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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马的人以手遮阳,放眼观望了一会儿,勒马回行,与那马车同速。
“妹妹,就快到京城了,你还好吗?”
“还好。”过了一会儿,里面的人答。
“都快上元了,天还是这般冷,你几年前得了一场大病,身体虚寒,我在外头一时间也找不到足够好的暖炉,荒郊野外地,也没有及时换上暖炭,你裹好大氅,我们稍后便到府中了。”
“嗯。”马车里的人轻轻答了一句。
骑马的人还在絮絮叨叨说着,“当年母亲走的时候我不在场,父亲将她葬在杭州府,所以我们每年都要去一次。我倒没什么,就是怕你身子不适。。。。。。”
“我不打紧,只是母亲一人在杭州府,即便有老诚的人替我们打点,还是不太放心。”
“妹妹,若不然,下一回为兄我自己去,你就不必受苦了,娘的坟前,我会多替你上一炷香。”
马车内的人清咳几声,阿离在里面低语了几句,应该是在叮嘱自家小姐少说些话,多休息,多饮水喝药等语。
“不,下回我还是要回去。”
风撩开窗帐,里面的人的侧脸若隐若现,她微垂着头,锁眉思索,神思似乎已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漫漫无边际。
骑马人眉头一皱,略摇了摇头,长吁一口气道,“那好吧,只是你身子需要养好些。”
他不明白妹妹为何对杭州府如此执着。自打自己从塞外回来之后,家中变化巨大,妹妹突然身染重疾,昏迷了半年才苏醒,此后便身娇体弱,连闺门都不常出。另外就是母亲尤氏暴毙,父亲将她下葬后便接到京城调任信函,匆匆上京赴任。
“嗯,”里面的人尾音扬起,然后戏谑道,“哥哥,街上那名女子长相如何?你平白无故出手去替人家解围,甚至牺牲了一块价值连城的橘皮田黄都未显得多沮丧,可见在哥哥心目中,那女子比一块田黄可来的重要的多。”
骑马人俊脸一红,摸摸后脑勺道,“其实我也没看见她的面容。。。。。。”
“咦?”她拖长尾音,“那我倒真想亲眼见见那位女子,连面都未曾见得,就已经让我哥哥范家独子范十郎神魂颠倒了。”
“十一,你又打趣我。”范十郎不服,“还有一事。”
“什么事情?”
“那女子腰间挂了一枚玉珏,看起来与你小时候戴的一样。”
“不可能,”十一微笑,“哥哥你一定是看错了眼花了,连我都不记得那玉珏的样子,你不曾多看几眼,怎会记得清楚呢,物有相似而已。”
“或许吧。”范十郎仰头望着天边层层云霞,若有所思。
入了京城,一派繁华。房屋鳞次栉比,飞檐砖瓦,白墙青砖,官员们的府邸一间比一间气派,富商们的宅邸一间比一间奢华。越是近元月,夜间便越是灯火通明。两侧悬挂红彤彤的灯火,造型别致,更有许多少男少女夜夜出来赏玩猎奇,故而主要干道人烟鼎盛,摩肩继踵。
范十郎和马车在入暮时分入城,穿过稀稀落落的人流停在了一家大宅前。上牌匾书“范府”二字,气势恢宏,门口立两对石狮子,形态各异。
见自家少爷小姐回府,门口的小厮急忙列队而出,一共两排,一行数十人。不多许,门口便来了许多看热闹的人,若是看得仔细,便会发觉其中青年公子占了绝大多数。他们被及时来的小厮拦在了府前两侧,或是踮脚,或是探手,身量矮的便只能钻过人与人之间的空隙略窥一二。
“你们这是在看什么呀?”有不明者问。
“这你都不知?”一人颇为得意,卖弄道,“这是范祭酒家的小姐和少爷回府啦。”
“不过贵公子和贵小姐回府,有什么好看的?”那人又问。
“哈哈,”后者更加得意,解释道,“若是一般人那就算了,只是这范小姐很是不同。”见那人还是痴傻模样,他便忍不住娓娓道,“这范祭酒家的小姐在余杭素有雅名,四岁背三字经,
七岁能作诗对赋,九岁能执笔写的一手好帖,如今更是了不得,上回听闻还上朝在圣驾前对诗,
圣驾都赞叹不已。”
“天下才女多的是,再者,女子无才便是德。”
“这你便错了,”那人拿着扇子一敲这木鱼脑袋,“范祭酒深得圣宠,范十郎又擅长经商之
道,范家可谓有财有势,而且这范家小姐出落得极为美艳,乃是苏杭第一流人品,就算是翻遍天下,也未必能找出与之比肩的,天下英才本就对其趋之若鹜,再加上前段日子范府放出风声,说是要为这范十一娘选取夫婿,这些人还不鱼贯而来?”
正说话间,人群之中传出一阵阵呼声,原来是那马车上轻松跃下一女子,那女子身穿纱衣儒裙,脚踩三步莲花绣鞋,头梳双环发髻,回首一望众人,秀眉微蹙。
这边人不以为意道,“也不如传说中那样貌美嘛。”
“这不是范小姐。”身边有人鄙夷道,“土包子。”
这人噤声,也学着旁人踮起脚瞧了瞧,但未见那传闻中的范府千金,推搡间,他掉了一枚铜钱,弯腰下去捡,手背上连连被人踩了好几脚。无奈只好舍弃铜钱转身出来,到外头才稍微可以喘一口气。
从腰间掏出一块珠圆玉润的黄色萝卜丝纹石头,掂了掂,朝着一个方向绕行回去。
虽然得到了这块价值连城的田黄石,可无奈无商号或者是商人肯购买,只因此石太过珍贵,一则来路不明不肯接受,二则开价太高承受不起,于是纷纷拒绝了他。他听闻京城达官显贵多,店家胆子也大,遂也颠簸来到了此处。
“那块石头你从何处得来?”有一声音在面前道,如芙蓉泣露、昆山玉碎般悦耳动听,光是声音,便惹人遐想无限。一时间,他有些不想抬头,若是此女的容貌有负于她的声音,那岂非是人间憾事?
“我家小姐问你话呢,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另外一人道。
他这才抬头,先是见到一个身穿红衣的年轻女子,看样子是个丫头,越过她,再看见一个朦胧的影子,在暮色中轮廓不甚分明,但纵然如此,还是可知站在那儿的,必定是一位倾国佳人。
“这石头是在下祖传的。”他恭敬回。
“一两,”那女子凉凉地说,不疾不徐,“要么收下这一两,要么等着牢狱之灾。”
“可这是橘皮田黄,姑娘给的价钱未免太。。。。。。”他说道此处顿住,内心发虚,瞧着对方样子是一位名门小姐,可为何说话这般不留余地,倒像是个精明的商人。
“你也知道这是橘皮田石,那可知道此石产量极为稀有,因色如橘皮,红中带赭而得名。此物非民间寻常人家可有,早年已经被定为贡品,除非御赐。你既说是你祖上所得,可不知具体姓名,我可派人去户司查证,若真的是你祖上的,出一千两也不是难事。”
那人咬了咬牙,但只是一触,在下唇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记,捏紧田黄石转身即跑。
“站住!”阿离喊。
“别追了。”
“小姐!”阿离跺脚,“他就是偷了少爷石头的那个小贼,小姐怎能放过他?”
“你我只有两个女子在这里,他一个八尺男儿,若是冲突起来,谁来救我们?我已经放下狠话,他逃回去也是无处容身。”
“莫非小姐已经有了处置?”
十一颔首,从容道,“他从杭州府辗转来到这里,是因为我已经借用哥哥的名义与地方商号商量好,若是有橘皮田石出现便不得收买,京城也是一样。一块石头,既然不能兑现,也是废石一块,还有牢狱之灾,若是如此,还不如以一两银子卖给我。”
“原来小姐早就打算好了。”阿离欣喜,“要是我,我就抓了他坐牢,一两银子也不花。”
“那可不能。”十一浅笑。
“为何?”阿离皱眉不解。
“因为我方才说的御赐之物,官爵名册,统统都是假的。”十一伸手轻轻一点阿离的鼻尖,然后越过她往侧门去,见阿离半晌呆愣原地,踏上一阶回头,“还不跟来,想关在外面?我方才那招‘瞒天过海’恐怕瞒不了外面的人多久呀。”
阿离方还气着,一听此言顿时吓的面如土色,那群青年子弟可不是省油灯,见情势不对一定会绕到后面来,于是赶紧抬脚跟上,却不想一脚踏空,整个人哧溜一声滑倒在台阶之上,狼狈伸手朝着那人呼喊。
“小姐,等等我,哎呦!”
☆、 盂兰盆会
范十郎换过一套天蓝色长袍;罩了一件黑色貂裘;大步流星地走到十一闺门门;以指叩门。“十一;今晚的盂兰盆会你去不去?”
“哥哥去吧,我。。。。。。我还有事。”里面的人答。
“你的声音。。。。。。”范十郎迟疑,耳朵贴到门上;仔细聆听,“莫不是你的病又犯了?”十一的声音变得又低又哑;不似平时那般清脆悦耳,灵气十足,“你先开门;我请大夫来瞧瞧,近年来你的病发的间隔越来越短;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如果一般的大夫没有用,哥哥让父亲去请旨请御医,就算绑也要绑一个来。”
“哥哥——”范十郎面前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门缝里渐渐展现出一张绝妙的脸孔,她虽然是中原女子,却眼窝深邃,五官如外族女子一般立体生动,挺翘鼻梁,眉如远黛,眼眸深褐,眼角微微向上斜飘。
她未着妆容,却另有一番天然去雕饰之美。只着简单衣裳,外披一件蚕丝披风,黑发披肩,一身干干净净。
“哥哥你看,桌子上这些东西若是不及时处理完毕,你可要损失不少。”她略一侧身子,露出身后摆设的一张红木桌几,上面高高叠放着几卷书信,还有一金银错珠玉算盘,一只纯黑色狼毫笔搁置在雕着木兰纹的笔架上。
这是地方各家商号捎来的报账,范十郎去了杭州府一趟,又在京城耽搁了这许多时日,自然有累积不完的商务需要处理。
范十郎不好意思道,“别人都说我经商有道,实际上都是你的功劳,我只是表面上的当家,幕后的大当家却是你。”
“那也没办法,”十一耸肩,打算转回去继续处理,“我一个女子出去抛头露面,一是父亲定然反对,二是那写商旅也未必肯与我打交道,幸亏我还有你这么一个哥哥,所有跑腿的事情,都麻烦哥哥了。”她坐定在桌几之后,执笔停顿,抬头对着范十郎蔚然一笑,支着下颚道,“哥哥还不快去观赏那盂兰盆会?水月庵一年才举行这一次,京内的名门闺秀大多会去,机不可失呀。”
范十郎一撩前摆,步到桌几前,直挺挺站着,低头看着十一赌气道,“你若不走,我也不去。你要做好妹妹,我可不做坏哥哥。哪里有你替我兜揽所有麻烦事为我劳心劳力的时候,我却抛下你一个人逍遥自在去的道理?”他撇开头,却用余光瞥着十一。
果然,十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合上面前的账簿,起身绕到范十郎身边含嗔道,“好啦,我陪着你去,不过你看上的美人首先要经过我的眼,若是我看不上的,你也休想追人家。”
范十郎眼角纹路舒展,欣然道,“一言为定。”
“但我不能这样出去。”十一打量自己。
“这好办。”范十郎一打响指,“妹妹穿我的衣服假扮男子,与我同行就不会引起混乱了。但——”
“但什么?”
“但假如你找到一个如意的郎君,那要如何解释?”
“哥哥可听说过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故事?”
“妹妹是想效仿祝英台?”
“我以君子之姿相交,恰好可以试探对方真实性情,若是早知道我是女子,而且是范府家的小姐,对方冲着我的身份而来,那岂非无趣?”
范十郎大笑,揉了揉十一的头发道,“我忘记了你才是这天下最奸诈的奸贾,也不知道何人能取得你的青睐。”
十一笑道,“顺其自然。”
二人收拾妥当,范十郎早就在府侧门等着,见到十一穿着自己那套压在箱底不曾穿过的胭脂色缎带木兰纹袍便觉得眼前一亮,一拍手中折扇道,“我一直都说这件袍子颜色过于艳丽不适合男子穿,所以我也不曾穿过,没想到落在你的身上却端得合适!”
“我还是去换一身罢。”十一皱眉。
如此招摇,未必好事。
“别——”范十郎拉住她的衣角,此刻天空正好绽开一朵火树银花,两个人同时往天空望去,火光亮堂了两个人的面孔,一个俊秀儒雅,一个英姿飒爽。
“再去换时间来不及,我看这样挺好。”
“可——”十一未开口,便被范十郎硬拉硬扯地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