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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侯令-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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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柳卿易把芫荽抽回去,再次戳回碗里,讷讷道,“他只说有朋友要去办什么要事,他为朋友占的……什么意思,不知道,反正他挺开心的……”
我脑中慢慢思量,地水师,第七卦,上坎下坤;坎为水、为险;坤为地、为顺;顺乎形势,化凶为吉,行险而顺。如此上卦,难怪柳卿礼放心了。
“你想什么呢?”柳卿易重新拔了根芫荽塞进我嘴里;我无意识地嚼了嚼,满齿生香,缓过神,转了话头,笑道:“你既然喜欢顾四娘,想必很了解她吧?听说以前还是前朝督察院提司的红粉知己啊?”
柳卿易怔了怔,似乎有些许的不快,猛地抽走了我嘴里的芫荽,负气地戳回了碗里,脸上流出难得神往的神色,嘟囔道:“你不要疑心她……她和项婴……就是普通朋友;现在项婴生死不明的,她什么都不知道的……”
“她不像别的女孩子那么好命……”柳卿易露出了怜惜的口气,神色也很柔和,只是手没闲着,拔了一大把芫荽,塞嘴里含含糊糊地嚼着,“小四很小就没有父母了,妈妈对她也就是把她当摇钱树……手上的琴茧弹破了,疼得都流不出血……我见到她的时候,她还不是长安的花魁,我当时就说帮她赎身……但是妈妈,不肯。”
我心里微微一疼,因着他一句“很小就没了父母”,神色有些顿,看在柳卿易眼中,只把我看做和他一样,同情顾四娘的际遇。
“然后呢?她做了花魁,你还要帮她赎身么?”我也揪了一把芫荽,塞嘴里大口地嚼着,勉强压下心头的苦意。
柳卿易继续嚼着芫荽,神色困顿凄楚,喃喃道:“我……我钱不够啊……”
“噗”我勉强捂住嘴,不让嘴里的菜喷出来。这话还真是实话,姜御丞虽然拔擢柳卿易,连升数级,但是官俸确也就少得可怜。一如姜御丞说的,闲人闲职,何须费银两。
我惋惜地看了一眼柳卿易,将芫荽咽了下去,道:“那你可以贪啊……”
柳卿易一拍桌子,瞪大了眼睛,何其正义,何其凛然道:“我怎么没贪啊!我贪啊!可……没人贿赂我啊……上次好不容易收了一对玉狮子,结果还是假的!假的!”
话说着,柳卿易煞是悲愤地又塞了把芫荽到嘴里,愤愤道:“妈妈要四千两……我两袖清风,为官清正,哪里掏得出这么多钱啊!”
我忍住眼角抽风的笑意,款款道:“四千两白银……也不是很多啊……”
“什么白银!是黄金!!!”柳卿易含着一口芫荽,恨恨道。
我倒了杯水,手不禁抖了抖……这顾四娘身价不菲啊。看来,项婴这厮当提司时,也没少中饱私囊吧?否则,哪那么容易一亲芳泽啊。
我自顾自地想着,竟情不自禁将疑惑脱口嘟囔了出来。
“没有……”柳卿易从善如流地接过我手里的杯子,把我本欲饮的茶水一饮而尽,抹了抹嘴,一脸利落道,“项婴逛窑子,从来都不给钱的。”
“……”我木然地又拔了一把芫荽,喃喃道:“贱人——”
“可不是!”柳卿易听我这么说,颇有同仇敌忾的味道,当即把最后一把芫荽尽数拔下,全塞进我嘴里,一面犹自愤慨道:“每次一来就占着小四不放!仗着自己会武功……吃饭喝酒都不给钱……很了不起嘛!”
“呸呸……”我好不容易把他塞过来的芫荽吐了出来,忙去拿杯子漱口;见他神色不满,脸色委屈而又愤慨,不忍心动粗,只是默默漱了口,心头浮起一朵疑云……既然项婴和顾四娘关系匪浅,那两人之间匪浅到什么地步了呢?我思忖了半天,想了半天措辞,很小心地问道:“嗯……那顾四娘还是朵黄花吗?”
柳卿易再次一拍桌子!我以为他动了真气,不意他相当慷慨而又欣羡道:“小四何止是一朵小黄花!她根本就是一朵大红牡丹花,好不好!”
“……”我抚了抚额,果然。早知如此,我估计拿一本春宫图放他眼前,等他看得风生水起的时候,抛出这个问题,他才会想到那方面的问题,从而给我一个我想知道的答案。
“那啥,你饿不饿?”我眼见日挂中天,该是吃午饭的时候了,随口问了一句,“去清风明月楼不?那里的菜不错。”
柳卿易一个雀跃,欢欢喜喜地点了头,冲出门外,在小院里拔了一大把芫荽回来,小心地一根根插回土定碗里;末了,还端详了一下,方满意地催我出门。
令人料想不到,居然会在清风明月楼遇上柳卿易出嫁的小妹妹,柳卿乐。但见她一人缩在墙角边的桌椅上,买醉不休,一张漂亮脸蛋喝得嫣红明媚。
柳卿易上去一聊,才知道妹妹心里情伤难解,因着梅生被流遣洛阳,再看不到了;所以上清风明月楼来喝酒。令柳卿易更惊奇的是,我和她妹妹居然认识!
柳卿乐一口一个姜公子,摆明记得我。我不得不为柳家兄妹的头脑折服,她认出我是姜公子,居然认不出婚宴上的谢后……还没等我叹服完,柳卿乐已经拉着我的手,甚是委屈地哭开了……
闹得我和柳卿易皆是手足无措,只得尴尴尬尬地坐在那里,等她哭痛快。柳卿乐一哭,就有滔滔江水,不绝之势,一面哭一面已经开始冲她大哥嚷嚷。
“大宝!”柳卿乐一大口酒吞了下肚,愤愤不平道,“老娘……想死啊!”
“四妹,人都走了,你就算了……”柳卿易殷勤地倒了杯酒给柳卿乐,“再说,妹婿对你挺好的……”
话音刚落,柳卿乐‘腾’地站了起来,杏眼圆睁,挥手就是一拳,大喝道:“柳大宝!你他妈的哪只眼睛看见他对我好了!”
柳卿易许是这几日被我打惯了,身子一躲,竟躲过了柳卿乐的花拳绣腿。
柳卿乐闭着眼睛,自顾自吼着:“他就是一混蛋!他妈的就一混蛋!”说着,扑过来,又抱住我的袖子,拉着我,一副要将我拆吃入腹的表情,狠狠道,“姜公子,你说,你说他是不是混蛋?!”
我被她攥得胳膊疼,对上那双喷火的眼睛,吓得心里一个抖,几乎要软了脚,忙点头应和道:“混蛋,混蛋……他混蛋,他爹混蛋,他祖宗八辈都他娘的混蛋……”
柳卿乐一听,愣了愣,伸开双手,一把抱住我,大声嚎道:“姜公子——你,真他妈是个好人啊!!!”
我被她这么一抱,觉得骨头都快碎了,自受了赫古达一掌,肺一直不好,现下,更是被她箍得不禁连声咳嗽起来……
“四妹!你别冲动……你先放开姜壮士。”柳卿易见我几乎气绝,忙不迭地去扒拉他妹妹的手。
“对了……姜公子,你怎么和我大哥在一起?”柳卿乐醉醺醺地好不容易放开我,伏在道桌上,喃喃道。
“来,喝酒,喝酒……”柳卿易一面尴尬地挠着,一面慌忙拿了酒壶就往柳卿乐嘴里灌。
柳卿乐迷迷糊地饮了酒,呐呐道:“姜公子……你的侍女怎么也嫁给了那个混蛋啊?”
我一个激灵,抖了抖,夺过柳卿易手中的酒壶,忙不迭地冲柳卿乐嘴里灌,抹了抹额头道:“来,喝酒,喝酒……”
这一闹就闹到了华灯初上……等雇了轿子送走柳卿乐,我和柳卿易俱是一身的汗……
两厢商议,最后决定还是上抱月楼!到楼里,先洗个澡,再商议‘嫖’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十·几回识君到人间

到了抱月楼里,我扔了两个金锞子,吩咐鸨母提两大桶水送到房里要沐浴;待浴桶放满了水,我只推说要去找姑娘,让柳卿易先洗着;趁无人注意,已溜到了上次的放箭靶兵甲的庭院里。
看准屋内无人,屏息着自窗户翻进,落在方砖之上。细细打量四周,这栋房屋之中,不知包含着多少的秘密,墙上的油灯吸引了我的目光;油灯里没有放蜡烛,那是一盏形式上制造得颇为古雅的铜灯,在这黝暗的夜色中,一闪一闪地发着光泽。铜灯里面灯油早已枯竭,而且还布着灰尘,显见是好久没有用了,但是铜灯的外面,却又是那么光亮,像是每天都有人擦拭似的。
我心念一动,缓缓转动铜灯……随着手掌的转动,耳边传来一阵〃轧轧〃的机簧之声,地上露出一个深黑的地洞。
我悚然一惊,端详了下,只见下面黝黑沉沉,竟无梯级可寻。我怕下面有机关机窍,拿身上的笔帽扔了下去……闻声辨位,虽然不及姜御丞这般神乎其技,我也算得上各种好手,已然听出下面是实地,并且不深。
我跃身而下,在空中轻轻转折一下,使得自己落下的势道,更加轻灵些,使得脚尖接触到地面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到了地下,却也不是漆黑一片,墙上都放着幽幽地明珠照明。我心头惊骇,这抱月楼楼下竟然是如此洞天!灯光阴森,照着无数四通八达的通道……我估摸着这便是他们口中的网道了。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奇异的兵刃,想我跟姜御丞学武,虽年少,但该见的兵刃也都认识,只是这墙上挂的有的甚至连我都未见过。
我挑了一条看上去较为宽阔的网道进去,一路辨析着位置……看着网道的方向和长度,似乎已经通到了朱雀大街!途经过一个挖空的壁室,走进去,似乎不由自主地感到一种阴森恐怖之意,四壁的青玉方砖,隐隐泛出一种灰黑之色,四下的桌几上,排列着一个个漆黑骨灰匣子!
描金朱漆,有的盒子上刻着“云”,有的刻着“司马”,还有刻着“祝”“王”的……我心头突突地跳起来……恨不得立时奔出这间鬼气森森的房间,屋顶上满缀明珠,但珠上所发的珠光,却是一种暗淡的灰白色,映在我握着盒子的手上,使得本来白皙的手掌,却幻出一种狰狞的青灰之色!
我只觉盒子上滑腻腻的,竟是自己的手出了一手冷汗。
我不敢在这壁室里停留太久,匆匆跑出来,转目望去,只见这条并不十分狭窄的地道尽头,竟然是一座门户,高约三丈,气象恢宏,门上腾龙虎跃,金碧辉煌,富丽之极,却看不出究竟是何物所制。我细细听着……按照方才的走向和距离……这!
我心头一震!难怪,他们有了网道就有恃无恐成这样!我极目望向身后……这些网道四通八达,必定遍布长安的要紧关卡……而禁宫——此刻想必就在我的上方!
直需得有一把开着朱门的钥匙,从这门出去,怕就能见到姜御丞了!
我忍住心头惊恐的寒意,按着来时的路慢慢回去……心中着实恼火,这网道四通八达,建在地下,很是晦暗,若非我常年习武,有姜御丞教的闻声辨位,只怕根本转不出这网道,遑论要将它默记并画下来了!
我转了几次,总算回到抱月楼地下,想必应该还没有被人发觉。我提了一口气,凝神而起,飘然两丈,到了地面上。趁着无人,小心地拧过铜灯……轧轧几声,洞口就合上了,看不出一丝破绽。
“别说了,小心一些总是好的,再看一遍吧……”
“四姑娘未免也太小心了。”
“这次……只怕四姑娘再小心也……也没用了……”
“你说,这姓柳的,是什么意思?莫非已经知道了?”
“要是知道了,他何必费周章帮四姑娘赎身?依我看,只是怀疑……”
“那四姑娘此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焉知不是那姓柳的的折在我们手里?哼哼!柳卿书一死,朝中得力之人稀少,四姑娘要是成了柳夫人……动作,探听起来想必是极利的。”
“话虽如此……但那姓柳的可不好对付……”
“再不好对付的男人,到了四姑娘这里……呵,也会变得软趴趴的……嗯?!”
“嗯?!什么人!”
我一慌,暗叫不好。
脚步声越来越近……屋子里只有几张椅子背可以藏身……我情急之下,想起少年之时,在冷宫里的赖招,于是乎,“吱吱”几声,学着老鼠声,希望能瞒过去……
“能有什么人,我就说我们多虑了。走吧,走吧,看完了,咱们也去前面喝几杯。”
“这四姑娘的喜酒,你是真敢喝啊?”
我迷惑地站起身,以为人已经走远,从后窗跃身而出。却听到耳后传来一声:
“不对!我刚刚明明看到人了!”
我惊惶之下,只能展开踏雪轻功,一口气憋住,霎时一阵风驰电掣地奔行,生怕被人发现了行踪……耳边两声暗器的破风声,我堪堪躲过,一面飞一般直奔柳卿易的房间,半分也不敢去想方才那两人对话的深意。
我冲进房间的时候,根本不曾想到会有多旖旎的风光,想着,大不了再闹一回断袖,把柳卿易房里的娼女统统赶出去便成。听听,似乎还有水声……我来不及多想,直接推门进去——
我懵了。
柳卿易也懵了。
他似乎沐浴沐得正尽兴,一瓢水还举在空中,没淋下来。如此良辰如此夜……我抬目愣愣看着洗得甚是欢畅的柳卿易,当真是只欲策马狂奔几千里,又衔春恨到天涯啊。
我们互相瞪着对方。
我觉得,我把呼气都给忘了,就傻瞪着他了。
他似乎也把呼气给忘了,就傻瞪着我了。
最后他将嘴一张,正要大叫,我一步跨过去,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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