作停留。唐秋媗想陪他一起回家，却被眬儿用眼神劝了回来。唐秋媗看着唐谨山决绝的背影，动了动嘴唇，心最柔软的地方像被针刺入一般疼痛。
“媗媗？”秦懿风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唐秋媗身边，担忧道，“你没事吧？你的脸色不太好。”
“没事，你怎么过来了，秦叔看到你和我在一起，又会不高兴的。”
“爸和新董事聊得正高兴呢，哪有心思管我。”
唐秋媗顺着秦懿风的指示一看，可不是，萧长健和秦有业有说有笑，像已经认识了很久似的。秦有业那两团乌云般的眉毛，此刻也放晴了。大概连他自己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得如此顺利。
唐秋媗的手渐渐握紧，难道外公真的已经病重到敌我不辨了？
“媗媗，萧长健是爸和另外几位董事提名的，怎么你们也投了赞成票啊？我还以为你们肯定投反对票呢。呃，虽然萧长健能力强，但只怕以后的决策会多一些争执了。”
唐秋媗愠怒道：“我不知道，外公什么都没和我说！”
“媗媗……”秦懿风被唐秋媗突如其来的怒气吓了一跳。
唐秋媗看到秦萧两人正往这边走来，道：“我先走了。你别和我走得这么近，免得又挨骂。”
“你去哪儿，我送送你吧。”
“去找外公问个清楚。”
☆、第六十九章
唐秋媗驱车来到跑马山唐家别墅，却被管家和警卫拦了下来。
“大小姐，董事长说了，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入。”
“连我也不能进去？”
“董事长说了，尤其是您……”
唐秋媗纵然为唐谨山事事都瞒着自己，又企图控制自己意志的行为生气，但到底不敢在唐谨山病重的关头顶撞他，便吩咐管家道：“你把眬儿叫出来。”
“是。”
眬儿很快就出来了，见到愠怒的唐秋媗，面带歉意道：“表姐，对不起。这是爷爷的意思，我们也不敢违抗。”
“你跟外公说我来了吗？”
“没有，爷爷刚刚歇下，我看爷爷今天很疲惫，就没敢说，怕他再因为你的事难过。”
“可外公这个样子，我也很难过啊！当初让我离开盛世，现在连家门都不让我进了。既然这么讨厌我，不如干脆把我的股份也收回去吧。反正外公需要的，只是一个能按照他的意思投票的傀儡！”
“表姐……”眬儿有种两边不是人的感觉，不知如何回答。
“对不起……”唐秋媗揪了揪眉心，连日来为盛世奔波忙碌，却被唐谨山弃之敝履，让她非常痛心。“我是担心外公的决策，你们确定那个萧长健没问题吗？今天我看到他和秦叔关系不错，如果他倒戈了，那以后董事会里秦叔的人又多了一个，更麻烦了。”
“这是爷爷的决定，我也不好多问。但就我和萧总的几次接触来看，我不认为萧总是那种没有原则的人。”
“这就是我生气的地方，对于萧长健这样的高级管理，他的能力、信誉、和公司的渊源，外公什么都不告诉我们，只是让我们像傀儡一样按照他的指示办事，却不说为什么这样做，又何谈让我们接管盛世呢？”
“……”
“眬儿，以后我可能不会百分百按照外公的意思行事了，我有自己的判断。如果外公认为我做得不对，对不起他的栽培，那就请他把我的股份收回去吧！”
唐秋媗盛怒之下，全然忘了林雨菡的叮嘱，在家门口习惯性地玩起了车技，汽车迅速一倒，在离管家和警卫还有十公分的地方紧急刹车，然后一轰油门箭一般地冲刺出去。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巨大的声响，管家和警卫吓得连闪避都忘了。
眬儿看着唐秋媗盛怒的样子，不免为林雨菡担心。当初林雨菡为了给唐秋媗一个惊喜，和她偷偷约定要在开完股东大会之后来看唐秋媗，让她及时告知唐秋媗的行踪。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要到s市了。她赶紧给林雨菡打去电话。
“菡菡，你到了吗？”
林雨菡抬头看了一眼宾馆的房间号，道：“嗯，已经在宾馆房间门口了，怎么了？”
“表姐刚被爷爷赶出家门，正在气头上，现在不知道去宾馆了还是回家了。”
林雨菡闻言欲哭无泪：“什么！那我不是撞枪口上了？我本来还想给她一个惊喜呢……”
“哎呀，我也只能提醒你一下了。如果她回了宾馆，你就好好劝劝她吧，自己也小心一点。先挂了拜拜。”
“哎……”
林雨菡无力地挂了电话，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先避避风头为妙。根据过往的经验，大小姐发起脾气来，绝对能让人掉一层皮。林雨菡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想给大小姐一个惊喜怎么这么难。刚一转身，发现身后竟然悄无声息地站了两个精壮大汉，正用一种警惕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林雨菡在记忆里搜索了半天，也没认出这俩人是谁。忽然想到大小姐之前说过，会留两个保镖看房间，难道就是指他们俩？如果他们俩真是大小姐的人，被他们知道自己来了，不就等于大小姐也能知道自己来了吗？
林雨菡暗道不好，只能故作镇定地朝他们笑了笑，然后准备撤离。
“请问小姐是哪位？”其中一个大汉见她要跑，先一步发难。
“我、我走错楼层了，不好意思。”
“小姐请等一等，您刚才似乎是在跟人打电话，然后又确认了一遍房间号。您应该没有走错楼层吧？”
“呃……我……”
两个保镖从她的迟疑中已然得到答案，又道：“请问您是来找唐小姐的吗？”
林雨菡暗骂大小姐的保镖就是难缠，见纸包不住火，只好道：“是、是啊。既、既然她不在，我就先走一步了，改天再来拜访。”
林雨菡说完立刻往电梯走去，不料一个保镖两步跨到她前面，像一座山一样堵住了她的去路。“这位小姐，我们需要先确认您的身份，才能决定让您走，还是留。请小姐把身份证给我们确认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