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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冉夏苦笑,上回的牛尾骨汤她可是受够了,还来?
连忙摆手,佯装生气道:“哼,爹做的好事,那夜居然在汤里……”
仲尹自知理亏,急忙赔笑:“乖女儿,爹这不是听说你把牛尾骨汤给停了,心里着急。你这身子骨大病一场,不容易生养了,再不努力,叫爹哪里去寻白白胖胖的外孙?”
说到这里,他不由伤心地擦了擦眼角。
仲冉夏无奈,老爹也是思外孙心切,心里的气早已散了大半:“爹,下不为例。”
“一定,一定。”仲尹立刻破涕为笑,拽着她就往马车上去:“乖女儿看看,喜欢的尽管先拿去。”
四周的镖师立即退开了一些,眼巴巴地望向这边。一看便知这些东西应该是要分下去的,现在老爹拉着自己先选。如果挑上了价值连城的物品,拿回去也是糟蹋,他们这便忐忑不安,生怕自家大小姐一个不留神把好东西给砸了。
仲冉夏向来对这些贵重物品没有鉴赏能力,随意一扫,也瞧不出所以然来:“女儿不缺些什么,爹长途跋涉,还是早些回房稍作歇息吧。”
看她这般贴心,仲尹当场感动得洒泪:“乖女儿真是长大了,懂得体恤爹了,呜呜呜……”
老爹哭起来没完没了,仲冉夏不想继续站在府门口吹冷风,挥挥手让镖师把马车都处理好了,扯着仲尹往里走。
忽然见他一顿,仲冉夏顺着老爹的视线,招呼道:“明远小师傅,这是我爹爹。”
小和尚还是喜欢穿着朴素的灰色棉袍,清秀白净的脸上浮现出几分局促,行礼道:“小僧……见过仲老爷。”
仲尹怔忪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小师傅不必多礼……”
愣了一下,他转头道:“乖女儿,这和尚不是跟着智圆的,怎么在这里了?”
仲冉夏皱着脸,解释道:“主持大师前几天圆寂,留信把小师傅交托给爹了。女儿自作主张,先将明远安排在东厢住着。”
老爹愕然,诧异道:“智圆死了,怎么可能?”
明远的脸色越发黯然,仲尹知晓现在不是大呼小叫的时候,和善地拍了拍小和尚的肩膀道:“没事,以后你就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多谢仲老爷,”明远报以一笑,便告辞离去。
仲尹摸着下巴,一路沉思,仲冉夏估摸着他是为了智圆大师突然离世的事,也没有开口搭话。两人沉默着到了内院,老爹突然张口道:“乖女儿,这小秃驴无趣得紧,你就别下手了。”
她郁闷,老爹从哪里看出自己要对明远小和尚动手?
“爹,你想哪里去了?”
仲尹乐呵呵地笑了:“怎么说也是老相识的徒弟,赶明儿在府里挑几个姿色中上又伶俐的丫鬟送去东厢,让明远也尝尝鲜。”
仲冉夏一脸惊讶,转而对小和尚万分同情。
平日单单奉茶送吃食的婢女,明远已经是仓惶躲避。如今这些所谓的通房丫头,有他受的了……
她抿着唇,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些幸灾乐祸。
谁让这边对着美相公受苦受难,小和尚却在东厢过得悠闲自在?
“公子,公子……”不远处传来几道娇软的呼唤,仲冉夏在凉亭中品着新茶,捻起一块精致的糕点咬了一口。
半晌,两三个姿色俏丽的婢女出现在院门,望见自家大小姐,脸色微白,行礼后便恭谨地退了出去。
“出来吧,都走了。”放下茶盏,仲冉夏唇边噙着笑,瞅向一旁的树丛。
一阵“窸窣”轻响,一颗光溜溜的脑袋露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到处张望,这才灰溜溜地钻了出来,叹道:“感谢女施主出手相救,小僧实在是……”
“好了,客气的话就不必再说了。菲儿,奉茶。”看明远这般狼狈,仲冉夏难得涌起了几分恻隐之心,当然也仅仅如此。
拍掉身上的草屑,小和尚皱着脸在角落坐下:“女施主,仲老爷的好意小僧心领了,只是……”
一群妙龄少女天天有事无事往他身上蹭,一天到晚从起床到用饭到出恭到就寝,一刻没有消停。不过两天,明远在女色的轰炸下,面色苍白,惊吓太大,夜不能寐,实在苦不堪言。
“小师傅既然还俗,这娶妻生子自然不能耽搁。府中冷清,爹又念孙心切。”仲冉夏忍着笑,语重心长道:“明远,你好自为之。”
小和尚面无血色,明显被吓到了:“仲老爷想要外孙,为何扯到小僧身上?”
湿漉漉的双眼瞅着仲冉夏,这分明是她跟展公子的责任!
她摸摸鼻子,眨眼道:“爹打算收小师傅为义子,明远怎能辜负他一片苦心,不帮着仲府开枝散叶?”
小和尚被最后四个字炸得双眼瞪圆,没了反应。
仲冉夏心情不错,难得好心道:“爹爹以为小师傅不喜那些美婢,很快便要从府外再寻些贴心的可人儿。”
抬头看了眼天色,嘀咕道:“这会,怕是要将人送进来了。”
明远一听,立马跳起身冲出了后院。
菲儿看得目瞪口呆,想必向来淡定的小师傅居然也有这般火烧眉毛的样子,实在少见。
“小姐,奴婢有些话不知该说不该说。”她欲言又止,垂着头小声说道。
“这里只有你我两人,不妨直说。”明远焦急的模样着实取悦了仲冉夏,她懒洋洋地倚在石柱上,好心情地开口。
“老爷收了小师傅为义子,这仲府以后想必由男丁继承……”
这话说得含糊,仲冉夏却是听明白了。不外乎是担心明远夺了权,在仲府没了她的位置。不说小和尚的为人如何,即便如此,美相公又怎会舍得把掌握在手中的实权丢掉?
睨了眼菲儿,见她满眼担忧,不像是在挑拨离间,仲冉夏遂淡然道:“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不必多说了。”
秀丽的婢女低头敛神,闭上嘴又恢复成先前中规中矩的人柱,不再吱声了。
数日后,便是仲家大小姐二十岁的生辰。
在彤城女子十五及笄便开始寻夫家,十八岁已经是老姑娘了。难为仲冉夏将近二十才嫁人,又是招的上门倒插的夫婿,如今大张旗鼓地举办生辰宴会,公然送帖请了城里有头有脸的乡绅和商贾,不得不说是一大奇景。
仲冉夏自然不知在彤城百姓眼里,她已经变成了传奇人物,脸皮比城墙还厚。只是头疼地盯着卧房里几个大箱子,屋内手忙脚乱的丫鬟,以及脸皮绷得紧一紧的老嬷嬷。
好不容易被她们装扮一新,头上插满了金灿灿的发钗,她苦哈哈地去参加自己的生辰宴席了。
座无虚席,放眼过去,全是一张张笑得虚假的和善面容,仲冉夏皱起眉,在展俞锦身边落座。
这些人愿意来仲府,看上的无非是老爹的财大气粗。老爹出手素来阔绰,看他给庆云寺的香油钱就知,捐给知府修路、打点上下的银两定不会少到哪里去。
她眯起眼,环顾座上宾客,不是七老八十、满脸花白胡子的老者,便是瘦削蜡黄的四五十的中年大叔。
端起茶盏,掩饰掉嘴边的笑意。
这些人,莫不是怕家里稍微年轻的男子被自己糟蹋了去?就连仆役随从,亦清一色地换上了年纪不轻的老人家,可谓煞费苦心。
宴席上的焦点,除了老爹,便是展俞锦了。
相貌俊秀,举止得体,翩翩美公子,难免受人瞩目。尤其是这样一位妙人,居然被抢进府中成了仲家大小姐的入赘夫婿,怎能不惋惜?
显然,对于那些或怜悯或同情的眼神,展俞锦似是未有所感,神情一派温和平静。
两人相携而坐,漠不关心的面容如出一辙,在宾客眼中反而十分和谐温馨。
“我家大人公务繁忙,不能亲自前来,特意让老夫带来贺礼。”其中一人站起身,四十上下儒生打扮,笑吟吟地向仲尹拱手道。
“有劳大人费心了,周师爷替我多谢你家大人。”知府送礼,如此长脸的事在彤城怕是难得的恩宠,老爹自然笑得见牙不见眼。
仲冉夏兴趣缺缺,又不好拂了知府的面子,只能装作饶有兴致的神色。谁知这礼物抬上来一打开,原本热闹的前厅骤然安静了下来,气氛诡异。
浅淡的莲香自门外飘散开来,她脸色微变,来人半坐在箱子里,面上的轻纱亦遮掩不住那双含情脉脉的丹凤眼。瞧见仲冉夏,还不忘投来一瞥媚眼。
她后背一僵,侧头看见老爹黑沉的面色,狐疑着莫非仲府曾得罪过彤城知府?不然怎会在自己的生辰宴上送个小倌,让她这个有夫之妇如何自处?
不等仲冉夏理清头绪,这场面却还得撑下去。
接下来开口的不是老爹,却是一直沉默的展俞锦。只见他大大方方地直视着风莲,未见半分局促:“既然是知府大人一片好意,岳父大人,这便收拾好东厢让风公子住进去可好?”
女婿不介怀,仲尹自然顺着展俞锦给的台阶下来,勉力扯了扯嘴角:“嗯,这事就交给贤婿了。”
风莲一双勾人的眼眸别有深意地看向上座的展俞锦和仲冉夏,随下人退出了前厅。
霎时间,宴席又恢复了先前的觥筹交错,欢天喜地的气氛。
只余角落脸色青白的周师爷,以及上首对未来生活堪忧而苦着脸的仲冉夏,与此格格不入……
挑拨离间
一场寿宴,可谓有惊无险地圆满结束了。
仲冉夏踩着沉重的脚步,疲倦地回到西厢,想起风莲如今也入了府,看怕这后院以后难以有安宁日子了。
她寻思着这两天就找个理由,把风狐狸打发回杏香阁去。
谁知还没掰出借口,老爹却急急将人送来了西厢。
看着门前只穿一身青色薄衫的风莲,仲冉夏眼皮一跳,转向了仲尹:“爹,这究竟怎么回事?”
不过一夜,老爹的态度怎就来了个三百六十度转弯?
“乖女儿啊,风公子怎么说也是知府大人送来的,放在东厢冷落着也不好。”
看仲尹支支吾吾的,仲冉夏扯着他走到角落,对老爹的胡扯半点不信:“说吧,爹,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瞒不过去,老爹也老实了,小声解释道:“这风莲压根就是狐狸精,东厢那些新买的丫鬟一看到他,眼睛都直了,哪里还记得自己的主子是谁。”
“……所以,你就把他送过来了?”仲冉夏抿着唇,眼底冒火。老爹就不怕两美男对上,西厢后院起火?
“这里不是有贤婿在,肯定能镇住那只骚狐狸。”仲尹摸摸几层下巴,笑眯眯地道:“就这么决定了,镖局有事,爹这就去看看。女儿啊,人就交给你了……”
“等下,爹!”仲冉夏还没反应过来,老爹已经跑得老远。
无可奈何地瞄了眼门边的风狐狸,她挥手道:“菲儿,带风公子去西侧的厢房。”
如果没记错,那里可是离她卧室最远的房间。
原以为风莲会有所异议,可是出乎仲冉夏意料之外,他轻声应下,便顺从地随菲儿离开了。
留下她愕然地站在原地,不由怀疑刚刚的真是杏香阁那位心高气傲的头牌?
风莲自入府后,举止十分规矩。不但早晚向仲老爹请安,也未曾贸然闯入卧室,与展俞锦争宠。
仲尹很满意,仲冉夏很迷茫,美相公却是无动于衷。
没有想象中的混乱和麻烦,她自然是满心欢喜的,可看着这样的风莲,心底多多少少有些奇怪和不安。
于是,这日得了闲,仲冉夏挥退了菲儿,独自一人往西侧的厢房走去。
隔着老远,便听见院内莺莺燕燕的娇笑。
轻声推开院门,便见四五个衣着光鲜的美艳丫鬟,围着石桌前的翩翩公子,使出浑身解数伺候着。
两人半跪在地上,捶着美公子的腿脚,不忘身子前倾,有意无意的显露出媚人的姿态;一人站在他身后,纤手捏着肩膀,时不时弯下腰,在那公子耳边轻声低语;另有两人拿着水果,你一口我一口地互相喂着那美公子,生怕慢了半拍,让对方占了便宜,身子更是依偎在侧,几乎要跳到那人怀里。
如此香艳的情景,倒是让仲冉夏大吃一惊。
若是没有看错,这些美人儿都是老爹前几日从府外买来的,就为了侍候明远这个不解风情的闷葫芦。如今,居然便宜了风莲。老爹若是知道了,怕是要痛心疾首,心疼那些白花花的银子,买了这么些吃里扒外的美丫头了。
他费尽心思把人丢到西厢来,可惜这么些痴心的丫鬟也悄悄跟着来了,小和尚这会怕是要偷笑了,难得有人解救他于水火之中。
仲冉夏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风莲第一时间发现她,侧过头,微微一笑:“真是稀客,夏儿终于想起我来了?”
那些丫鬟见是她,吓得花容失色。在彤城何人不知这位仲家大小姐的手段,急忙站起身,退开到一边。
“风公子倒是懂得享受,刚进府的婢女都拜倒在你的风姿之下了。”仲冉夏随意在他对面坐下,扫了眼桌上,不但有她平日喜爱的糕点和新茶,还有刚摘下的新鲜果子,连自己都尚未尝到,居然这么快就送来这里了。
“莲儿孤身入府,幸好有她们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