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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郝老爷吐吐舌。
“爷爷、奶奶、爹、娘,”他揉着眉心,觉得头好痛,勉强压下怒气低沉道:“我知道你们关心我的终身大事,可是孩儿已经有对象了,这次会在外头停留这么久,就是……”
几个老人家眼睛倏地亮了起来,七嘴八舌地打断他的话——
“有对象啦?”
“真的吗?”
“是哪里的姑娘,家住哪里?”
“长得可不可爱?”最后问这句话的郝老太爷被众人狠狠瞪了一眼,他无辜地叫道:“怎么?我哪里问错了?想知道我未来的孙媳妇儿可不可爱也犯法呀?”
梦淮情不自禁再叹了一口气,他实在没有把握,倘若真的说服得了盈盈跟他回来,他有把握盈盈不会被这堆喳喳呼呼,平均心志年龄只有十岁的家人吓跑吗?
想起盈盈,他的眼底盛满子柔情与痛楚。
他忘不了自己毅然挥袖离去的同时,她眼里的绝望和恐惧……
该死!盈盈是喜欢他的,否则不会希望他留下来,不会害怕他离开,不会祈求他再给她一点时间……而他做了什么?一意孤行地要她跟自己走,却不给她一点心理准备……
他深深地震动着,恍然大悟后不禁冷汗涔涔了。
“老天,我对她做了什么?”他呆住了。
枉自他口口声声说爱她,说要照顾她,不离外她,可是他却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只是顾全着自己的感觉,要她全力配合他,抛下她所有熟悉的一切跟他走……他怎能这么自私?
看着他的脸色一忽儿变得苍白,一忽儿变得大汗涔涔,郝家的长辈们忍不住担心了起来,提心吊胆地偷偷瞅着他。
“淮儿,你没事吧?”他看起来像是快晕厥过去了。
梦淮倏然站了起来,猛然冲向大门。
“你要去哪里呀?”郝家人同时大叫。
他蓦然回头,黑眸里闪动着浓浓的痛楚与坚定的光彩,“我要去找我心爱的女人!”
“呃……”
“那……几时回来啊?”郝老太爷傻傻地问。
梦淮脸上浮起了一朵梦幻般凄楚温柔的神情,“我不知道,可是我会等,多久我都会等下去。”
话刚说完,他便飞快地消失在大门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郝家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人能回答这个答案。
思念煞是折磨人,无端蚀骨又销魂……
盈盈坐在他专程为自己亲手筑起的“盈盈亭”,小手轻轻打开了一个金线绣成的荷包。
里头是在嫦娥庙抽来的那首签诗,还有好几张他月夜送来的情诗……
她噙着晶盈滚烫的泪珠儿。低低念着——
“鸳鸯同池同戏水,比翼双飞双飞蝶,姻缘依附笑入梦,红烛高燃不思乡……
鸳鸯戏水,比翼双飞,说的不都是双双对对白首偕若的意思吗?为什么她现在却是和梦淮两分离呢?
“……姻缘依附笑入梦,红烛高燃不思乡……”她细细地念着,透过泪眼儿望去,字迹渐渐模糊了起来。
隐隐约约变成了“姻缘红烛不思乡……”
不思乡?不思乡?
她蓦然一震,急忙忙眨去了泪雾,将签诗拿近了看,再仔细念了一次。
有了姻缘后,红烛从此高高燃起,她就用不着思乡了?因为姻缘就是她期盼已久的梦乡?
盈盈猛然站了起来,捂住了小嘴,“难道……嫦娥仙子在暗示我,只管相信这份姻缘,相信梦淮……梦……姻缘依附笑入梦,红烛高燃不思乡……是啊!就是这个意思,我懂了!”
这份姻缘是天注定的,他们俩注定要比翼双飞,洞房花烛并鸳鸯戏水……
连嫦娥仙子都这样对他们祝福了,她还有什么好疑惑好担心的呢?
就算以后她必须像爱爱一样,天涯海角都跟着相公走,没有法子时时回到史药钱赌坊,可是赌坊永远是她的娘家,而梦淮,就是她的天下,这一切不会因为成了亲就有所改变的!
她是个赌徒,明白什么局势和什么筹码对她来说是最有利的,而现在所有的优势qi書網…奇书通通摆放在她面前,就等着她下定决心赌了……
无论是胜是负,她都拥有梦淮和史药钱,这一点是永远不会改变的,那么就算赢也是赢,输也是赢0阿!
“我真是个大傻瓜,”她狠狠地敲了自己一记,欢欣鼓舞地叫道:“我要去找他,我要去郝家庄找他!”
她要让梦淮知道,从今以后她不再害怕了,不管他的身世如何,家中是卖牛肉面还是混丐帮的,只要能够在一起,以他们两个绝顶的赌技,还怕这辈子赚不来荣华富贵吗?
盈盈兴冲冲地飞奔下山。
就这么一来一往的,他们两个却错过彼此了——
梦淮快马驰近史药钱赌坊的同时,盈盈也飞马奔至了郝家庄。
顾不得一头的风沙,风尘仆仆丝毫不能掩盖掉她夺人的美丽和双眸里喜悦与期待的光彩。
下了马,她缓缓牵马走进了这个大到吓死人的郝家庄。
“这就是郝家庄?”她稀奇地打量着四周,宽阔整齐的大街,热闹吆喝的两旁商家小贩,如织的游客行人穿梭……
她还以为郝家庄是个小小的农庄,没想到竟是个比数来堡还大上许多的大城。
只是苦了她,这下子该怎么大海捞针?
她紧抿了唇瓣,依旧坚定地告诉自己:“我一定会找到梦淮的,只要我想做的事,没有什么事是完成不了的!”
她拿出了赌钱时的狠劲和信心,开始询问起附近的商家。
“请问一下,你认不认识——位叫郝梦淮的公子?你可知他家住哪里吗?”
“不是吧?”卖古董字画的小贩眼睛倏然大睁,上上下下地打量起她来,“姑娘你是外地人吗?连郝公子家住哪里都不知道?”
咦?
“这位小哥,你的意思是郝公子很多人认识?”她眨眨眼。
呀,说得也对,小贩和小贩之间比较熟悉,既然他们家是以做小生意为生,岂有全城的小贩都不认识的道理呢?
就拿她来说好了,数来堡里哪家赌坊的老板姓啥名谁是她不知道的?
“郝公子谁不认识?他们家在我们郝家庄赫赫有名。”小贩一脸与有荣焉,也不知道在跟着得意什么,“是我们的骄傲呢!”
卖烧饼和牛肉面还能卖出全城的骄傲?盈盈的心底燃起了一丝希望之火,那应该也是挺有本事,说不定是祖传的功夫,将来若是用心经营,说不定还能在全国各地开起联锁店铺来呢!
“那你知道他们家往哪里走吗?”
“这个简单,你打这条大街直直往前走,走走走看到一家‘郝男穿’布庄再左转就到了。”小贩热心地指点。
“小哥,谢谢你。”她嫣然一笑,迷得小贩刹那之间晕头转向,连“不用客气”都忘了说。
她牵着马儿,慢慢地照着小贩的指点走着走着,等到向左拐了弯后,她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
“那个小哥指错路了吧?”她迷惑地摇摇头,“这是什么王公贵族的宅邸,哪是郝家呢?”
金碧辉煌的建筑气派非凡,别说那铸金的大门显现出无比的气势,就连两旁高高的朱墙左右延伸处,几乎就看不到尽头。
这宅邸起码占了四分之一的城地,一定是什么皇帝老儿的亲戚住的地方。
她摇摇头,拉着马儿就要转身,可是眼角余光蓦然瞥见了一个很熟悉的“郝”字,她揉了揉眼睛,急忙再瞥回去。
没错,上头的横匾写着大大的烫金字——“郝府”。
“这一家人也姓郝,”她傻气地说完后,才皱了皱眉头,“笨蛋,我越来越笨了,这里是郝家庄,自然大部分的人都姓郝。”
可是她刚刚明明说得很清楚,她要找的是郝梦淮公子的家,不是什么其他郝姓宅子啊。
不过既然同姓郝,应该也会有几分认识和交情吧?
她牵着马儿走向前,对着大门开开,在台阶上扫落叶的两名仆人问道——
“请问,你们知不知道一位郝梦淮公子的家该往哪儿走?”
两名仆人抬起头来,被她清秀动人的艳光震慑住,差点忘了要回话。
“……郝梦淮?知道啊。”
“那怎么走呢?”她依旧笑意盈盈。
仆人甲愣了一下,傻乎乎地道:“怎么走?往这儿走啊。”
她左顾右盼,“哪儿?”
仆人乙巴结地道:“小姐,我们这儿就是郝府,梦淮公子就是我们家少爷,不知道您找我家少爷有什么事吗?”
盈盈足足呆住了半盏茶辰光——
“小姐?小姐?”
她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僵硬地伸出指头来,指了指高大的宅邸,“这就是梦淮的家?是做梦的梦,秦淮河的淮,你确定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
他家不是卖烧饼牛肉面的吗?怎么能卖出这么大一栋豪邸来?
仆人甲连忙点头,“就是我们少爷没错,全郝家庄就只有我们少爷有这么好听的名字,没有人的名儿跟他一样,小姐你找我们家少爷吗?”
“我……”
“小的立刻去禀告老爷和夫人,您赶紧里面请。”虽然少爷不在,但是这么漂亮的小姐老太爷他们一定很喜欢,到时候等少爷回来,就又多了一个相亲的好人选了。
对于他们家少爷的终身,他们可关心得紧哪!
不由分说,还满脸震惊一头雾水的盈盈莫名其妙被他们推了进去,直到穿过大到惊人的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后,才来到另一个大到惊人的大厅。
这简直是一栋用金子宝石盖成的房子嘛!
等到她回过神来,已经被按在金镶玉的红檀木椅上,手里接着一个白玉杯,里头是热腾腾的,飘着动人香气,一斤一百两的上好铁观音。
刚刚她在对红柱上满排的夜明珠发呆。
“这位小姐,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你认识我们家淮儿呀?”
一接到消息,郝家老太爷、老夫人、老爷和夫人通通冒出来,兴奋地边打量她边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呃,您们好。”这么大阵仗,盈盈有点心慌。
不过……
她仔细地端详了他们,却发现他们的轮廓跟梦淮都有点儿像……难道?
“我是淮儿的爷爷,这是他奶奶,这是他爹还有他娘。”老太爷看着她,真是笑到合不拢嘴,怎么看怎么满意。
“郝爷爷,郝奶奶,郝伯父和郝伯母你们好。”她勉强压下迷惘和惊吓,露出一朵笑容来,“我姓药,名盈盈,打数来堡来的……”
数来堡?!
几个老人家面面相觑——不就是淮儿口口声声要赶回去,说那儿有他心爱的女人的那一座城吗?
难道她就是……
“请问,梦淮在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几个老人家缓缓地,缓缓地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魇——
“他……在。”他们异口同声道。
嘿嘿,管它三七二十一,这么好的小姑娘先给她“留”下来再说啦!
匆匆赶到史药钱赌坊,由于太激动了,他还差点自马上摔下来。
多多正好抱着斗鸡到一楼逛逛场子,看见这一幕忍不住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起来。
梦淮腼腆羞窘得不得了,站稳了脚步后就急急冲了进来。
“多姑娘,请问盈盈在不在?”他眼底写满想念和渴望。
多多抬头望了他一眼,情不自禁讶异道:“咦?”
“可以让我见她吗?”他恳求。
“不行。”多多哼了一声,虽然盈盈跟她说过很多次了,都是她抛弃郝梦淮的,可是她还是不怎么相信。
男人呀,越俊的越不是什么好东西!
“多姑娘……”
她瞪着他,“我问你,你不是很喜欢她吗?为什么舍得害她难过,害她掉眼泪?”
他怔了一怔,脸色瞬间苍白了,“她……哭了?”
老天。
“怎么不哭啊?你二话不说就走人,换作我我也哭,”多多气恼地叉腰,那只斗鸡趁机会咯咯咯兴奋地跳走了,她也顾不得,“你还说要照顾她,看来通通都是骗人的!”
“是我的错。”他心如刀割,深深痛谴自己,“我现在……可以见她吗?我想跟她解释……”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多多逮着了机会教训人,滚圆的黑眼珠大睁,义愤填膺地道:“你知不知道盈盈有多喜欢你?我从来没有看她待一个人那么好过,那么在乎……可是你拍拍屁股就跑回郝家庄去,一点儿都没有顾念到她的感觉,你知道她有多么痛苦吗?想你想到把自己折腾到瘦了一圈儿,还骗我说没事……你说,你要怎么对我交待?”
“对不起,所以我赶回来了,我是回来告诉她,我愿意等……就算要等一辈子,只要她还要我,只要她不厌弃我,我会永远守在她身边,直到她答应嫁给我的那一天。”他诚挚无比。低沉沙哑地起誓,“我真的好爱好爱她……求求你让我见她一面好吗?”
虽然多多有满肚子的不爽,不过……眼前这个男人的神情,还有字字句句深刻动人的要命,害她想不感动都不行。
她吸了吸鼻子,讨厌,她一向就没什么原则哪!
“我是很想让你见她啦,不过她现在不在。”她慢吞吞地道。
“我等她。”他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