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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周瑞家的呢?”邢氏没抬眼。
“她能有什么好出息。竟敢在外人跟前碎嘴,差点毁了我们二姑娘的前程,奴才自要按照家法处置了她。掌嘴四十已经罚过了,如今就剩下扫地出门了。赖大一家都没什么好下场,更何况她们这样的小管事!明日就打发走,再不许她们进京。”王善保家的回道,俩眼透着一股子兴奋劲儿。
邢氏斜眼瞅她一眼,默不作声的继续与迎春下棋。王善保家的不得太太的回复,也不敢走,就那么弓着腰的在一旁候着,偶尔奉茶伺候。
邢氏下了两局之后,打发迎春去做嫁衣。
王善保家的讪笑着看着离开的二姑娘,赞道:“谁能想到咱们二姑娘变化这么大,这才多久的功夫,性子爽利,办事麻利。将来不管是嫁什么样的人家,当真是一把管家的好手。”
“嗯,为妻者,就该有这点本事。男人有时候是靠不住的,那就得靠自己。只要正妻之位不动摇,没子嗣又如何,抱养个过来,养出息了,将来一样是牢靠。”邢氏想起自己的前世,随口感慨一句。
王善保家的连忙称是:“太太睿智,瞧得透彻,可有多少夫人因子嗣之事抑郁而终的。你像姑太太,还不是哥儿走了,想不开,身子一天天的掏空了。”
“林家的情况特殊,偏林家世代单传,子嗣单薄的很。五服内没了亲戚,过继也没可能。她有压力心里难受也是可以理解的,搁谁都免不得着急。”邢氏分析道。
王善保家的点头,眼珠子贼溜溜的看眼邢氏,甜甜的恭维道:“容奴婢多嘴,奴婢素来敬仰太太麻利的手段。您是个有万般主意的人,奴婢真想冒然问问您,若您遇见姑太太那样的情况,会如何处置?”
邢氏抬眼看她:“你说呢?”
王善保家的皱眉想半天,摇摇头:“我想太太必定不会因此抑郁不振,但关于子嗣的具体解决法子,奴婢确实想不出。”
邢氏淡淡笑,瞥一眼王善保家的。“你这个假设幸好是在私下里和我说,可别叫老爷听到了。林家这事儿,若是换我做主母,子嗣求不得是命,实在没有就算了,尚且有个好女儿可以教导。”
“女儿终究还是要嫁出去的。”王善保家的叹息道。女儿一嫁人,林家没个香火承袭,将来财产还不是得充公。
“谁说女儿一定要嫁。”邢氏淡淡的抬眼,对上王善保家的疑惑的眼睛。
王善保家的反应半天,终于恍然大悟:“太太,您是说,招婿?”
邢氏浅浅的笑了:“好了,不是自家的事儿,不好在背后非议。”
王善保家的连忙点头称是,辞了邢氏,转身去办事儿。
邢氏眯眼看着离去的王善保家的背影,声音不大,却恰巧可叫王善保家的听见。“你好自为之,我不希望下一次惩治的人是你,亦或是林之孝家的。”
王善保家的腿僵住,尴尬的转身冲大太太哈腰称是,头上早已发出了一茬冷汗。王善保家的出了门,稍松口气,转头就把话传给林之孝家的。
林之孝家的吓得捂胸口,惊悚的看着她:“大太太这是,捏住咱俩的罪证了?”如今府中赖大一家、周瑞一家被清扫掉,树立典型,个个人心惶惶;但凡做过坏事儿的,无一不心虚,担心大太太查到他们的头上。
其实,林之孝家的和王善保家的以前也不大干净。这二人也互相知道。可自从大太太改性儿之后,府里万事有了规矩,井井有条,日子也过得蒸蒸日上。她二人自这以后都是全力效忠大太太,没存过一点小心思了。
俩人忐忑的嘀咕了半晌,各自担心起来。
林之孝家的皱眉道:“没别的法子,咱们俩以后就卖力点,一心一意的给太太办实事儿,不耍猫腻儿。大太太慧眼,会瞧不出咱们的忠心?咱们这也算是将功赎罪了,太太必然会饶了咱俩这一遭。”
王善保家的也没有更好的注意,点点头,只能暂且照着林之孝这主意去做了,但愿大太太晓得她们知错就改的悔过之心。
俩人互相安慰了一通,总算稍稍缓解了紧张的心情。
王善保家的拉着林之孝家的小声道:“你晓得不,我今儿个跟太太聊林家的事儿,多嘴问太太的主意。太太说她若是林家的主子,没个子嗣,倒是可以招婿。你说说,这主意是不是好?”
“是不错。”一声磁性低沉的男声响起。
林之孝家的抬头,却见贾赦跟自己的丈夫林之孝就站在门口。她与周瑞家的互相瞧一眼,双双惊恐的给贾赦行礼赔罪。
贾赦眯着眼,大迈步,在上首位置坐了下来。
林之孝家的忙骂自己媳妇嘴碎:“还不快掌嘴跟老爷赔罪!”
林之孝家的和周瑞家的忙跪地,意欲自打嘴巴。
“嗯,不用。”贾赦挥挥手,示意他们暂且退下。
贾赦在小厢房里品了一杯茶,才甩一甩衣袖,去了正房找邢氏。
邢氏还是老样子,安静的时候会选择看书。
贾赦悄悄的坐到邢氏身边,瞧她。
邢氏眼睛没抬,指了指桌上的果点。“一会儿就开饭,老爷若是饿了,先吃点。”
“我不饿。”贾赦深情地望着他,幽幽的道。
“哦,”邢氏继续翻书。
贾赦微微蹙眉,想起一件事,勾唇玩味的笑起来。“那个孙绍祖,被打回原形了。”
“哦?”邢氏抬眼。
贾赦感觉到被‘重视’,笑道:“原本他就是在兵部候缺,闹了那么一档子事儿,不懂礼就提亲罢了,满京城百姓都黑他,名声坏到丞相跟前去了,你说他兵部的候缺还能有么?”
“丞相大人能听到民怨,也多亏了你们吏部递话吧?”邢氏笑问。
贾赦一愣,笑眯眯的搂着邢氏入怀:“我的女人就是聪明。”
“说说他什么下场?”邢氏道。
“原本的袭的职位革除了,钱财府邸大部分被没收。”贾赦回道,眼里闪过一记得逞的精光。敢惹他家人,就该做好承受凄惨下场的准备。
“那还行,对他的这种人来说,罚的轻了。”
贾赦笑眯眯的弯起眼睛:“哦,忘了和你说,这厮剩了点吃饭钱,却嫌弃不够,想小钱生大钱,跑去赌坊赌钱,赔掉了自己。”
“死了?”邢氏惊讶道。
贾赦摇头:“没死,因无钱还债,卖身成奴了。”
“他那性儿,有这个下场也不奇怪。”邢氏放下书,随口叹了句。
贾赦趁机把胳膊伸到邢氏的脖子的另一侧,一只手勾住了邢氏的下巴,令邢氏半仰着头。贾赦则坏笑的把头靠近……
邢氏扑哧笑了,捂着肚子,满眼笑意的不合时宜的跟贾赦扫兴道:“相公大人,你似乎忘了什么。”
贾赦小心翼翼的松开手,转而把手覆在邢氏的肚子上,无奈地笑道:“差点把这个碍事儿的小家伙给忘了。”
邢氏笑了笑,继续看书。
贾赦无趣的叹口气,把耳朵凑到邢氏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听。
“诶诶,你听,他叫我呢!”
邢氏白一眼贾赦,翻下一页。
“哎哎哎,踢我了踢我了!”贾赦捂住脸,眯着眼跟邢氏告状道:“好有脚力,踢得我生疼。”
邢氏终忍不住失声笑了。“孩儿他爸,懂点事儿,别闹好么?”
贾赦不理会邢氏的嘲笑,依旧美滋滋的把脸贴在邢氏的肚子上,继续感受着生命孕育的神奇。
邢氏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抚摸贾赦的额头。“这些日子你挺忙的,为这个家,老爷没少在外头受苦挨累呢。”
贾赦在邢氏身边躺下,笑道:“我算什么,查案的事儿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用讲情面。你才累,这一家子从根上烂到心,还要讲什么关系情面,论一论错综复杂的亲戚关系。你不仅要一一解决,还得巧妙地把烂东西挖干净了,这才是真厉害!”
“你的赞美很受用。”邢氏毫不谦虚道,这个家管得是挺累,好在大部分的麻烦都已经去除了。剩个二房,王夫人如今也已下不的床,又失了周瑞家的这样的左膀右臂,估计她一时半会儿站不起来了。贾政就更加不可能了,守着个万年不动的官,不出错已是他的人生大幸了。
……
转眼临近年关,荣府上下准备妥当,上下挂红,沉浸在过年的气氛之中。
腊月二十八这日,青山书院方放假。荣府提前一天套好了马车,赶早儿去把宝玉和贾兰接了回来。
贾母几月不见宝玉,早已思念成灾。月初的时候,就早盼着这一日,终于念叨到了二十八这天。
宝玉和贾兰先后进了屋。宝玉打头阵,身子纤瘦,穿的依旧是一身红袍,头戴红色的珍珠抹额,一双桃花眼因消瘦的关系,显得更大了。俩眼楚楚可怜的饱含水汽,一见贾母就绷不住了,眼泪哗哗的往下掉。
宝玉三两步就蹿进贾母的怀里,痛哭起来。贾母心疼的了不得,赶紧抱住宝玉,也跟着哭起来。祖孙二人哭够了,才互相擦泪。贾母心疼的捧着宝玉那张小脸,仔细观察,说宝玉瘦了,又没精神。
宝玉本欲抱怨,奈何此时父亲与伯父等都在场,他若是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必然又会挨罚了。宝玉只得战战兢兢的说道:“孙儿不苦,勤读书,将来孙儿科举出仕,也为荣府光耀门楣不是?”
贾母笑着点点头,她倒是喜欢从宝玉嘴里听见这样懂事儿的话。贾母越加心疼宝玉了,搂在怀里好一顿抚弄疼爱。
王夫人强撑着虚症来的,此时,她仿佛从儿子宝玉身上看到了希望,惨白色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
邢氏不表态,冷眼看着那对亲厚异常的祖孙俩,目光转即看向同样跟宝玉一同来请安的贾兰。他仍旧尴尬的站在原处不动,虽说贾兰年岁比宝玉小些,神态却异常沉稳。他就那么岿然不动地站在那里,冷眼看着它们祖孙亲厚,脸上神色不变,宠辱不惊。
在一边瞧着心疼的李纨受不住了,偷偷抹起泪来。邢氏笑着招呼贾兰过来,问了问他的学习情况。贾兰回答的斯文有礼,有条不紊。
李纨听到这些,见儿子真真是比以前长大懂事儿了许多,稍有些欣慰,不再垂泪了。
“大老爷,林姑爷给您来信了!”林之孝家的手捧着信汇报道。
☆、第40章
贾赦读了信;便折了回去;笑着跟贾母道:“没什么别的事儿,已定准了开春就来。”
贾母想起许久不见的黛玉;乐呵起来。宝玉闻言;愈加喜不自胜;泪也止住了,欢快地抱着贾母;央求贾母留他在家见林妹妹。
“过完年再等开春;怎么也要三两月的时间;你不去上学,干等着?”邢氏责问。
宝玉闻言,再次垂泪;央求着贾母留下她。贾母不满邢氏言语苛责宝玉;责备的瞪一眼她,护着宝玉道:“好生生的团聚一回,别一回来你就唬他。”
邢氏笑了笑,也不言语了。
贾赦看不过去,回道:“也不是六七岁不懂事儿的孩子,十几岁的人了,别净说瞎话。”
宝玉被大伯训斥,立时委屈的哭起来。
贾母护犊子,把宝玉护在身后,冲贾赦邢氏夫妻俩吼道:“你们夫妻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太婆!”
邢氏瞥一眼贾赦,示意他别说话了。贾赦冲自己媳妇滑稽的瘪一下嘴角。
王夫人稍稍得意,扬起了下巴,冷眼瞧着一切。她怎么没早点看明白,只要有宝玉这孩子贾母跟前挡着,大房寸步难行,根本撼动不了贾母。王夫人心中顿然起了个主意,深沉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宝玉身上。
贾政却不满儿子不爱读书,拍桌教训他。
贾母再吼,直接训斥了贾政,打发他走。贾政被母亲说的没话,又要守孝道,无奈地叹口气,走了。
邢氏眨眨眼,倒也没介意什么,笑着叫贾兰过来:“好孩子,你在书院过得可好?”
贾兰乖巧的点头:“好着呢,先生学问大,教会我好多东西。同窗的学生们,也是温文尔雅,才华横溢,平日与他们呆久了,我也受益良多。”
“嗯,我瞧兰哥儿在那儿呆了半年,可长高了不少,人也精神了。”邢氏笑着对李纨道。
贾赦也凑热闹,叫来贾兰,考校他几个学问;皆对答如流,条理分明。贾母听得一愣一愣的,竖起大拇指笑着称赞,夸奖贾兰进步巨大。
既是同一遭儿在书院上学的,大几岁的宝玉自不能落下。贾母心疼的给宝玉擦了擦眼泪,哄他也说两句。
贾赦看眼邢氏。
邢氏笑道:“改日吧,这孩子才哭了那么久,哪还记得清楚了。”
宝玉如临大赦,连忙附和地对贾母点头:“是啊,老祖宗,我都累了,改日再请大伯父考校我吧。”
贾赦笑:“也罢了。”
王夫人没瞧出什么异常,也呵呵笑起来。
李纨却是感激地看着邢氏,眸子里满是浓浓的谢意。她还真怕大老爷当众考校宝玉,若是宝玉学问不如兰哥儿,丢了丑。回头,她婆婆又好瞧她不顺眼了,免不得骂她几句不识趣儿,拉着儿子出风头之类的话。其实李纨也不大理解,为什么相较于孙子而言,她婆婆反更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