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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究竟未死。三日后;当日在场一百余人或自尽;或遇难;或仇杀;或暴病;竟无一活口。
从此;复逐二字;成了世上;最不吉的言辞。
而你;又为了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懂得了温暖的滋味;我就不愿意再回到寒冷中去了…。。
月圆的汾阴山顶;有异兽凄然而呼;声闻四野;万家闭户。
史书载:”开元十一正月汾阴县志云;一月事十五东山之颠有异兽;其声若狼;亦类豺。长毛而赤眼。裂唇而朱瘛;遍体如被火灼;长约于人当。乡人传曰复逐;而未知其真伪也”。
作者有话要说:伤心……为什么没有人留言呢……
☆、(十八)
御驾到来前出了点小乱子。一个黑衣男子夜闯苏府被擒。
这一点仪式前的小小插曲当然不能影响隆重的继天仪式;二月十日辰十时左右;天子的御驾踏上了汾阴的土地。华盖庄严;锣鼓喧天。
祭坛之上;巨大的蟾蜍青铜鼎吞吐着缕缕青烟;形成一片香雾。
苏嶂在快意的笑。
左边是他的父亲;官拜礼部尚书的父亲。再过去一些;就是当今玄宗皇上;而他的正前方巨大的桃花木架上;一个粉色衣着的少女被绑在上面;神色安详。
哼苏嶂冷笑;遥遥的对着执礼的公公点头;于是执旗官得令尖声道:?”恭请仙童“
又是一阵钟鼓齐鸣;同样的第二个桃花木架被推了出来;上面是个白衣的少年;那是
哥哥?望着少女的眼神由镇静到错愕;最后变成绝望;哼哼哼;苏嶂更加快意的笑;伸手摸了摸左脸的三条爪印。
柴火在脚下捆捆堆积。俄而有人望上淋了两桶融化的松油;浇透倒匀;退到一边。
“祭天开始“司仪拉长了声音;一脸漠然的下令点火。顷刻;烈火熊熊的燃烧了起来。
“哦呜吼!”与此同时;苏家的后院忽然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怒吼;有什么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墙出去了。
僧侣门吟哦着难懂的经文;嗡嗡声联结成一片阴沉的诡异。司仪一本正经的撸起衣袖;往前泼了三杯酒;方才敬过天地祖先;正要请皇上下架参拜后土;忽然闻得”嗷啊“的一声;就着腾起的烟雾;一道黑影射向了火焰中。”
“嘶“天子拉车的马惊得立了起来;险些把玄宗从马车上颠了下去;玄宗吓得连连后仰;”护驾;护驾!”锦衣卫声嘶力竭的大喊着;场面瞬间一片混乱。
香息存穗正被腾起的烟雾熏得咳嗽流泪不止;闻声一怔;她绑住了它;可它还是来了……。身际落下一个躯体;她想也不想一把抓住:”遥远先救我哥哥!”视线是模糊的;她感觉到手里的什么僵了一僵;然后手里的触感消失了;再接着就是木桩断裂和慢慢到下的声音;使劲的扭过头正正看见一个黑影带着个人冲破保卫出去了;不由得心里一松。
“复逐;是复逐啊!”老法师呆滞的目光追逐着黑影;苍老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仓皇;喃喃道;”诅咒之兽再现;这是天要亡我大唐啊…国运。。战乱……”
一语未毕;黑影又远远而来;”保护皇上!捉住那怪物!”御前侍卫双手乱挥;大吼;”还不快上前去;一群饭桶!。。。”语音未落。”咯””咯””卡啦”几声嚼碎皮肉的声响;他已经被一口咬断颈项;头颅在地上以一种奇怪的姿势骨碌碌的滚动着。
士兵们战战的发着抖;一边掩护着玄宗往后退去。
一些年纪较大还勉强维持着镇静的法师开始召集阵势,讼起经来。转眼三道符纸焚过,祭坛又笼罩在一片嗡嗡声中。复逐的来势一减,似乎撞上了无形的什么东西,闷哼一声,落地时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大响。但它仅仅在尘土中滚了半圈,就一甩头撞断了桃花木架,叼住衣服稳稳的把少女驮在了背上。
各人心中都是一凛。讼经声一时又大了几倍不止。人群中不知是谁嚷了一句:“用雷劈死它啊!”众人正在盘算不定,闻言如醍醐灌顶,纷纷的拿出看家本领请起雷来。复逐低低的嚎了一声开始甩头,经文让它头痛欲裂,而天色也渐趋见暗,看样子不久就是一场雷暴。
“遥远,放下!便是出去了,我也当取你性命!”少女的眼睫隐约有泪,这笨蛋啊…不顾她的阻止,逆了规则来劫祭坛,又伤了一人,救了她,成与不成都是要赌命的!
复逐“呵呵”的喘着气,眼望前方,汗珠子从皮毛的尖端上滴落来又渗入土里。又过了两秒,天际亮起的一道白光中,它的眼神里忽然流露出一丝温柔暖意,模糊的笑道:“嘻…”
?香息存穗一怔,眼框一热终于落泪,它根本不在乎这以后还能不能活着,只要和她在一起,就好了…这样单纯的愿望,如何能够不感动呢…
它不该死。遥远不该死。她的心里忽的伶玲珑珑的闪过一个念头,对,她确可以…
“远,若有再见之日,我当亲手…了结你。”她刻意的不去想所谓失职,低低的道。
不待它回答,香息存穗猛的咬破了食指,就着血在它的皮毛上飞快的结了一个符咒,喝到:“以息香之神的名义!”话音甫落,闪电也随之降下,白光过后,仍还一个朗朗乾坤。只余废墟中狼狈跌坐的少女,复逐不知所踪。
皇家颜面最是丢不起,玄宗脸色阴沉的宣布这之后祭天按原计划举行,在场各人均被警告事情真相不得外泄。香息存穗也被一涌而上的锦衣卫抓住捆扎,绑回了原来的地方。
而后火起,把一切焚成灰烬…
“……昔日之罪,今日之劫。神兽复逐故伤人命,必亲手诛……之。”猛的,顾绿章像被谁在脑门上击了一掌瞬时清醒了过来。刚找回自己的视线,就看见自己的双手正握着一把匕首;而匕首正正的插在她面前的那头野兽的心脏部位。还未等她反映过来;;一滴冰凉的东西顺腮而下;落在了手背上。
既而新鲜的血液涌到手上,很温暖的感觉。
“啊“顾绿章惊叫撒手;倒退三步跌坐在地上。她杀人了…她杀人了!
唐草薇的袖中匕首横出;架在香息溶馀的颈项之上;。
“你真的是我妹妹吗?真的是我的妹妹吗?”香息溶馀啊的一声凄若厉鬼,挣脱唐草薇的控制,冲上前摇晃着跌倒在地的她,眼珠几乎完全被血丝所覆盖,他说一句就摇晃她一下,“你是我妹妹吗?你是我妹妹吗?”顾绿章被他摇得一阵昏眩,条件反射的挥手阻挡,被他牢牢的反剪在地上,一时无法自由的呼吸。
“……”有一个白色的影子慢慢的脱离了顾绿章的身体,漂浮上前一步给了他一个虚无的拥抱,飘向空中去,渐次模糊消散,只剩下最后一句话还在空气中萦绕不去:“哥哥……要快乐啊……”
作者有话要说:
☆、(十九)
“存穗,存穗。”香息溶馀慌忙起身,手在空气中徒劳的抓着,只是烟散了就是散了,哪里还由得人挽留?这次,她是真的,彻底的消失了。他呆滞的目光从手心的一片虚空慢慢的移向唐草薇,眼里恨意渐浓。这个人,曾经是他的朋友…火光中,唐草薇的脸色仍然很好,洁白如瓷,眼瞳深黑妖异,从他认识那天起就一直没有变过…这个人,害死了存穗!“唐草薇,你很好!”香息溶馀爆发出尤如濒死野兽的怒吼,欺身上前夺刀,用的竟是拼命的招式,不可原谅,唐草薇不可原谅!如果他不拦他,复逐就是被他所杀,约定就不会完成,存穗也就不会…消失…
而这时,顾绿章那边却出问题了。
“绿章小心!”桑菟之本待倦极睡去,猛然像被迎头泼了盆冷水,突然跃起,和顾绿章一起跌入草从里。他看似纤弱,运动神经却很好。
“什么…”顾绿章只是怔怔的,她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她所有的精神都在刚才的认知里没有出来。她亲手杀死了复逐,而复逐曾为了她拼命…她看着它的形体一点点变淡消失,似乎有一滴水一样的东西渗出了它的眼眶,掉在火焰间烧得噼啪作响。那是…眼泪?
“吼烀…”身边齐刷刷围拢三只野兽,眼里充满怒火,既然制约它们的神已经消失,既然她已不是神,它们就要报仇!
李凤扆下山阻挡蛇类流窜入市至今未归,小薇在应付发狂的香息溶馀时还要分神照料昏迷的沈方,绿章她一个人是不可能应付得来的…
桑菟之在笑,身体微微的摇晃着,那样子就象刚刚在晨风中吹开一瓣的粉蔷薇。火光中似乎是红色花海中仅有的淡,格外的明亮动人。
“小…”顾绿章本能的兴起一股不祥的预兆,伸手去拉他。小桑会这样笑时,多半,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然后她就愕然的看着桑菟之在一片腾起的白雾中化成了独角含笑的白马。那马四蹄修长漂亮,在火焰的簇拥下微微偏头的样子分外明朗。
他四蹄扬起,冲向围攻的野兽,随着踢、挑、撞,只只野兽化为面前的一缕白雾被他吸入。
顾绿章跌坐在尘埃里,格子裙撒开也似一朵在火焰中开放的栀子花,她呆呆的望着身姿矫健行动带风的白色骏马,不知为什么觉得,小桑他现在,给人感觉可以依靠…
一直以来是他依附着别人而活,原来他仍然可以成为别人的依靠吗?只是他自己…不愿承认而已吗?
三只猛兽消失在桑菟之化成的白马的口中,余下的做鸟兽散。桑菟之落下地来,扭头看着顾绿章笑,即使是马的形态,那双眼睛笑起来还是风情无限特别的温柔。
她凝视着依然带笑的桑菟之化成的白马,一点点的,竟然痴了。他怎么可以还在笑?他说过,他不是坚强的人他不吃野兽,可是他始终那么笑…
她突然觉得,从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强烈的感觉到,可以被依靠的小桑,也还是脆弱的,因为不管他最后多么强,他都有个弱点叫“朋友”…这样的人,如果不够坚强,一定…会死于伤害。
顷刻间有些情绪控制不住,顾绿章忍耐着不想让睫间的泪珠落下。她说过她想保护小桑,她想要做他的浮木,可是,每一次都是她伤害他,他保护她…
“小桑。”她低低的唤了一声。
“嗯?”桑菟之转过头来微笑。
“…没什么,突然想叫你。”她停顿了一秒,说道。
“嗯。”桑菟之化成的白马含笑,没有再问下去。只听得火中草木爆裂的声音向这边不断逼近。
而那边香息溶馀与唐草薇的交手,也已经到了尾声。香息溶馀已经三次被唐草薇的匕首架在颈部,但唐草薇收刀后他仍然不要命的扑上前去。“够了。”唐草薇冷冷的飘身向后,用一种淡漠的眼神看着他,锦袍的绣金鲤鱼映着火光一阵明亮,仿佛在泠泠游动。
“哈哈哈,唐大善人,”香息溶馀也就收手,他好凄凉的笑,语气甚是哀怨,与其说是笑不如说他在哭,“对待自己的未婚妻,也能无动于衷,唐大善人,你好狠的心啊…”
唐草薇有未婚妻?顾绿章和桑菟之都是一怔。
难怪那时他叫的是“存穗”。小薇居然也找得到未婚妻。两个人的目光集中到他的脸上,心里分别掠过这样的一句话。
唐草薇的脸色没什么变化,原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语调也毫无起伏,他慢慢的说,“要见复逐,你也见到了,要见存穗,你也见到了。至于他们要死要活,那与我有什么关系?”
香息溶馀眼角有些微的抽搐,继而他恨恨的盯了唐草薇一眼,竟是甩袖放声狂笑而去,语气怪异扭曲:“好一个与我无关,我妹子看中的好人,唐草薇,哈哈哈…”
“他走了?”李凤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微微一笑扶起沈方,语气徐缓的问到。
“没事了自然就走了。”唐草薇微微闭眼,漠然扫视了一圈满地狼籍,“我们走。”他说完就笔直的走了,虽说环视了一圈他的眼神依旧像没有焦距的哪也没看事实上他也确实没有看。
“小桑你先带他去医院。”李凤扆看着他笔直离开,回头扶过沈方,“我和绿章回异味馆拿东西,随后就到。”桑菟之点点头,看了顾绿章一眼,把沈方负在背上,向钟商市最近的第一人民医院奔去。
顾绿章自从坐到地上就一直没有起来。
“绿章。”李凤扆温和的微笑,白衣的每一寸都是干净的,丝毫不显凌乱。他也没有伸手拉,意思却很明了。
空气里充斥着皮毛烧焦的呛人味道和血肉烤熟后散发的腥甜得腻人的香味。救火车的声音和人的喧哗也越来越近。
“凤扆,我再坐一会好吗?”顾绿章低低的应了一声,眼神不是往日的清澈,显得有些茫然,“就一会好吗?”她原不是任性的人,可是,可是,如果上一次她差一点杀死了明紫,那这一次她真的用自己的手杀死了遥远…如果不是为了她,小桑也不用吃下那些他原来死都不愿当做食物的野兽。是不是她把一切搞糟的?她知道不该这么想,却不得不这么想。
她捂住了脸,却没有哭。
火焰燃向身边,气息灼热的扑到身上。
一阵沙沙的声音,衣裳佛动草木,有人在面前蹲了下来。“哭吧。”李凤扆温和的说,“如果想哭就不用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