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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很小的时候生急性肝炎,家里住在厂里分配的五层楼的第四层,妈妈一个人背着她每天往返医院,工厂,爬四层楼。妈妈还说清源那时候很乖,从来不哭不闹很好带,让她省心不少。最后她好了,妈妈累得也被感染了肝炎。
清源看着她,她依然保养得很好,比起同龄人来眼角的鱼尾纹明显稀疏。在爸爸成功的踏上仕途并平步青云的时候,她需要操心的事情越来越少。并且很多事情现在已经不需要她来操心,已经有人替她安排好了。吃过苦的人更加珍惜甜的滋味,她充分的享受着每一天的生活。她去打麻将,输得比赢得多,她不介意;她种花种草,只是等着百花盛开,枝繁叶茂的一天;她去做美容美发,挑最好的最贵的也不管对方值不值这个价。
现在,她唯一放不下心的,就是自己女儿的未来。
“妈,”清源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妈妈终于知道你不回家来的原因了,小鬼,还想骗妈妈!”单妈妈笑起来,好像抓到了女儿的什么把柄。“你看,没关系的,你自己选的你自己喜欢的妈妈一定支持。”
单清源看着妈妈依然姣好的容颜,日光灯下依然洁白的肌肤,拉出一抹笑容。
单妈妈本来打算过几天再回去,但是李锐的出现打断了她的计划,她颇有深意的暗示清源暑假就不用回家了。
李锐在得到单妈妈暗示性的首肯之后,有些放心大胆起来。本来有些提心吊胆的举动也开始光明正大起来,比如逛街时自然的牵起了清源的手,再比如有时候会搂住清源的腰。
清源不会拒绝。
日子这样过着,作业其实没有很多,她去流水那里的时候一个下午一个下午的混,早就做完了。那日看见那一幕跑出来之后,妈妈又来上海,很多事情加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去流水那里了。
她也没有勇气打电话,就连找个打电话的借口都没有,渐渐暑假便过完了。校园里的人陆陆续续开始多起来,李锐也搬回了寝室,说是离家太远,为了学生会工作早日展开,便早点搬回来。
冬瓜打电话来叫嚷着后天要清源迎接她,因为后天她的火车要到上海了,到时候有一大堆家乡特产带回来,想吃就要付出代价。
清源对着话筒轻声说:
“冬瓜,快回来吧,我想你。”
冬瓜在那边夸张的叫:
“哇,美女,你这样说我待会儿收拾房间很麻烦哪,要扫一地的鸡皮疙瘩。”
学校的风景自然要比在大街上晒毒辣辣的太阳好,一同吃过食堂的晚饭,李锐就会牵着清源的手在学校著名的梧桐小道上散步。校园人少,就听见鸟儿归巢的叫声,还有花儿静静开放的声音。夕阳被梧桐剪碎了铺满地上,透过枝蔓,可以看见晚霞晕红了天。
逛着逛着,太阳落下去,换上月亮来值班,刚出来的时候天色还没那么暗,朦朦胧胧中李锐的眼瞳总是神采飞扬。
“果然漂亮,这条路。”李锐十指紧扣清源的。
清源总是沉默。
李锐停下脚步,低头看着清源乌黑的长发随风飘起。
“清源,不开心的话告诉我好么?”他执着清源的手,放在胸前。
“没有不开心。”清源抬头,“别多想,我说过了,我很幸福。”
银辉铺满小路,月色映入清源眼帘,她雪白的肌肤在月光下几乎吹弹可破,黑色的双瞳水灵灵,小巧玲珑的鼻子高而且挺直,唇角微微上扬,淡淡的笑容。李锐被震撼,心中一阵激流,他毫不迟疑俯下身。
清源一惊,防卫性的一推。
李锐猝不及防,被清源猛地推开,退了好几步。他睁大眼睛,有些狼狈。
清源低头,低声喘气,紧紧咬住下唇:“对不起,我还没准备。”她闭上双眼,不看李锐一眼,飞快逃离。
李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等你。”
风花雪月(9)
开学之后,本不想见的人,避无可避了。冬瓜也好,李锐也好,其他同学也好,一有想买的东西,都往那个大卖场跑。
远远就会看到流水橘黄的鲜艳的工作服,右胸口上有统一的xx超市,背上有超市的宣传口号。这是一个跟国际接轨的卖场,流水在那儿边打呵欠边收钱,脸上是没有表情的表情。
其他的人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像她这样年龄在超市里做事的着实罕见。清源绕着走,李锐或者冬瓜就会一把拉住她去排流水的队。
冬瓜认识流水也是件巧合。清源那天正和冬瓜买零食,流水去午休,在过道上正好遇上。冬瓜从此后便在她的崇拜名单中添上了流水的名字:“流水很酷啊,昨天给我画肖像漫画,用了五分钟就画好了,我真是佩服死她了,太有才华了!”
清源陪着苦笑。
李锐也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和流水熟捻起来,每次两人都旁若无人的谈笑风生,把她这个中间人视若无睹。
清源害怕的那天果然如她所料的来了。
一日中午正和李锐在食堂吃饭,说着说着李锐就想起来:“对了,流水请我们到她家吃饭。”
清源手一抖,汤撒了出来。
一阵手忙脚乱的收拾,重又坐下。清源反问:“那你怎么说?”
“我答应了。”李锐从兜里掏出餐巾纸递给她。“你有空么?”
那日阳光普照,食堂里靠近窗边的位置有些炎热,清源头上一阵阵得冒冷汗。
“你,跟她关系很好?”清源放下筷子,低头。
“啊?”这回轮到李锐一口汤差点喷出来,“你别误会。”他赶紧要解释。
清源双手抖得厉害,放在桌下,不自觉地拧在一起。
“你跟她认识多久?你知不知道她什么背景?你又了解过她什么事情?急着作出一幅老朋友的样子,到家里拜访吃饭,摆给谁看啊?”
李锐从未见以好脾气著称的校花发这么大的火,一时愣住了:“我以为,你们是老友……”颇有些委屈得道白了。
清源“噌”的站起来,情绪激动的不能自已:“她是个同性恋,你还去么?”她一字一句地说完,几乎耗尽了所有的体力,心里深处似乎被扭了下,一疼,眼泪就忍不住了。
她不愿意让李锐看到,单手遮面,转身飞快的离去。
留下李锐一脸莫名其妙。这两人俊男美女的,在学校也有名的很,这一闹,整个食堂都朝这边看来,饭是吃不下去了,李锐皱眉头疼得很。
傍晚果然冬瓜来劝了。
冬瓜在寝室找到蒙在被窝里的清源,也不叫她,就站在床头道:“帅哥锐今天来找过我了。说你发了脾气,说要是你不愿意,他就把那个约会推掉。说如果你不喜欢流水,他这一辈子再也不会和那种女人说话了。”
清源在被窝里听得一清二楚,只是当冬瓜说“那种女人”的时候,没来由的又是一阵心疼,眼泪“噗哧噗哧”掉。
冬瓜还在说:
“帅哥锐说,女人心海底针啊,他算败给你了。当然这话是对我说的,可是我也不懂啊,清源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在嫉妒帅哥锐和流水好么?可是你都知道流水既然是同性恋的话,和帅哥锐好不起来你也是清楚的啊。那你又发什么脾气?”
清源抽着鼻子,坐起来:
“是我不好,我不该乱发脾气,我只是不希望李锐跟我朋友看上去很好的样子。”
冬瓜朝上瞄了一眼:
“恋爱中的女人还真是奇怪。我不是你朋友么,我跟帅哥锐关系也很好怎么就没见你嫉妒?”
她来拖清源下床:
“好了好了,美女,快下来吃点东西吧,顺便该给帅哥锐道个歉,看你鼻子都哭红了!西施变东施了。”
清源破涕而笑。
这一次颇费周折的聚会清源最终还是答应去了。
照旧是刘若果烧菜,李锐在见到刘若果之后,一幅原来如此的领悟表情。只是差不多2个月不来,房子里竟然换了样。
“若果拿了半年奖金,我们就把房子装修了下。”流水站在房间里,招呼他们进来坐下。
房间还是那个房间,但被粉刷了下,白漆的墙有些晃眼;流水的床被搬到了窗边,清源经常使用的电脑桌被搬到了流水之前画画的那个墙角。流水画画的那些工具都不见了,取而代之一张玻璃桌,几把凳子占了另个角落。厨房也被好好的粉刷了,装上了油烟机。最特别的是,这间房子里终于装上了空调。清源见那个棕色的鸿运扇放在一边,落寞,孤独,堆了些灰尘,可见被放置了有些时日了。
房间里安上了日光灯,晚霞就算照进来,也成了多余的东西,全屋子都被日光灯照射的亮堂堂,白铛铛。
清源觉得这些东西很熟悉,但仔细看却又那么的陌生。也许这个时代真的变化太快,快到她这个21岁的学生都跟不上了。
流水很热情地招呼着他们,给他们泡果珍,给他们拿瓜子,像个合格的主人一样劝着他们吃吃喝喝。李锐则是个合格的客人,客气的推让着够了够了。
清源像看闹剧,麻木的拒绝着流水不时投过来的目光。
刘若果的手艺清源是知道的,李锐当然还不知道,席间果然频频夸若果出的厅堂入的厨房。想不到电视上的强势女记者生活中竟然这么温柔可人。
这番话夸的若果禁不住地笑,流水在她身旁也笑:“李锐你小子年纪轻轻,嘴巴就这么油腔滑调?”
清源却靠近李锐,倚在他身上:
“我也挺会做菜的,怎么没见你夸?”
李锐显然吃了一惊,记忆中单清源从来不会对他李锐撒娇。
“下,下次你做了给我吃,我就知道了。”好半天回了句话。
清源捶了下他的胸口:
“坏蛋,那你下次到我家来我做给你吃。”说完,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上次我妈说很喜欢城隍庙的小笼包,叫你下次去的时候带点过去啊。”
李锐有些摸不着头脑,见对面两人看着这边,明显的这时候谈私人的事情非常失礼,但清源又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等着他的回答。
“知道了,跟阿姨说叫他身体保重。”他见清源坐了回去,这才松了口气,对着对面看戏的两人连声道歉。
清源低下头默不作声的吃饭,她知道,对面有个人正在用充满疑问的眼神看她,只是那个人旁边还有一个人也在看她。
这餐饭吃得有点尴尬。四人匆匆吃完,又坐着聊了会儿,刘若果首先要离开了。
“电视台最近工作忙,快澳门回归了,正在作专题,实在没办法。”她边穿套装边抱歉,“你们再坐一会儿陪陪流水,我最近都没时间陪她估计她快闷坏了。”她朝流水笑,流水拍了下她的背:“快去,废话别说了。”
刘若果离去前还不忘给流水一个拥抱。
李锐见状也和清源说着要告辞,流水挽留了下,还是礼貌的送出了门。
“今天有帅哥送你回去,我就不送了。”流水朝清源眨了眨眼。
清源面无表情。
那日周五,李锐要回家的。和李锐走到公交车站,李锐要送清源回学校。清源推辞了,说不顺路又晚了。李锐便坚持看着清源上了那班车才安心。
清源乖乖的上车跟他挥手道别,找了个位子坐下。
车子是老式的,很空,开起来哐嘡哐嘡得响,好像一不小心,这车子就会散架似的。零零散散的坐了些人,都是一幅辛苦工作完很累得回家的样子,谁都没说话。清源坐在车上,窗外的城市霓虹闪烁,好像梦境一般。光影交织着投射到她的脸上,一半惨白,一半漆黑。
车走了一站,停靠下来招人。清源站起来,一个人下了车。
流水把日光灯关掉,把原来那个30瓦的灯泡灯打开,她喜欢这种朦胧的感觉,不喜欢日光灯下什么都清清楚楚地,赤裸裸的呈现。她将鞋子脱掉,穿上拖鞋,从床底下用力拖出两个喇叭和一个cd机,放入碟片,狭小的室内就充满了她喜欢的元素。
光,声音,还有拖鞋。
音调起,Elvis Costello深情地唱:She,maybe the face I can't forget,a trace of pleasure or regret,maybe my treasure or the price I have to pay。
She,maybe the song that summer sings,maybe the chill that autumn brings,maybe a hundred different things,within the measure of a day。
She,maybe the beauty or the beast,maybe the famine or the feast,may turn each day into a heaven or a he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