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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扬老矣。他虽与郭主相差不过十余岁,但多年的养尊处优,还有这一身的肥膘都将他身体迅速拉垮。精力早已无继,可偏偏到了这份上,他仍不愿让出王位。反倒对自己年富力强的儿子刘缨有了强烈的防备之心。
听到事情竟如此繁多后,刘扬当即便有些不乐意了。
阴兴便立刻提出要为他分忧解劳。刘扬仔细一想,便应允,不过对于权势他是看的极重。故给予阴兴的兵士,不过是最小的一队,且不算精兵。
阴兴自然明白他之所想,也不以为意。带着刘扬给他的那支军队,同刘濞告辞后,便去了密县去给死了快两年的刘植收尸去。
话说,密县那场战役真算是惨败。死伤无数,刘植的尸体刘秀自然没找到,只能立了衣冠冢。如今阴兴的第一计便是去把刘植的遗骨收回来。
只是不知他连刘植长什么样都没见过,要如何才能从当年遍地白骨中找出属于刘植的那具了。
不过横竖他说这话就是为了让刘植更加倚重他的。至于到时候找到的遗骨是不是刘植的——他若说是,谁又能从一堆骨头上分辨出不是呢?
刘扬也是傻了。他若是同郭主稍微沟通一下,便能知道,对于刘植的死,郭主那是以手加额连称庆幸的——当年若不是刘植做了拉皮条的人,她的女儿何苦要嫁给刘秀去替刘扬连这场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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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陷入一片死寂,唯有阴老太太每日不倦地大喊声作伴的阴府。终于迎来了一个好消息!
阴识手握缣帛,一时感慨万千,忍不住流出了热泪:“君陵!君陵!”
邓氏依偎在他身侧,也看到了那缣帛上的字:“太好了!太好了!这可是绝好的消息啊!”
阴明咂舌不已地看着面前两人:“家主,夫人,你们为何如此憔悴?”
两人一时无语,竟不知如何作答。
阴明自觉自己可能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他想要补救,便又道:“家主,那郭氏香寒如今已然进宫给那郭氏女找了不少麻烦吧!前些日子二郎君还同我说,虽然那郭氏香寒的确十分令人不快,但若是将她放到郭氏女身边,定能为我阴家省却不少麻烦。看来还是家主最神机妙算。任人怎想也只觉得那是郭氏女的堂姐,根本想不到却是个惹祸篓子。哈哈哈……”
他笑着笑着,突然顿住,只见阴兴同邓氏脸色越发难看。他心头一个咯噔:“家主,这……”
邓氏见夫君脸色铁青,身子微颤,忙道:“郭氏香寒的确是惹祸篓子。但……她惹的祸,却不是对郭氏。”
阴明呼吸一滞,瞬时想到了不好的事上:“难道说阴贵人她?”
“小弟已被郭氏香寒之母杀死,”阴识道,“吾之好友宁平公主驸马李通,已纳郭香寒为贵妾。如今,家宅不宁。”
“三郎君死了!”阴明险些栽倒在地,他睁大了眼看着阴识。只见他缓缓点了点头。
“我们从河北找回的丧门星,没有丧了郭氏的门,”阴明脸色瞬时苍白,“竟……竟是丧了……”
辛辛苦苦如此之久,好不容易请回的催命符,没催了敌人的命,却先祸害了己方……这,这若是二郎君知道了,该如何承受?
“次伯,”邓氏见自家夫君脸色越发难看,忙打岔道,“次伯,莫若先来看看二弟那边该如何行事才好,莫,莫再悲伤。得尽快行事啊!”
阴识看着为他担心的妻子,心头一热,握上了她的手。
这个女子,初时是他为了阴家而求娶的。他并不爱她容颜,也不爱她心性。是故,与她有了躬儿后,便开始广纳美妾。可却是这个女子,在阴家最艰难时,偷偷拿出自己的嫁妆填补阴家,又是这个女子,在面对刘家大郎找上门来的亲眷时,因了一句伤及到他的空话,而同那女子缠斗在一起,她为了他,牺牲了那么多。
曾经,繁花似锦,他对她视而不见,如今,却在荣华即将凋零时,方才在一片嘈乱中惊觉永远。原来她从不曾离去,一直在他身边。
如今,她容颜已老,芳华不再。而他却忽然惊觉到,原来她却是这般的美好。
阴家,还能走到他期望的巅峰吗?到了如今,他已有些不敢肯定。
握紧她已不再如同当年一般细滑柔白的手,他心头却越发的温暖:或许他这一生做错了很多决定,可至少,他没有娶错妻子。得她为妻,是他一生最大的幸运……
看着妻子脸上慢慢的崇拜与依赖,阴识又恢复了曾经的自信:“告诉次弟,神迹之言可以用之。此去密县,便是最好的机会。让刘扬自己的军士看到神迹,一路传回河北,即使刘扬幡然醒悟,却已鞭长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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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秋宫中。
听完青女的话,郭圣通便转向了郭主:“阿母,您怎么看?”
郭主抱着刘疆并不看他们:“你们自己决定,自己去做。我老矣,总之,不管你们做了什么决定,我都随从。”
郭圣通知道这是阿母的态度:她不想对上自己的王兄,却也不愿儿女受其连累,便将一切都放给了他们。
正说着,郭主手上一热,却是刘疆尿了:“你这小家伙,竟尿了你大母一手。真是淘气!”
郭主抱着刘疆便喊了葵女:“带我去,给他换身干净的衣衫。”
郭主同葵女离去后,这殿中便只剩了个青女。
“你一直都做的很不错,只是这次阿弟同阿郑去了河北,雒阳城的秋华和月芳便要你多多注意了。”郭圣通笑道,她摘下腰间玉佩放到青女手中,“你同阿郑成亲,我还没送贺礼呢。”
“这玉佩太过贵重,”青女忙道,“且当年若不是娘娘和郎君,安有青女的今日?”
“也是你值得,我听说郭江已然死了?”
青女闻言,脸上浮出轻快的笑容来:“他已然被划花了脸,却不想仍旧有人好他这口。竟……最后头顶生疮脚底流脓,身体皮肤无一处完好的被扔了出来。当真是大快人心。只可惜我不能亲眼看到这场面。”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郭圣通叹息,“对了,你同阿郑的好消息需快些来啊。”
“我曾听过竹若大师讲经,言人有轮回。阿郑同我说,若真是这般,我们也时常去供奉佛祖,只求翎儿投胎转世,再入我腹中。此生定好好宠他,爱他……”青女说着泪如雨下。
郭圣通却是极明白她的心思:她又何尝不希望如今的疆儿便是上一世那个投胎转世所来的呢?
“阿郑心好,又一直很疼翎儿,我想着,若能真的这般,就好了。”青女努力抹着眼泪道。
“对了,如今这雒阳城中有多少人信了佛祖?”郭圣通忽然想到这事。
“甚多,特别是女子。”青女道,“有福的便希望这福气长长久久,生生世世。无福的便祈求来生幸福美满。而平民中则信奉更多。如今想要出家为僧的男子众多,简直是雒阳城一景。若不是女子不能出嫁为僧,只怕,又是另一景了。”
“欲出家者甚多?”郭圣通心头一紧。
青女道:“是哩,可见竹若大师禅理的确动人心弦。陛下和娘娘真是慧眼识人才啊。如今,一切佛教之学,不止是雒阳城,就连其他等地的铺子亦有人道。”
郭圣通却不同青女这般兴奋。
从青女方才的话中,她已然预感到了若不及时有政策制止,这僧侣……
做了僧侣,便不可再娶妻,不可再杀生,每日早课晚课,皆念经唱诺。若不制止这样的风气,只怕,届时不止人口会锐减,百业也将萧条!
而刘秀,他有想到这一点吗?
郭圣通心心念念要给刘疆一个天下太平的大汉,若这大汉,无人耕种,无人行商,有的只是光头念经的僧侣……
不行!此事必须尽快同刘秀沟通一下,看看他是如何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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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女走后,郭圣通先捋了捋思路。
首先,阴兴去了河北,似乎已获得了舅舅的信任。若是上一世真定王欲谋反的事情背后也是阴兴所为,接下来的事,她能推敲出来了。
“建武二年春正月,真定王刘扬复造作谶记云:‘赤九之后,瘿扬为主。’扬病瘿,欲以惑众,与绵曼贼交通。光武帝遣前将军耿纯诛之。”郭圣通回忆起了后世史书中的记载,心头蓦然一惊。
不过,阿弟既然已经过去了,她便应当相信阿弟能将此事料理妥当。
阿弟在河北,她在雒阳,这一遭定不会让什么歌谣再天下皆知了。只是,舅舅如今已老,还是早些让位于表哥刘缨才好!
不过,此时最要紧的是:“阿雪,去请陛下来长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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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秀是第一次被郭圣通的婢女来请往长秋宫的。
他先是一愣,复又笑了起来:定是他这些日子夜夜歇在漪澜殿中,郭圣通终于熬不住,吃醋了!
“程立,”他笑道,“我之魅力,果无人能挡!”
程立低头道:“陛下自然是英气非凡,天下女子无不倾心爱慕。”
刘秀闻言便大笑起来,心情极好:“摆驾长秋宫!皇后既然如此想念我,我怎能不立刻去她身边?”
“诺。”程立躬身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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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上,已然是热气腾腾的哺食。
郭圣通抱着刘疆朝他笑道:“陛下快来,疆儿刚刚醒。”
刘秀心头一软,忙走了过去,他这次却没抱过刘疆,而是从身后抱住郭圣通,将头埋在她颈间,轻嗅她身上的幽香:“通儿想念我直说便是,不必再用疆儿为借口。我不会笑通儿吃醋的。”
郭圣通一愣:她什么时候吃刘秀的醋,很想刘秀来着?
这反应看到刘秀眼中,便又是一阵感动:“通儿,你啊,那般的害羞,我们明明都成亲多年了。你竟还是这般面皮薄。真是让我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怒。旁的女子对我说情话那都是张口就来,偏偏只有你,只有你什么都不说……幸好我不傻,能看懂你对我的情意。”
这话酸的……郭圣通差点没把昨晚吃的哺食给吐出来。
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文叔……”
“嘘,”刘秀照着她颈边亲了一口,“别说,我都明白,都明白,通儿对我的好,我都明白。”
“哦,文叔明白就好。”郭圣通忍住心头的不适道:他明白什么?上一世,她是用了自己的一切来爱他,可他却轻飘飘地一句话,将她打落地狱。这一世,她不爱了。他却说他明白她对他的爱……
“只是通儿啊,你何日才能同她们一般,对我说些情话?你可知,我不要她们的,我只想听你说……”刘秀此时化身深情帝,继续抒发他的绵绵情意。
“文叔,”郭圣通感觉到刘秀又要感概一番了,忙道,“我想问问你,我大汉如今有多少人口?”
刘秀一愣,继而松开了手,脸色有些难看:“你派人请我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郭圣通心头叹了声气,用手遮住了眼睛:“在文叔心中,我竟是这样的人?方才文叔不是还说懂我吗?”
刘秀闻言心头疑惑尽消,他笑道:“是我不对,我太在乎通儿了。”
郭圣通忍住内心强烈的不适:“文叔这样,我很欣喜。”
'达成目标,戏如人生精通!奖励自由属性点5!亏空40点,是否偿还亏空?是/否'
系统的声音响起。
郭圣通选了‘是’。便见那鲜红的40瞬间减到了35!
“如今,河南尹在录书册中有户二十万八千四百八十六,有口一百零一万零八百二十七。雒阳城有口五十一万。”刘秀道。
“有丁多少?”郭圣通问。
刘秀闻言却看向郭圣通:“通儿,你实与我说,究竟要问这些作甚?”
“文叔,”郭圣通眉头轻颦,“文叔,昨日阿母进宫与我聊起如今千秋寺外许多儿郎逗留不休,为出家多人排队,已成一景了。如此下去,文叔,我大汉儿郎若是都去做了出家僧侣……”
刘秀在听到出家人众多时已然有些皱眉,在听到郭圣通说到这里时,便完全明白了她的担忧:儿郎们都去做了僧侣,谁来延续汉人血脉?谁来为他征战沙场?谁来耕田贩卖?
“我乃浅薄女子,于此毫无办法,”郭圣通道,“就连我阿母虽能支撑家业,但却除忧患外,也无妙计。唯今只能靠文叔了。若无民,无商,无士,无卒。唯有这僧侣与女子。女子就算能民,能商,能士,能卒,但这血脉又怎延续?文叔。我今日不是不想同你沉沦儿女之情之中。只是,比起小儿女,我们更要为这天下苍生啊!”
刘秀拥住郭圣通:“通儿,你的心我尽知,你的顾虑我尽晓。此事的确需立刻解决!通儿,莫在拖延,我们立刻出宫去郭府见郭主!”
郭圣通一愣:郭府,郭况是去河北了。过几日郭主便会来报郭况感染风寒无法入宫。可如今,‘郭况’还是好端端的,若是见不到……
“文叔,”郭圣通道,“莫若直去千秋寺中寻竹若大师。”
“通儿,我需当面向郭主致谢。”
“文叔去郭府,那是郭府的福气,可文叔,如今解决问题才是最紧急之事。”郭圣通闻言劝道,“阿母了解文叔的为人,并不会因此心生怨言的。”
刘秀其实也不想去郭府浪费时间,但这问题既然是郭主最先发现的,那么他姿态便要做主。如今被郭圣通温和一劝,且又给了台阶。自然是拾阶而下:“郭主高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