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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着形式,方槐提剑冲来,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举措。
方槐身后还跟着骁骑军的四方将军,重军施压,摆明了要将此事做个了断。
我心里不是没有惊怕的;若非方升宴恰好还在,只怕我送命就送在了方府。父子两厢几乎到了拔剑相抗的地步……方槐几乎气得嘴唇发白,连骂数声‘逆子’,要不是跟来的几个将军拦住他,他只差一剑没了结了这个儿子。
别的我什么都听不进去,只记得,吵得快翻上了天的时候,方槐冲方升宴扔下了一物,痛声大骂:“宴儿!你怎么这么糊涂!”
我定睛一看!不看则已,一看魂飞——错金匕首!
这!这……柳卿易是不是出事了?!难怪到现今都不曾听闻姜御丞的消息……我心头咚咚咚的响着,几乎要跳出来,每一下似乎都被人狠狠地揪着,揪得眼睛都疼起来。
来不及去看方升宴痛心愤然的神色,我喘着气,只是一下下地抚着心,脑中只有迷迷茫茫的空白……怒目瞪着方槐,面色上尽是咬牙的恨意……
紧接着又是一阵的吵嚷,一想到柳卿易可能已遭了毒手,只觉得心口揪得快出血来,什么也听不进,什么也听不清……只觉得头嗡嗡的痛得厉害……模模糊糊好多人在说话……
“……爹执意如此…我无话可说……唯有你杀她,我诛己!”
“少将军!你糊涂了……”
“方老将军!方老将军!方老将军——”
“爹!爹——”
我的呼吸有些急促,脑子里也空空的,看着方槐在我眼前气得跌坐在太师椅上;他原下定决心必杀我,如今却怕伤及爱子性命,想必心中怒痛,愁火烧心,体力难持,只得倚在太师椅上略做缓冲。
我和他四目相对,眼中都烧着熊熊的恨意……只恨不能将彼此噬血吮髓……
是夜,方升宴就开始包裹东西,只说方府留不得了。我心下透过侥幸,却没露出分毫;只要离了方府,我脱身的机会便大了许多。
可方升宴的一句话,打破了我所有的幻想。
“明日我们就动身去南楚。那里我有一些亲信,离了这是非地,我们再作打算。”方升宴自顾自的说话,根本没看我一眼,根本不晓得我震惊的几乎无以复加的神色。
南楚?!我只觉得自己仿佛一片随时会被稀薄阳光化去的春雪,轻飘飘失去生气。如果去了南楚,姜御丞就再也找不到我了!我再也见不到姜夏!我再也不能回大周了!
心底如同有阴柔的小火苗,燎得五腑六脏都刺痛如焚,我喉头刺痛,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拼命摇头。
不!绝不能去南楚!绝不!
方升宴回头看我,咬着牙,再一次狠狠地掐着我的胳膊,不顾我吃痛的缩着,目眦尽裂的将错金匕首甩在我身边,冲我大吼:“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末了,放开我,指着我的鼻子,愤愤道:“别动歪心思!也甭指望姜御丞会来救你,他为人,我比你清楚得很!”
方升宴当真是言出必践,一清早,就牵马来拽我。我连和他打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抱着桌脚死死不放手。他拖我的力气极大,我的右手似乎要断了,胳膊的疼刺得我几乎抱不住桌脚。可是,如果我支撑不住了,我不敢想,我去了南楚,他会对我做什么?我没有内力,我根本打不过他,他根本毫无理智可言……
许是吵闹声太重,许是方槐察觉出他爱子的想法……大批的军士朝小院涌来……
有人在门外跪下的声音:“方老将军有令,即刻攻城。请少将军上马。”
攻城?我一怔,看来方槐怕方升宴决战前夕,临阵遁隐,提早了攻城之期。我还没反应过来,方升宴手起剑落,我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咔嚓”一声,桌脚立时砍断,我愣愣地看着抱在怀里的桌脚,和倒在地上的三脚桌子……只觉得领子一紧,方升宴拎小鸟似的,已经把我提上了马;也不管军士狐疑的目色,剑柄一拍,绝尘而去……
方升宴带着我冲到了长安街上,天际一线骑尘骤然腾起,平南大军挥刀磕马,带动身后浩浩骐骥上前点军。
方槐见到爱子,神色稍霁;只是见到马背上的我,脸色顺时又寒了寒。
我不欲理会,极目之处,一片狼藉,周军在前方苦苦支撑……我极力在周军中搜寻着……
“杀敌枭首论功行赏,放手打!”方槐一声令下!
平南大军并骁骑兵去势如狂风,顷刻兵马相交,杀声震天黄尘蔽日。平南军攻势凶猛,骁骑军仗精湛骑技左冲右突砍杀不绝,周兵强持半日,节节后退,终在溃败下集体回马,疾奔撤去。
“追!”
一路杀至丹凤门——禁宫的最后一道大门。
嘶声喊叫的人从四周包围上来…有人痛苦呻吟…破空呼啸的箭如急雨般射杀着。
我找不到可以求助的人,只能拼命望着。鸣镝的箭密密匝匝,已围一道箭网。倒下了一批,又涌上来更多,我已分不清死的是叛军还是周军……浓浓的血腥气,叫我只欲作呕。
似乎看出了我的恐惧,方升宴倏尔拉紧了缰绳,嘶鸣的马,抬高了前蹄,一个仰身,我已重重撞在方升宴身上,他伸手牢牢地困住我,不留一丝空隙。
禁军支撑了半日,丹凤门终究被庞大的木桩轰开……叛军一窝蜂地涌进了禁宫……
厮杀声骤然停下——
平南军冲了一刻,立时发现不对。丹凤门后居然空空如许,连把门的侍卫都没有一个,冲破偌大的宫门……却发现唯有自己的军队,还有比这更诡谲的么?
方槐也是惊疑不定,显然不曾想到是这局面,他此番已是带足了所有人马,与姜御丞来一决死战了。
可,如今……
“莫非姜御丞已弃城遁逃了?”某将军牵马奔到方槐的身边,狐疑道。
方槐喝令三军不得妄动,慢慢巡视了一周,重新点军,军队阵型稍稳。平南军并骁骑军,所有的
军队都停在了禁宫内,无人敢动弹一下。
风过处,突然听得“哒哒”声——
漆黑的军甲,漆黑的披风,墨色的马匹,单人一骑,从天而降!人矫健,马雄峻,于朱雀大街上奔驰而来,冲过丹凤门,冲进了禁宫!
黑甲在日光下殷黑如墨,恍如地狱修罗自九天而来,脸上的玄铁面具更是森寒可怖,叫人根本看不清容颜,人未战,杀气已至!
是他!
一切皆成虚影,喧闹的声音突然黯哑,只有疾驰而来的他那么清晰地定格在整张画面上!
只怕除我和方槐外,再无人知道他是谁。我想张口唤他,却发不出声音。
遥遥的,在漫天箭雨的掩蔽下,他目光如电,连人带马已经冲进了平南大军,似乎在焦惶的寻着什么。
人吼马嘶乱作一团。
“妍妍——!”一声喊叫,如夜晚明灯,他在叫我!他来寻我!
我大急,尽了全身的力气想挣开方升宴!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发不出声音,几欲哭出来——
几次挣不开方升宴,我猛力一挥,匕首出鞘,迅速刺进马筋肉饱满的前腱。马负痛之下扬蹄长嘶一声,立身扬起,我拼死往前一跃——
“妍妹妹!”
我跌在地上,四肢百骸剧痛难当,顾不上呼痛,我已是艰难爬起,本能的朝前跑去……我听见方升宴策马而来的马蹄声,也看见漫天的箭镞落在我的身旁……
纵马驰来,黑色的披风烈烈的在风中响个不停……一个俯身,他已把我掠起,勒转马头,将我拥入怀中。怒嘶的马,高高立起,踏过追赶而来的人直奔丹凤门外。哀鸣声,惨叫声,似人间屠场,我呜咽一声,紧紧抱住他的腰,将自己与他紧紧连在一起。
追杀而至的人,死了又上,冒死的冲过来,只为将我们擒拿。听到方槐架起了弓弩手的声音,高声的一声令:“放箭!”……在墨色披风扬起的瞬间,最后一眼望见紧随而来的方升宴横马于弓弩前,挥舞着双臂,肝胆俱裂地嘶喊着:“住手——谁敢!谁敢——!”
疾驰颠簸的马,摇晃得我头隐隐发疼。而我却不顾这些,只是闭着眼睛死命地抱着姜御丞,眼见我们就要跃出丹凤门——
穿过重重的人墙,看到方槐一人举起了弯月大弓……我大惊!嘶哑了声音却发不出来……
箭势如风,一箭直直向姜御丞背心射来!
耳边却突然传来破风声——一枝长箭飞出,对准方槐发来的那箭射去,半空中双箭相交,将方槐来箭劈为两截。众人皆呆得一呆,突然疾风劲急,铮的一响,又一箭自天际而来,射在方槐的帽璎上,带着帽璎飞出去直直定在了矮墙上。我眼错直觉一花,第三箭已破空而至,竟然对准了平南军的大旗而去……
这大旗迎风招展,在千军万马之中显得十分威武,猛地□一箭射来,旗索断绝,方槐的军旗立时倒了下来。三箭连珠,瞠目结舌;丹凤门城上传来齐声呼喝。
一骁骑副军拔起入杆三分的箭镞,耳听得他哀叫了一声:“仁武将军!”
我抬头看到城墙上杀声四起,已被击溃的周兵如从天而降般纷纷从城墙上现身,“哐哐”声响起,城墙上顷刻架满了弓弩……原来他们方才是佯败诱敌!
而此刻,姜御丞已抱着我冲出了丹凤门,冲出的刹那,丹凤门上“轧轧”地落下了巨大的钢门,恍如一柄铡刀,极快地从门上轧下,重重地嵌进地里,“轰”的一下将禁宫里的叛军统统阻绝在内……再看不到一人。
我惊魂未定地看着姜御丞,透过面具,他的目色里闪着莹莹的光,拍了拍我,舒了口气,抱着我从马上跃起,左足在城墙上一点,身子斗然拔高丈余,右足跟着在城墙上一点,再升高了丈余。
几下功夫,便揽着我到了丹凤门的城头上。他这般在光溜溜的城墙上踏步而上,一步便跃上丈许,武功之高,确实惊世骇俗。也不怪城墙上的兵士看着他透出钦佩之色。
遥遥俯身看去,叛军团团被困在里面,恍如一个个耗子掉在桶里,四壁光滑无处可逃,唯一的出口丹凤门已被钢门轧断,方槐犹做着困兽之斗,骁骑营已人嘶马踢的乱作一团。
姜御丞身边跑来一斥候,跪上前:“越将军连珠三箭后,已领兵前去截杀南楚前来增援的余党。”
“知道了。”姜御丞平静的挥了挥手,斥候已然退下。
站在高高的城楼上,姜御丞睥睨着方槐和他的平南军,慢慢将脸上的面具除下……
震耳发聩的嘶吼声,抽气声,连带着人仰马翻的惊惧,死亡,来得如此的突兀。方槐还在派人一下一下地撞着钢门……
“放箭吗?”我发不出声音,只能拿着他的手在他掌心里极快地划着。
姜御丞平缓地摇了摇头:“骁骑营灭尽的话,太可惜了。”
说着,他已经步上了城投,居高临下,沉沉的声音带着纵横捭阖的气度:“放下兵刃者,缴械不杀——”
话音刚落,耳边顷刻传来丁零当啷的声音,撞门的军士都齐齐停了手。脚下密密麻麻的军械都扔在地上……风吹得呜呜响,方槐的脸上没有半分的血色……
姜御丞手一挥,但见一人一骑,翩然从缓缓升起的丹凤门外驶入禁宫。人一到里面,机皇声动,门照旧沉沉砸下。
“方将军,大势已去,还不束手就擒吗?”柳卿礼静静的声音在无声的禁宫内尤为昭然,“陛下仁厚,众将士听好了:缴械不杀,纳降免死。”
不知道柳卿礼走到军前,在方槐面前说了什么,声音低得听不清……我疑惑地看着姜御丞,姜御丞只是浅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并不言语,凝神看着柳卿礼。
良久,方槐似乎梗着脖子,点了头,黯然地重新排兵。我只觉得古怪,却又说不上来。按说平南军是方槐的亲兵,如今却跟在了骁骑军后,不知方槐为何如此排兵?
机皇轧轧地升起,柳卿礼带着方槐兵马慢慢走出了禁宫;待到方家父子和骁骑军一并出了门;眼错不见,姜御丞极快地一个扬手,机皇如魔咒一般轧轧地响着,门直直地砸下——平南军尽数被隔绝在了丹凤门后。
两队人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惶急地前去拍门,以为机关出了什么问题。
姜御丞淡淡地勾了勾唇,不带一丝感情道:“倒油,放箭。”
一桶桶的火油尽数倾下,濒死的嚎叫声刺耳地撞进耳膜里,那平南大军四下奔逃哭喊不绝,一个个被射倒在地,箭上燃着火镞,不过是瞬间,火光乱溅鲜血横流……
我怔然,捂住耳朵想背过身去……是了,柳卿礼想必劝降方槐,而且令他重新排兵,等待骁骑军尽数出来,把他的平南亲兵却被留在了里面。这就是姜御丞的心思……缴械不杀,谁会想到他的屠杀居然是在招降之后!
我刚想转身,肩膀却被牢牢地按住,姜御丞一动不动地按着,不准我扭一下头。一如往昔,他的身上传来甘苦的气味,披风被风吹起,拍在我的裙裾上,烈烈作响。
姜御丞的目光看着宛如阎罗地狱的屠场,声音有着不可抗拒的钝痛:“君求国强,流血在所难免。民血,臣血,战血,刑血……在所不惜!尤其是军人,他们从一开始就该有赴死的觉悟……一个惧怕流血的军人,一个惧怕做牺牲的君王,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