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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的激荡如汹涌的潮水似要将我吞没,心中猛然一抽,就像心脏被人狠狠攥住一般,疼得那样难过。记忆的碎片连结成柳卿礼举手投足的款款笑意,寸寸素心……一匝一匝的陷在重重的深宫里。
我垂眸看着幽幽转醒的顾四娘,一切皆已分明了……
醒转过来的顾四娘平静了许多,不再急怒怨怼,只是噙了丝幽冷不屑的笑意,淡淡地望着我。
林弦识趣地退下,不过一会儿屋子里就只剩我和顾四娘两人。
我看着她,目光微动,‘阿夏’,我心头最隐秘的东西,缓缓开口:“是柳卿礼告诉你的么?”
顾四娘轻轻笑哼了一生,睨了我一眼,含笑道:“自然是他告诉我的……”话毕,眼眸中立马激荡起无尽的痛楚,似要将我剥皮抽筋的妒恨,却极快的被一丝泪痕所冲洗而去……
她的目光略过我,看着暖阁墙上挂着的扇面,有一阵恍惚,那种失神的怔忡似湖心的莲花被水波漾起细密的涟漪,晃碎了她妩媚却憔悴的容颜。
顺着她目光望去,扇面上是风柳木槿图,柳卿礼的手笔;我并不懂书画,不过瞧着这扇面顺眼,四时应景的叫柳卿礼画了几笔,春意盎然的碧色,瞧着教人疏散心肠些。
此后,无论我如何问,顾四娘都不肯再开口说话,只是静静的靠坐在榻上,两行清泪自她眸中滑落,满脸的绝望和倦怠……第一次从这个风月尽览的女子身上,我看到了寂寞。
等我召见完柳卿易,一席话下来;才知晓她真的是寂寞的,因为深爱,因为永不可得,才会寂寞如斯。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九·风雨消磨生死别(中)
柳卿易坐在我面前比起以往局促了许多。表面上我们还是平平和和的,仿佛没有一丝裂痕;如同我召见他时,推说让他交还翡翠……事实却是,我着人将顾四娘禁留蓬莱殿的消息予了他。
事关顾四娘,柳卿易来得很是迅速。手中不忘拎着一个大篮子,连奔带跑地到了蓬莱殿。
若非是和柳卿礼相关,我实在不愿将龌蹉的手段逼用到柳卿易身上。
柳卿易跑到我面前时,竟不知如何是好。这也是我们第一次如此郑重的见面,往昔更多时候,他见到的是男装的我,彼时他时柳大宝,我是姜壮士。现下,他只是无措的看了看我,似乎在考虑是继续唤我姜兄弟还是行礼称我为娘娘。
我淡淡的看着他,忍住心头的酸楚,只能狠狠地在他心口上泼上一把盐,含笑道:“你若把我当你的姜兄弟,你就告诉我你三弟和他夫人怎么一回事;你若当我是国后,那你就该知晓此刻顾四娘的生死,本宫还是作得了主的。”纵然心底寒凉如冰,我亦极力的让自己以平静的口吻诉说出来。
柳卿易讷讷地看着我,脸上蒙上一层青青的霜色,连神情亦如雾气一般朦胧微凉,带着不可置信的眸光委屈地将我望了一会儿,始终没有开口。
我狠狠压住心头的不忍,依旧直直地看着他,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竟要拿皇后的身份去逼迫他……
“那个……翡翠,它太重了……我给它换了个篮子,原来的装不下了。”柳卿易一抽鼻子,居然开口那么一句;说着,还把篮子放到了我面前,“你不是要拿回去么,你自己看看吧……”
我自自然然地“哦”了一声,嘴角浮起稀薄的笑意,他没有称我为娘娘,相交许久,柳卿易终究是不忍的。我一直知晓他的脾性,他比我有更多的舍不得和心软……我定了定心,伸手掂了掂篮子,果然沉得不得了,难为他一路拎过来。
掀开布,翡翠滚圆地伏在篮子里,将篮子塞得满满的,不留一丝缝隙,虽说见着旧主,很是欣喜,奈何它实在胖得离谱,连扭个脖子都困难,只得甩了记尾巴,已示对我的讨好。
风动树影移,月光渐照东天。紫铜鹤顶蟠枝烛台上的蜡烛燃得正旺,化下的滴滴红蜡,当真似红泪一般,静静滴垂落无声。我畏寒,地龙早早地通了起来,一室的暖意,夹带着铜盆里炭火哔哔啵啵的响声,跳动的红,格外的醒目。
窗外已经开始飘雪,柳卿易坐在我面前,已经喝了不少杯酒。仿佛还是昨日,我有心逗他,谎称断袖,两人也在柳家小院里也喝了许久的酒。
“真的……我一开始就和你说了,小四和项婴就普通朋友……项婴对她有恩,她报恩帮他做那些事……现在项婴也被你杀了,小四早就没做坏事了……”其实柳卿易的酒量很浅,每次喝几口就面红耳赤,舌头打结。
我一面摸着翡翠一身顺滑柔软的毛,一面款款喝着酒,听柳卿易说了下去,“项婴不是喜欢什么饺子姑娘嘛,小四都知道的……你不是常说红颜知己嘛,就只是知己啊,他们就跟咱俩似的……你不要因为项婴就对小四起杀心啊!”
我转首,窗外细雪纷纷。我微微蹙眉,开口问起柳卿礼和顾四娘的事。
柳卿礼抱着酒杯,晃了晃自己的脑袋,结结巴巴的诉着,“啥?……唔……嗯,不清楚。原先,她和三弟感情挺好的,我三弟对她也挺好的。俩人没事也会谈谈琴曲,品品诗画什么的……真的挺好的。”
树影透过些许通透的屏风壁映入室内,枝叶纵横交错,似迷茫诡谲而不可知的人生。柳卿易眸中一点戚戚弥漫上眼底深不见底的寒潭。
暗红的烛光散落他眉间眼角,神色悲悯,许是怜他弟弟,也可能是怜顾四娘,“就是那个天蜀的刘致来了以后,小四就不开心了……好像吵架了吧,我不知道……可能吧,应该是吵架了……我三弟头都撞破了,流了好多血……”
月华如水,原来如此。想起柳卿礼结痂前额头上日日带着天青绫缎,原是因这个原因。如今额角那浅浅的疤痕估计就是那时留下的了。
喝到第三壶,柳卿易的神智已不是很分明了,伸手把翡翠抱过,顺着它的毛,红彤彤的一张俏脸,拱在翡翠身上,嗫嚅道“三弟身体一直不好,吵架之后,就对小四很坏……连话都不跟她说了……你不是让他当太子太师嘛,他后来就一直住在长安殿,没回几次家,我都很少见他了……”
说到他弟弟的身体不好,柳卿易忍不住抽了抽鼻子,红了眼眶,使劲用力抱住翡翠,哽了哽,问我:“犯上谋逆…你会不会真的要杀他啊……?”末了,脸都快埋进翡翠的毛里,含糊着,“能不杀么……反正不杀也就活这么几天了……”
话说得不清不楚,人一头已经栽倒在桌上,发出了酒呼声,连带着翡翠可怜兮兮的哀嚎声。
垂眸望着殿中一跳一跳火红的烛光,红得像一团团血似的,无遮无拦泼进我的视线里。满心满肺全是难以自制的煎熬与破碎,我不得不拿起剩下的酒,一杯一杯地自斟自饮,麻麻的舌尖,胃里一团火腾腾地烧起,果然好酒。
柳卿易的脸上还残留着泪渍,压抑而悲伤,那种哀伤,仿佛从灵魂底处弥漫出来;父亲,兄弟,小妹,爱人……他纵使佯装糊涂,不通世事,可也保全不了这一切。
他逃不开家破人亡的劫数;所有的爱恨都将在滔滔大势中灰飞烟灭;多少年后,世上不过就只留他一人半醉半醒,孤绝无依……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九·风雨消磨生死别(下)
丹凤门的城楼上,雪花无声飘落,放眼望去,绵延的琉璃顶尽成白色,连正门的铜环上都落上了薄薄一层雪花。风吹得襟袍下摆微微鼓起,西边半边天上,却是低低厚厚的黄云,雪意更深。宫中红墙碧瓦尽皆掩在白茫茫的大雪之下,素白如一座雪城,更寂静如同一座空城。
我让柳卿易带顾四娘回了柳府。
这么大的雪,让我想起那一年的梅花……
一连数日,大雪时下时停,蓬莱殿檐下挂着尺许长的冰柱,一尺来长的冰凌,在晦暗的冬日晨光里折射着奇异的光芒,映在林弦雪白的面孔上,他的脸色苍白得几乎无血色……
他冒风雪匆匆奔进了蓬莱殿,焦急地一跪:“娘娘!娘娘!……柳大人……不好了……”
我狠狠一惊,眼前莫名的黑暗,炭火一吐一吐的跳在眼前,滟滟反射着烛火的光芒,那么冰冷的艳光,几乎要刺盲人的眼睛。眼前这样的光亮让我有些恍惚。
雪泼天泼地的下着,如白唰唰的利箭狂暴的冲向大地,飞扬起无数雪白的雪花。我披发未梳从蓬莱殿中直奔出来,唬得侍婢和刘嬷嬷慌忙举了伞跟着跑在身后。
甩开了搀扶上来的手,不顾身后众人追喊,只含了一口气一路狂奔。
冰雪一浇,脑子反而镇静下来,清明一片。脚一步一步奔在太液池的冰面上,被刺骨的寒冰冰得失去了知觉,木木的不觉得那些雪渣凝成的碎冰会刺痛足底。雪白的斗篷和寝衣被大雪冲得几次分离开来,隆冬腊月的风贴着冰面和宫墙席卷而来,却半分及不上我心头的寒冷。
刘嬷嬷吓得劝也不敢劝,只好紧随在身后拼命举了伞为我挡雪。哪里挡得住,风雪中的伞如同一片浮萍般左右飘忽。不想别的,仿佛脑子也被冻住了,莫大的恐惧攫住了我的心肺,几近窒息。
雪越下越大,只闻北风阵阵如吼,挟着雪衣服上,沙沙作响。
一路提着气奔到了柳府,我才刹住了脚步。
柳府前悬挂的数十盏灯笼早就叫烈风吹熄了大半,仅剩的几盏也只如黄豆般大小,在风雪里飘摇不定。
柳府上下倒是无人敢拦我。我几个穿奔,奔到了昔日的后院。
雪夜中的后院小屋如一只沉默傲立的兽,黑森森的阴沉。四面都是黑漆漆的,只闻风雪之声,吹得人摇摇欲坠。
刚驻步的当儿,忽听得屋中传来几声剧烈的咳嗽,我顾不得仪容仪态,连门也来不及敲,忙推门而入。
触目便是柳卿礼苍白如雪的面容,带着焦慌,一方雪白的绢帕还留在他的手上,血迹染就点点红梅,鲜艳得凄厉可怖……
整个屋子都有一股逼人的血腥气。我喘了口气,看着他慌乱地将绢帕塞进被子里,看着他勉力堆上笑意,看着他故作轻松的开口……
“这么大的雪,娘娘素来怕冷,咳咳……如何上罪臣府中来?”柳卿礼见我身上湿漉漉的抖露着雪花,语气不免含了一丝心疼和薄责。
我恍若不闻,只无知无觉的一步一步徐徐往前走。眼睛一顺不顺地盯着他……那般苍白,没有一丝丝的血色,连嘴唇都是苍白的……林弦乃当世国手,他不会错的……
柳卿礼见我不言不语,神色古怪,眉心微动,忙展了笑颜,惶急道,“老毛病罢了……罪臣犯病又不是一二回……想必是林太医心急夸张了……娘娘不必挂怀,过几日便好了。”
他的话温和地一字一字的流入耳中,像是春日太液池上的清风和暖轻柔,在耳中绵绵的响着,如此从容温暖的安慰。话说着,他还想下床行礼;我忙制止他的举动,扶住他的刹那,眼中倏尔盈满了泪光。
“大人……本宫此生最信任的人就是大人……”我忍住眼角的湿意,再不愿听他说下去,直直地挑开分明,“可大人……为何,为何要瞒本宫……?”
柳卿礼一怔,沉默着低下头去;待抬头,一双眸子炯炯,恍如灯光下未央的夜,黑得深不可测,流动着碎的光,仿佛是什么东西破碎了。
我看着眼前的人,谁都不知道他的智慧到底有多深。
虽然他不知道往后的路会怎样,但冥冥中,他已经为我铺就好了一切……这般不惜己身作饵的手法,以一己之身,换所有前朝旧臣的不赦死刑,当真匪夷所思,阴险到了极点。有谁会想到文弱纤纤,端方如玉的柳右丞竟会如此癫狂地掀起‘丙子之变’,甘心成了史书上遗臭万年的三姓家奴,千古罪人……
这是一个用命谋出的计,我在他脸上看不出一丝的后悔;从今往后朝中肃清,再无一人非议谢后,再无一人反国本册立之事……他已经用他剩余的一点性命为我和姜夏筹划了一切……我心头一阵剧痛,不觉伸手握住了他冰凉无骨的手;紧紧抓着他的手,就像再也不能放开。
眼角的泪意被凛冽的夜风逼回了眼眶,我开口,声音里透着无法言喻的哀凉,轻轻道:“本宫让大人失去了妹妹,兄长,柳家的英名和……大人的性命。大人恨本宫吗?”
柳卿礼的手在微微发抖,却终于微笑,那笑带着温和的暖意,恍如阳春的微风,拂在心头;他含笑着看着我,轻柔道:“娘娘何处此言?咳咳……咳咳,娘娘是微臣的一切,没有了娘娘,微臣就什么都没有了……”他噙着笑,遥遥地看向窗外纷飞的雪,柔和了脸色恍如做了一场好梦般,道,“娘娘可还记得,微臣第一次见到娘娘么?”
我心伤不已,似有什么绞着我的心口,酸楚到一丝一缕都在疼痛……
“微臣记得,于丹凤门的城楼上我与娘娘初见,那日微臣心绪烦乱……彼时,夕阳落霞,漫天的云彩……娘娘就从那溢彩的流光里走来,冲微臣嫣然一笑……当真是极美。”柳卿礼的目光缓缓从窗外纷扬的雪花中收回,静静落在我身上,戚悲的笑容,轻轻道,“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