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流月城中的第一个傀儡,就是华月。
但华月常常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因为她的主人是阿夜。
那个爽朗而欢快地笑着说“华月就是正月,万象更新,正是好时节”的阿夜。
那个会用世界上最温柔的语调给小曦讲故事、陪小曦唱歌、哄小曦入睡的阿夜。
那个在漫天飞雪中孤身远去,却透过无边无际的时光投来悲悯一瞥的阿夜。
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竟让她觉得,自己不再是具傀儡,而是一个真正活着的“人”了。
所以,无论怎样被非议、被背叛,无论面前的道路上遍布着多少鲜血和烈火,她都会陪着阿夜走下去。
不是作为傀儡,而是作为一个活着的“人”。
虽然她知道瞳一直在尝试制造傀儡,而有时沈夜也会送一些犯了错的下属去试药,但她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他居然亲自□□起傀儡来——用一种,真正对待傀儡的态度。
作者有话要说:
☆、月冷千山
魔气侵蚀着他的血肉,灼烧着他的神经。他不住地呻吟,一手掐着自己的喉咙,另一手从栅栏的缝隙中伸出,绝望地想要触碰那遥不可及的苍穹。
头脑中,似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噬咬。
“把你的心,交给我,就此沉沦下去吧……”仿佛有个声音时时刻刻在耳边呼唤。
“然后,你将获得真正强大的力量……”
他的手忽然静止在半空中,呻吟声也随之停止。
栅栏外,一道黑色旋风刮过,带来轻微的清气流转。
丝丝凉爽的清气氤氲在周围,就像回到了儿时母亲温柔的怀抱,让人忘却一切痛苦。
“姆……妈……”
他最后喃喃道,合上了眼睛。
黑色的旋风落地,化作脸戴面具的黑衣男子。当他看见放置在中央的石板时,不由得顿住了身形。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那抹绿色的幻影,絮絮叨叨地向石头寄托着他的心意,满心期待他的师尊能够谅解。那清朗纯粹的声音,就像太阳一样驱散了四下幽深的黑暗,一直照进人的心里。
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从那日起,绿色的身影就在他的心上烙了印,连同石头上的两句话一起,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试图将它封印,却毫无征兆地在此地再次撞见,昔日未了的心愿终究化作一缕深深的执念,无言地向来者诉说。
“你不该寄期望于我……你认错了人。”
“你到底是谁?”冷冷的女声传来,黑衣男子连忙敛神,注视着走入大殿的女祭司。
“初七?不,这只是一个代号而已。大祭司如此处心积虑地隐瞒你的存在,你到底是谁?”
“……”初七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向里走。
“呵……我忘了,即使问你也是无济于事。一个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肉傀儡。”
“……”初七顿了一顿,但终究没有出声,消失在偏殿的阴影中。
“廉贞大人,这家伙竟敢如此傲慢无礼,丝毫不把大人放在眼里。不如让属下去教训他一顿,看看究竟是何人在故弄玄虚!”
“不可。他直接听命于大祭司,我们不便阻拦。更何况,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是。”
华月的目光落在了石头上,刚才她进来的时候,初七分明正在望着它出神。
无厌伽蓝的石头,刻着下界的诗句,又如何会与初七扯上关系?
连身为廉贞祭司的华月自己,都是刚刚才知道初七的存在,那么流月城里,有机会和初七说话的,就只有沈夜和瞳了。
无厌伽蓝是瞳选定的地点,神农遗迹的事大家也是听瞳说才知道的,所以沈夜不可能知道萦绕着神农清气的石头的存在。可是根据瞳之前的表现,显然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块石头。
也就是说,是初七自己下界来到无厌伽蓝的时候,发现了石头的秘密。
可是石头上的字早在多年前就已被刻下,如此遥远的下界事物,为何能让初七瞬间失神?
难道说,在很多年以前,初七就已经来过下界了?
太阳在群山背后敛尽了最后一点光芒,包裹在冰天雪地中的北疆之夜,是那样的寂静与寒冷。又逢月圆,月光像银色的刀刃一般,直刺向冰封的大地,溅起片片流霜,把林间小道照得亮堂堂的。
华月思考着白天的事,竟觉毫无睡意,便想去地面上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她走出寺庙,看见雪地里站着一位身着下界服饰的女子。女子见华月走近,惊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结结巴巴地说:“廉……廉贞大人!”
“私自下界,离珠,你胆子不小。”
“大人开恩!属下绝无背叛之心!属下此来……是为了……为了悼念一名友人……”
“既是悼念,为何不见坟冢,也不见任何祭扫之物?”
“属下……属下也只是略表心意,不想大费周章……并且……这位故人并无坟冢……”
“所以你就趁夜深人静之时偷偷下界。这份心意,委实令人感动。”华月上前一步,伸手挑起离珠的下巴,“说,到底在遮遮掩掩些什么?”
离珠的眼里泛起了泪花,她张了张嘴,却最终还是说:“属下知罪,任凭廉贞大人处罚……”
“你看那边。”华月把离珠的脸转向通往幽深地下的入口,“佛门净地,神农遗迹,到头来都变成了埋葬族人的坟墓。这些,肯定不是你那位朋友愿意看到的。”
离珠心里一紧,两行清泪从眼中落下。
“廉贞大人……相信属下所说的?”
“我只是相信,你,还有你的朋友,都和其他人一样,希望族人能活下去。”
离珠泪如泉涌,终于像狠下心般,一字一句地吐出:“是破军大人……那位友人,是破军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夜星辰
破军这两个字,是流月城最深的忌讳。一百年来,已经有数不清的族人倒在了这两个字带来的腥风血雨中。然而关于这两个字最初的回忆,却是像三月的春风般,温柔而令人眷恋。
第一次见到他,是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正转溜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周围的事物。见到华月,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在下谢衣,见过廉贞大人。”
脆生生的童音并无胆怯,礼数也分毫不差,不愧是经过千挑万选的佼佼者。
“在下华月。不必多礼,请随我来。”
整个流月城都知道,大祭司不仅是在选徒弟,也是在选下一任大祭司的继任者。长长甬道的另一头,是流月城权力的顶点,风暴的中心。
“启禀尊上,属下已将谢衣带到。”
“嗯。”沈夜放下手中的书简,静静地看过来,问道:“为什么要学法术?”
谢衣显然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只见他骄傲地挺了挺胸,答道:“我学法术,是为了让大家过得好一些。”
“不错的愿望。”沈夜点点头表示赞许,忽而饶有兴致地站起身,走到谢衣跟前,继续追问道:“法术再高深,也不过能让一人不畏冰雪。而族中其余不擅法术的人,又该怎么办?”
“呃……这个……”
华月不由自主地嘴角上扬。到底是个孩子,看问题的角度单纯又理想化。只愿经历复杂世事,他仍能不忘今日所言。
“这个问题不必急于回答。为师相信,假以时日,你定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月儿。”
“属下在。”
“本座之徒尚且年幼,今后还要麻烦你在起居上多加照顾。”
“属下明白。”
谢衣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在法术上进步神速,华月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不仅如此,他的性格温和热情,只要和他说说话,就能把人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周围的人都亲切地称他为“小太阳”。只有一点让华月觉得头疼,就是他似乎精力过于旺盛,尤其是在接触了偃术之后,每日下了课,必会带着新做出的小玩具——有时是偃甲鸟,有时是偃甲兔子,有时是别的什么东西,每天换着花样来——往小曦那里跑。这些小东西做得活灵活现,逗得小曦“咯咯”地笑个不停。
“小小年纪就懂得讨女孩子欢心了,以后长大了可怎么得了。”沈夜扶着额头说。
然而语气里也是带着笑意的。一向苛刻的大祭司沈夜,对这个弟子的喜爱溢于言表,先是提拔了他做生灭厅掌事,不出几年,谢衣就以未满弱冠之龄成为流月城的破军祭司。
随着年龄的增长,谢衣把自己关在偃甲房里的时间越来越长。从图纸上看,他似乎是想做一件偃甲炉,以供族人取暖之用。他常常一呆就是几天几夜,累了就趴在成堆的图纸和零件上睡一会。不做偃甲的时候,他就去找沈夜聊天。师徒二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常常夜深了,还能看到他们在对月把酒言欢。
就是在这样的朝夕相处中,十一年的时间转瞬即逝。
心魔砺罂的到来把流月城推向了命运的十字路口。大祭司沈夜主张与其合作,依靠感染魔气来取得族人在下界的一线生机,作为交换,他们需要往下界投放大量矩木,协助砺罂吞噬下界七情。此言一出,支持者与反对者皆众,两派的分歧越来越大,时常爆发争吵。
而谢衣,就是最激烈的反对者之一。
“怎能为了一族生存,就不顾另一族人的死活?生命不是偃甲,毁去后还能重造。那些下界人也和我们一样,想要延续只有一次的生命——想要活下去啊!”
在又一次被沈夜拒之门外之后,他对着华月如此说。
华月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不知不觉间,他已经长得那么高,清秀的面庞上多了几分刚毅的线条,他的声音变得更加沉稳,仿佛山里流淌的泉水般沁人心脾。只有那双眼睛一如往昔,闪着热切的光,叫人一眼就能望到心。
“我知道你并非不敬师尊,也并非不关心族人死活。”华月替他拂去衣襟上的木屑,慨然道,“你是大人了,有自己的考量。阿夜这几天正在气头上,等他消消气,再去见他不迟。”
然而政变的暗潮已然开始涌动。一些对沈夜心怀不满的人,早就盘算着找个时机逼迫沈夜退位,大祭司与未来大祭司之间的隔阂,无疑为他们提供了最好的机会。终于在翌日的祭典上,他们出手了。
眼见大祭司被围困于高台之上,华月大惊,急忙施展舜华之胄护住沈夜。却见一个身影已经抢先一步,二人送出的光芒汇聚成一束,直冲高台上法阵的中心。
是谢衣!
对方的一部分攻击被吸引过来,谢衣随即凝出光刃,凌空跃起,舞出一阵剑花。剑气与法阵当空相撞,迸发出巨大的力量,把双方都逼退数步。就在这片刻之间,攻守易形,高台上二人先前送出的光芒忽然大盛,将谋逆者化为齑粉。谢衣乘胜追击,一剑斩破法阵,剩下的几个人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沈夜的光刃穿透了胸膛。
天机祭司赤霄,开阳祭司崔凌镜,天同祭司雍门狄,意欲谋逆,被当场处死,更有灭三族,同姓宗族百年内禁入神殿的追加处罚。此番较量,沈夜反而更加树立了权威,即便还有企图离间他们师徒二人的,谢衣本人的实际行动就是对他们最有力的打击。
“月姐姐,师尊同意见我了!”此事刚了,谢衣就迫不及待地来找华月,他的眸子因兴奋而闪闪发亮,“我一定会好好劝说他,让他明白我的心意!”
“好,好。”华月难掩笑意,她早已把这对师徒当作了自己的亲人,她是真心希望他们能够和好。
然而等来的,却是他们拔剑相向,彻底决裂的消息。
“天意从来高难问。”谢衣望着窗外的明月叹道,“我满以为能以偃术超越天道,挽救族人,却不料因此招来灾祸。月姐姐,偃术一途,我究竟走得是对是错?”
“天意之高,在于高处不胜寒。想要上窥天道,必然会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华月在身后答道。她走到角落里,抚摸起尚未完工的偃甲炉:“而只有在经历一切后仍然能够坚定走下去的人,才或可对浩瀚天道略窥一二。”
谢衣投来了惊讶的目光。
“月姐姐,我……我不知道你是这么想的……那可否请你替我劝劝师尊,让他回心转意?”
“没用的。”华月摇头,“那个人决定的事,从来都不会改。你再这样下去,当心招来杀身之祸。”
“可是我无法坐视不管!”谢衣懊恼地在偃甲房里来回踱步,“与心魔合作,无异于饮鸩止渴,终将害人害己!月姐姐,你让我怎么能……”
“离开流月城。”华月果断地说,“我已经和瞳商量好,时机一成熟就送你去下界。”
谢衣眼前一亮:“你说得对,下界何其广阔,或许有化解灾劫的法子也说不定。”他停下脚步,扶住华月的双肩,问道:“那么你呢?月姐姐,你怎么办?不如我们一起下界,共同寻找解决之法。”
“我不能去。”华月说,她的表情隐藏在窗棂投下的阴影里,“我的人生,已经不再属于我。即使面前摆着的是一条通往深渊的路,我也只有走下去。但是你不同,你能做的事还有很多,好好活下去。”
忽然,她感到自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所包围。
“月姐姐,我向你发誓。”谢衣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上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