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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尽职尽责。”白烨回。
身边的孙策瞥了她一眼，上前一步道，“不知道阎王是否查出那于吉何人？”
他最关心的还是前世害了自己的仇人。
“大胆，竟然开口问殿下。”判官怒指孙策。
孙策正要反驳，却被白烨拦下。
“退下。”白烨低声瞄了一眼孙策，上前一步道，“黑无常乃是着急所致，希望殿下莫要怪罪。”
判官看了一眼阎王，见她并未动怒，便挺直了身子站在一侧。
“白烨，”阎王端庄典雅的站了起来，忽而眼神一扫，快步闪到了白烨身边，未等白烨回答，眸光一闪，只见一道黑色闪电经过，白烨的脑袋便轰然一声炸开，再去回想时，已然全无知觉，腿脚酥软倒入一个柔软却又冰冷的怀抱之中。
似乎又蹭到了对方的手臂之上，白烨狠狠用指甲抓了一下，继而便浑然不觉究竟发生了何事。
再醒来之时，只觉得脑袋微微的疼，记忆混乱一片。
白烨挣扎着爬了起来，环顾四周，才发现又回到了江家大院。周围高高挂起的灯笼烛光若隐若现，再要起身，才发觉手中抓了一柄长长的利剑，上面沾满了鲜红的血迹。
怎么会……
白烨甩开长剑，以手撑住略微酸麻的身体，再定神看见眼前的一切的时候，整个人便愣住了。
只见门廊之上，走道之内，大院之中，甚至那梧桐树下，皆是铺满了的带着血迹的家丁和婢女们……
我究竟做了什么？！
白烨抱着头，猛然锤了锤，希望这一切都只是梦，但直至头疼欲裂，这一切看似是幻觉的东西都未曾变动一丝一毫。白烨颤抖着身子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朝着最为靠近的那人走去，探了探呼吸，却未曾探得一丝气息。
白烨颓然的跪在地上，转身看着那沾了鲜血的剑，不明白为何会身处这里，亦不明白为何江家会在一夜之间被灭了门。
“哐当……”门口的花盆被人踢动。
白烨缓缓转过身去，见到了两双惊诧的眼。
江珊捂着嘴巴，瞪大眼睛，看着满身血红的白烨，惊讶到说不出话来。而与她并列站着的江虞，则是死死咬着下唇，眼里闪过一丝忧色之后，替代的则是满腔的怒意。
白烨在这一刻明白了，即使自己再怎么解释，江虞她，是不会那么轻易的相信的……只因为于吉他，有言在先，并且，言无不应现。
慢慢起身，抱着一丝希冀，哪怕只有一点点。
“不论你听见了任何或者看见了任何我所做的对不起你的事情，你都不会信是不是？”
“眼见不一定为实。”
日间的对话余音在耳，但说话的人却早已经变了一番摸样。
“站住。”一行清泪从那人两颊滑下，眼睛蒙上一层雾气。江虞身体微微抖动着，手捏成了一团，再扫视了满地的尸首之后，冷冷的从口中吐出几个字，“你为何要这么做？”
这么做？！
白烨捏了捏拳头，身上的酸痛早已经抛到了一边。
“若然问我，我亦不知。”
你心中已然认定是我做的，我又何须多解释。
“不，救命——”一个疯疯癫癫的人从内堂逃了出来，一见到江虞和江珊眼前一亮，便死命的朝着她们二人奔来，一下子扑倒在二人脚跟前。
“父亲！”
“爹爹！”
江虞和江珊同时上前，一人一边扶住江老。
“怎么回事！”江虞见江老发髻散乱，全身发颤，着急问道。
江老意识混沌，似乎是认出了江虞，嘿嘿诡异一笑，再要说话，却扭头瞥见了白烨，望着她那个方向遥遥一指，大喝道：“你！”
继而口吐一口鲜血，浑然晕厥而去。
江珊扶着江老继续呼唤，却觉得腰间青剑被人抽去，再抬眼一瞧，只见江虞手执软剑，快步冲着站在院落正中的白烨走去。
“姐姐！”江珊心下着急，但这边又扶着老父，实然脱不开身。
白烨笑的让人绝望，嘴角勾了勾，不闪也不避。只是呆呆傻傻的看着那个执剑冲着自己来的女子。
江虞……
“你杀不了我。”白烨在那剑贯穿了自己腹部那一刻对着面前的女子低声道，忽略了那不同寻常的剧痛，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抬着想要触及那人脸庞，可那人却只是一避。
“你明明知道杀不了我才刺我的，是不是……”白烨颓然的笑了，缩回手，腿脚却又不听使唤，渐渐酥软了下去，跪坐在地上，微微仰头凄迷的看着那人，竟然在那人脸上看不出一丝的犹豫。
“姐姐！”江珊忍不住冲了过来，扶着白烨，看着鲜红的从她腹部流出来的血，脸色煞白，一边替她捂住伤口，一边仰着头对着江虞大声道，“难道你真的想让她死吗！”
这句话使得犹如行尸走肉的江虞不由的一愣，呆呆的看着面前二人。
“她是无常，怎会被凡人所伤。”
“可她已经被你伤成这样了！”江珊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和姐姐回来之后家人全部被人所杀，亦不明白为何偏偏是白烨在这里！
“所以，将你心里的怒都冲着我来吧。”白烨颓然道，令人心寒，“都是我做的，你满意了么？”
“白烨，你这是做什么？！”江珊睁大眼，一把抱住了白烨，护住在她之前，毅然决然的仰头对着江虞道，“你要杀她便先杀了我，一夜之间失去了这么多亲人，我不忍再多失去她一个！”
“啪——”
一个火红的印子印在了江珊脸上，打的江珊嘴角出血。
“姐姐，难道你还不明白她是如何的一个人么？”江珊拭去留在嘴角的鲜血，冷声道，“一个无常，为何要取我们全家性命，又何以唯独留下你我二人复仇？”
“她有阴阳眼，若是阳寿尽了，自然会动手处理。”江虞回。
“你便是如此看我？”白烨心灰意冷。
江虞不语，甚至不愿再看她一眼。
白烨冷笑，拿起放在地上的剑，迅速在眸子上一划。
“白烨！”江珊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可白烨已然看不见她的神情，亦不明此时此刻，那人的表情又是如何。眼前，是红色的血光一片，渐渐模糊的身影依旧是那般冷的彻骨。白烨缓缓闭上眼睛，心道：从今往后，便再也看不见你了。
放下剑，全身放松的仰面躺在了冰冷的地面上，白烨闭着眼睛，将所有的一切抛开，此刻，心情便像是城外那未明湖的湖水一般清澈而冷静，带着一丝寒意。
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昨天发现有何韵诗这么一号人物，某木只想说好佩服她有这般的勇气。
☆、第六十四章
白烨至今都记得这个好长好长的梦。
梦里，她灭了江氏满门。
江虞对着她的腹部狠狠刺了一剑，直至刺穿了她的身体。
江珊大声叫喊着，甚至以她自己的身躯护住自己。
而自己，
提剑，抹去了双眼余下的光。
至此——
只有一片黑暗。
耳边有人在碎碎细语，夹杂着不知名的烦躁。白烨只觉得自己处在一个冷飕飕的地方，带着一点馊了臭了的味道。挣扎着起身，腹部的疼痛让她顿时清醒，昨日发生的一切那并非是梦。
可这伤口为何不会愈合？
白烨捂着腹部，缓缓扶着墙壁起身，她茫然的听着四周，对着一切一无所知。颓然一笑，带着些歇斯底里的绝望。
我终究是个废物！
“姐姐，你放我出去！”江珊使劲的垂着门，这扇门阻隔了她和外边的世界，她徒劳的一次又一次恳求守在外边的人，但外边的人始终无动于衷。“你为何骗我？！我要去找她……”江珊背靠着门，缓缓的滑下，坐在地面之上，曲着腿啜泣。
门外的影子，始终是冰冷而漠然的。她攒紧了手中的钥匙，放入了腰带之中，望了那门一眼，道：“会有人送菜送饭给你，好生呆着，莫要多想。”
转身欲要离开，却听见江珊低声道：“你变得陌生了，像是另外一个人。”
江虞脚步一滞，并未回答江珊的话语，仰头看着院落之中的梧桐树，隐约长了嫩绿的新芽，眉头一蹙，加快了脚步迅速消失在了庭院之中。
身边的人熙熙攘攘，但人们似乎都不愿意接近自己。白烨自嘲的笑了笑，她可以想象得到此刻的自己是有多么的狼狈。从来都是天之骄女，从来未曾受过如此的苦楚，直到现在变成了一个人人厌恶的瞎子，白烨知道，自己的人生又起了重大的变化。失去了阴阳眼，便失去了作为无常的资格。白烨不知道现在这样算什么，充其量自己连个人都不算，只是一个不会记录在生死簿上的在人间游荡的有血有肉的傀儡而已。
白烨隐约知道自己是从街角的垃圾堆里爬出来的，默默的出了城，摸索着小道往郊外走去，一路跌跌撞撞，不知道碰到了多少疙瘩，撞到了多少人，受到多少的咒骂，忍了多少的责难。
白烨反反复复听到的只有三个字。
“臭瞎子！”
摸到一个破败的棚子，白烨曲着腿蜷缩在了角落，这里有些干燥的稻草，白烨收拢起来，堆积在自己的身边。脱掉了不知道沾上多少污渍的外衣，一咬牙扯掉一个袖口，绕着腹部紧紧扎了两圈方才作罢，又扯了一个长条，捆绑在了眼眸之上。
白烨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可笑，颓然的靠在茅草做的墙上，再也扛不住满身疲惫，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
“喂，新来的！”一个略微尖细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白烨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被人不断推动，不耐烦的睁开眼，但却看不见任何东西，侧了侧脸用耳朵听了听，蹙眉问，“什么？”
“你占了我的地方！”那个人怒气冲冲说。“让开！”
白烨猛然回忆起睡前的场景，摸了摸头也懒得和这人争辩，让开了一点身边的位置，拍了拍草堆道：“坐这里。”
那人不乐意了，又推搡了白烨一把，差点儿将她推倒在地。
“我说话你是不是听不懂啊，这地方是我先发现的，你不知道先来后到呀！”她说罢站了起来，扯着白烨的一只手臂往前拉，却发现白烨虽然瘦，但碍于身高的缘故终究还是有些重量的，她死活是拉不动白烨。
“你到底走不走？！”她说话的时候外边恰好响起了一道雷声，似乎惊吓了她。
白烨摇了摇头，“这么大的棚屋，容不下你我二人？”
“你当你是什么人，讲话这么文绉绉的，”那人说话的声音渐渐靠近，白烨感觉到一个温热物体近在眼前，似乎是在打量自己，“莫非你是逃犯？”那个女孩子说，之所以认为她是女孩，那是因为她不粗心大意的不再压低声调。
“让你失望了。”白烨笑了笑，站了起来，顺着墙摸到了敞开处，往后“看”了一眼，继而缓缓的走了出去。
雷声渐渐的大了，雨开始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白烨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何处，又究竟朝着什么方向走去，只觉得当这冰冷彻骨的雨水落在了自己身上的时候，引起了一阵的不适。伤口被雨水刺激到让白烨微微发抖，手一抹，便感觉到了粘稠的液体。
为何你不信我……
为何你忍心刺我……
为何说喜欢我的是你，将我狠心抛却的也是你……
为何……我如今还是想着你……
“死瞎子，我可算找到你了！”方才那个女孩儿匆忙跑来，一把抓住白烨的手臂，说道，“跟我回去。”
白烨咬着牙，甩了一下手臂道：“方才赶我，现在又让我回去？”
这不正是你的做法么，江虞？
女孩儿似乎犹豫了一下，接着说：“刚开始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坏人，天快要下雨了，记起来这里有一个猎户丢弃的棚屋想进来躲躲雨，可看见你在那里，满身都是血迹又有些害怕。又看见你眼睛上绑着布条心里想着你应该是看不见的，所以装腔作势的想要吓走你。可没想到你那么老实，竟然真的走了。我越想越不对劲，这山路崎岖，又打雷又下雨的，你一个瞎子真的死了怎么办，所以就出来找你，如今你还没死，真好，快跟我回去。”
“死了才算干净。”白烨冷不防回道。
“我原来以为你只是瞎了，没想到还疯了。”女孩儿道，接着手上便使劲儿连拖带拽的拉扯着白烨。
白烨坳不过她，只能跟着她原路返回。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女孩儿身上有些东西像了江珊，又有些地方随了江虞。
“啊啾！”女孩儿缩着身子，抱着腿，对着火堆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可是受凉了？”白烨侧着头问，虽然看不见，但总要适应以耳朵生活的日子。
“都怪你，别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