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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兴军务的漏洞;故而携两万精兵南下长安,美其名曰纳贡求赏。
我心头一沉,却声色不动,面无表情道:“名为谒见,恐怕是要刺探虚实吧?”
姜御丞却是好整以暇地徒手折去桌上单芯海棠的旁枝;他从来都是自己动手照顾这些海棠花,从来不假手他人;单芯海棠含有剧毒,轻易不容易养活,一般只长在坟地,鲜少有人会供养。姜御丞养得倒是不错,不过每一簇都仅有主枝,所有的旁枝都被尽数折去,内侍好奇,也有无意问过的,姜御丞每每都淡笑不语,不欲言明。
百花齐放固然美丽,却如何敌得上一枝独秀的痛快。
姜御丞一面打理着花,一面伸手递了一件物什给我:“赫古达是柔然最有作为,也是最年轻的统帅,此人野心勃勃,骁勇善战。大周侵吞南楚,摒除内乱,他也没闲着,这些年来厉兵秣马,柔然不少分散的部族,逐渐被他一统……朕,本以为他此番上京,北疆战火再不可避……岂料……”
姜御丞说着,慢慢看向我眼中的物什。我盯着手里的东西,轻轻深吸一口凉气——泥偶。齐若若捏来送我的泥偶;在二里坡破庙中我将其掷出,使得赫古达没立时将我毙命当场。
我内心有着些许的震惊,前后的事情都分明地在脑中一线贯穿。齐若若、齐若若,脑中极快地想着,齐若若在二里坡救的人,赫古达买走所有泥偶的狂躁,破庙里赫古达飞身去接泥相……急忙掩饰好神色,目光却不由自主向姜御丞看去。
廊间的月华被或繁或疏的树叶一隔,被筛成了碎碎的明光。南楚刚刚纳降,民心还未凝聚,黑骑军北上护守,大周确实需要时间来待兴诸事。
一月后,姜御丞下旨,齐若若被和亲柔然。
齐若若后来送我和语融的泥偶一直在蓬莱殿摆着,栩栩如生。
她不似柳卿乐,纵使伤心不愿,也没有大哭大闹,只是不停的落泪,一味的哽咽着要哥哥。
柔然没有大周那么繁琐的礼节,我送齐若若到雁鸣关时,心中不是没有恻然。她年纪比我还小,在我眼中也一直拿她当个孩子看。她只是睁着大大的眼睛,委委屈屈的拉着我的手,哽咽着:“娘娘,娘娘,我哥哥呢?不是说我穿好这些衣服,就让我见哥哥的么……”
我看着她身上大红的嫁衣,火红的狐裘,那是赫古达送来的,宫人好不容易哄着她穿上。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个齐若若能换来足够的整军备战的时间,实在太微不足道。只是,看着她无辜的眼神,那么依赖地抓着我的手,那么委屈的神色,像极了昔年和亲西秦的汐儿……
“阿夏,阿夏……我要走了……阿夏、阿夏,我舍不得你……”脑中浮起汐儿泪眼迷蒙的模样,不觉与眼前齐若若的样子重叠在一起。我喉头涌起酸涩之感,忍不住伸手抱住了齐若若,却说不出一句话。
直到赫古达笑着将她揽上了马,她才惊惶地挣了两下,方意识到我骗了她,不觉可怜的呜咽起来,哭着:“哥哥,哥哥……我要哥哥……哥哥救我,哥哥救我……”
齐若非浑身浴血地冲杀过来时,赫古达已勒转马头,远远地绝尘而去了。齐若非想来是费尽一身力气才逃出看禁,一脸血的追打了整整三里路,才被士兵擒拿下。
按着姜御丞的授意,我驾车马押着齐若非回了宫,我不知道姜御丞和齐若非说了什么,他们在紫宸殿里整整谈了四个时辰。之后,齐若非便解去丹凤门侍卫一职,自请投戎进了北疆黑骑军……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送行(下)
姜夏很爱啼哭,每每折腾得几个奶娘都一身大汗,刘嬷嬷凑趣说啼声惊人,来日必是位神武之人。我只是笑而不语,已有这样的父亲在前,他此生如何不神武?
在姜御丞手里,姜夏倒是难得的安静不闹。他抱孩子入怀的手势稳妥而娴熟,像一个小小的船,把姜夏牢牢拢在怀中。大约是觉得得舒服,姜夏常常嘟一嘟嘴,便睡了过去,安静乖巧得很。
春光明媚,因着姜夏的缘故,我怕翡翠扑了挠了他,亦或是带了虫子来,也想不出好去处,随手就扔给了柳卿易,反正他闲职一个,无妨做这照看之事。
这日天起清爽,哄得姜夏睡了,却见柳卿礼神色慌张地疾步进殿,我鲜少见他这般无措慌张,他向来善藏心思,如今惶急焦苦成这般,倒是少见。
“微臣死罪——”他一进来,就伏拜在地,令我心头不禁一沉。
他些许发颤的声音带着焦灼,娓娓道诉着事态。
我闻听心头顿痛,只觉一股凉气如寒冰利锥一般生生破开五脏六腑,切破心肺,惊痛不已。
语融出事了……
方家被查抄,一路押解前去珠崖郡,途经洛阳,横生变故!因是家眷同行,不知因何,一支不知名的人队,突然发难,暴乱丛生。生死危急之刻,语融为救方升宴,不幸重伤,命在旦夕。
乱党擒获,而柳卿乐居然与此大有干系!
毕竟是血亲手足,本流放珠崖之际,我也允柳卿礼想法将妹妹赦出,留在柳府。不意,柳卿乐却执意要和方升宴一同流放珠崖,明知他们夫妻不睦许久,见妹妹执意如此,柳卿礼虽满腹狐疑,却来不及赦出她,只能看她上路。原本还想着在路上将妹妹保出,不料,在洛阳出了这样的事。柳卿礼登时才明白幺妹为何执意要陪方升宴上路。
流寇乱党查下去,果然查到了一个故人——陆梅生。不知两人是如何筹划的,或是巧合,陆梅生本想等囚犯押解到洛阳,动手劫走柳卿乐,但因声势浩大,惊起了暴乱。柳卿乐含恨方升宴,与陆梅生一同两厢动手。听方府的管家讲,大夫人拿了刀就砍杀少爷,若不是二夫人护得急,只怕命在旦夕的是少爷了。自然,本以方升宴的身手,也不至于任柳卿乐砍杀,只是他身为重犯,脚镣枷锁在身,根本不得施展,才令柳卿乐寻着机会,拼死报复。
难怪柳卿礼惶急成这般。语融之于我,柳卿礼必是知晓的;而如今这事,却因他嫡亲的妹妹而起;如何叫他不痛急。
我惊痛之下,实在不忍迁怒柳卿礼,只是想起语融,灼痛得心几乎揪起来。
我一叠声的叫人备马,缚了林弦,一路直奔洛阳……
因中途我一刻也没歇,日日夜夜只是奔马,骑死一匹便到马驿换一匹,整个人如同紧绷的绳索,几乎要折断……
我冲进洛阳官驿时,连气都来不及喘,一叠声的叫着语融。
下面的人乖觉,知晓了语融与谢后的关系,重伤不治的语融没被押回牢狱,而是被安置在了官驿的房间里。
我见到语融时,她静静的躺在粗木的床榻上,眉目平和,身上缠着粗糙的布条,想来是止血之用,脸色已是死人般的青白,众人不知她苦撑着不肯闭目,为了哪桩。
我握住她的手,却说不上话,那冰凉的感觉,让我心惊的几乎痛哭出声。
“林弦!林弦!”我不顾一切的喊着。他是当世国手,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语融会好的,我拼命搓着她的手,想让她暖起来。
“娘娘……”语融似乎撑到了极致,再不曾动一下,只是吊着一口气,不肯阖眼,“我知道……别人不记得我,娘娘……一定会记得……会来看我的……”
我脚下一软,伏在她枕边,抖着手替她理着青丝,奋力压下颤抖的声音,拼命吸着鼻子,咬牙绽笑道:“语融,不怕的。林太医来了……他医术高明,很快就没事了……”
语融艰难地摇了摇头,不堪重负的抬眸:“不劳烦林太医了……我撑着,只是……等娘娘……想见娘娘最后一面……我……”
我惊惶地摇头,把她的手抓得更紧了,心头痛得如同刀绞,眼角已湿了了起来:“不会的……不会的……”
“我想求娘娘……最后一件事……”语融的声音越来越低。
我含泪俯身靠近她的唇边,才能听见她无力的气息。
“无论……少爷,将来做了多坏的事……阿夏姐姐……你能不能留他一命?”语融的双眼开始涣散,手指却有了微微的力,揪在我的手指上,垂死不休的痛苦,“我,我……求你了,求你了……”
眼泪从眼眶里再也忍不住,一下子模糊了双眼。我抱住语融的头,无声的点着头,眼泪划破眼眶,扑簌簌的直往下落。
点头的刹那,语融面色平静,在无眷恋,眼底甚至还掠过一丝如释负重的光芒,阖上了眼睛,抓着我的手,一瞬间垂在了床上。
我死死地抱着她,咬着牙,无声无息地哭了出来。
她陪伴我数年,风波跌宕之时,她一直站在我的身边,真也罢假也罢,她都没有离开过我。我一直觉得她不如小寒,只因她身负方家的恩情…感念小寒,却忽视了她对我的情意。
语融的笑,语融的的话语,全部都在泪眼迷蒙中与我相见。
在冬日的浣衣局里,她拼命搓着手,搓热了,将我的手捂起来:“阿夏姐姐,不冷了吧?”
蓬莱殿里,我夜半惊醒,她一把揽住我:“娘娘,没事。娘娘,没事了……”
多谢两位姐姐,我叫郁语融,是新进浣衣局的宫女。
小言子,你知道吗。语融啊,她去了太医院,塞了好多银子给人家才为你找到的太医。
我……只是希望姐姐的病早日康复。
嗯,姐姐有事,我自然尽心尽力。
往日的笑容一一就在眼前,一口气哽在喉间,我撑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
语融、语融,只觉得周身没有一丝的力气,眼泪滚滚地落着,咬着牙隐忍着,不肯发出一丝声音。
冰冷的,一切都是冰冷的……如同小寒在我怀中离去,我如何唤,再也不肯应我一声。
唇角咬出了血丝……我什么也感觉不到……慢慢放下语融,她的神色如斯平和。
小寒,你在报复我,是不是!是不是!为何,为何是你的弟弟!
你要我如何,你要我如何!
那么依稀的景象,我们还是浣衣局里的宫女,欢笑着指摘着宫中的传闻……
没察觉林弦进来的脚步,他认得语融,那个见面就塞银子给他,求他给姐姐治病的小宫女。
“娘娘,郁姑娘……是个好人。”这是林弦第一次郑重称呼我,带着同情。
辛酸孤独将我瞬间湮灭。
我再也忍不住,轰然趴在语融冰凉的尸体上,恸哭。
既别离,不得哭。不能想,不能想……
我紧紧伏在她的身上,嘶声痛哭,什么也做不了。绝望已经湮没了我。
还能如何?还能怎样?绝境之中,终只余我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一·惊梦
语融死后,我将她葬在洛阳,和小寒的尸骨葬在一处。
我免去柳卿乐的罪,只是说方夫人神智不清,错手杀人,召回长安,永禁柳府。
方升宴一纸休书,放她北归。
“我成全你,望老天也成全我。”方升宴将休书给柳卿乐,南下珠崖时,如是说。
柳卿乐拿着休书,和陆梅生一起被带到我面前时,脸上神色欢欣悲恨,很是复杂,到了我跟前,两人却只是狠狠地将我瞪着。我费力将心头的幽愤压下,冷冷地告诉柳卿乐:“本宫看在你三哥对本宫这些年尽心忠义的份上,免你一死……本宫纵有对不起你柳卿乐的地方……你!杀了语融,也够了!”
复而看着陆梅生,少年人脸上模糊的带着些许小寒的影子;我忍着痛意,道:“陆梅生,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你姐姐陆小寒昔日与本宫情意匪浅,与你们杀的方二夫人也是姐妹相称。本宫看在你死去姐姐的份上,最后救你一次。从今往后,你在本宫眼里,再不是她弟弟!”我吸了口气,望住他,慢慢镇住心肺传来的裂痛,“如再犯科,力斩不赦!……你好自为之。”
两人送出去后,我方抚住了心肺,忍不住咳了起来。
“娘娘,这几日连日兼程,太劳累了,才致心肺……”林弦在一边默默的开了口。
我横了他一眼,最不喜外人看我病弱之态,更是受不得他带了怜悯的眼色,不禁愤然道:“本宫还没到要林太医可怜的地步!”
林弦眉头一蹙,挺直了身板,道:“下官不过受柳大人之托……代为……”
“大人自视未免过高了。”我看不得他同情我的样子,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本宫面前,你怎可和柳大人相提比论。”
本以为林弦必然变色,不意,他动了动唇,却也没说什么,竟默然了。
见他如此,我也知道话说得重了,心头更是不痛快,干脆一个拂袖,咳着转进了马车。
返程的路上,顾念到我疲累的身体,脚程不觉放慢了很多。时走时停,并不着急。
回到长安,我没有立即回宫,而是去了方府。
和谢府一样,一夕颓败,朱红色的墙,斑驳的漆掉落在地上,蓬草似乎在一夜之间疯长,整座府邸似一头苟延残喘的巨兽,僵伏在那里。我嘴角慢慢浮上一丝幽酸的笑意,两朝臣子,煊赫了数年的荣华,现在看来,没比谢府好到哪里去。
我也不知为何会走到方府里去。只是想起儿时,我很喜欢荡秋千,但娘亲觉得谢府女儿当自小端庄培养,不可轻薄率性,故此谢府没有秋千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