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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楚(古剑奇谭)-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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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两处奚落,雷严喉咙间憋出一声冷哼,“少恭尽管与那小丫头逞口舌之利!”
“小丫头?”阿楚更是心头不悦,从来当的都是大姐头,就算是只剩下了韩云溪和自己二人,也不曾被人随意呼喝。
“擅金丹之术却不思治病救人,所为伤天害理!罪不胜诛!”百里屠苏上前两步,凌厉的眼眉更见厉泽,言毕,宝剑出鞘,光华流转,挥指前方。
雷严冷冷道:“一群鼠目寸光的俗夫!庸庸碌碌之蝼蚁,岂明鸿鹄之志!”
“你们害人还能说得口直气壮?!”风晴雪气愤质问,想不明白为何会有这样的人。
……鼠目寸光……鼠目寸光……鼠……目、寸、光?!
阿楚站在原地,将唇边本就疏离的微笑撤下,目露冷光,“话不投机半句多……”
“……也罢。”雷严缓缓摇头,面色沉着,“既然有蠢货迫不及待身祭玉横,便叫你们见识一下青玉坛金丹妙术的真意!辛合、柳牟、乌己!”
“弟子在!”
“取其魂魄!献祭玉横!”
“谨遵掌门之命!”说罢,百里屠苏面前三人各自服下一枚丹药。
下一刻,本来还算个人,却不能被称作人了,绿色的气自他们体内发出,再看时都变得面目狰狞,爆开的兽爪把袖口抓了破烂,宽大的鸟足已将衣衫下摆尽数撕裂,本来单薄瘦弱的身子也把一身飘然若仙的白衣撑得亮出了胸膛。
“哦?大变活人?”尹千觞挑眉痞笑。
“这是什么?!吃了药、吃了药怎么就变怪物了?!”方兰生惊恐指道。
“……样子好难看……”襄玲撇撇嘴。
眼见这些人不懂得欣赏突破极限的力量,却对样貌品头论足,雷严嗤笑摇头,“怪物?凡人果然浅薄,拘泥于形貌!强大的力量又怎能为世俗皮囊所缚!少恭以玉横碎片之力炼成的灵丹‘洗髓’!能葬身在这种力量下,你们这些蝼蚁应无怨言!”
三个类似妖物的存在,百里屠苏已不是第一次遇见,只不过这些青玉坛弟子,的确是要比之前翻云寨所见厉害许多。
仅这三人,战了许久,他们已僵持不下,有武器的都拿上了武器,就连方兰生亦已将佛珠套上。阿楚站在边上,拿食指挠脸颊——自己要不要也把弹弓拿上?
瞬间将这一想法放弃,弹弓只是用来打猎是施个小型法术免得猎物被弄坏,现在这样的,自然不用留手。
僵持中,方兰生在一旁郁闷呐喊,“少恭你炼的那什么药!还真是厉害啊啊啊!”
“……”将指腹上鸟儿送到左肩上,欧阳少恭摆首轻叹,“……这种时候可当不得小兰称赞。”
台阶之下,柳牟迟疑道,“掌门,这几个人可不简单……”
雷严挥袖,“垂死挣扎的蝼蚁令人不快!”
“哼,还、还不晓得到底是谁垂死挣扎!”方兰生伸臂一挥,崩紧了神经。
台阶上,雷严闻言一怒,“鼠辈狂妄!既如此,成全尔等又有何难!!”说罢,振臂吞药,门下弟子共同进退,皆然服下了丹药洗髓。
“……”青年沉默,对眼前形势不置一词。
“哇!都、都变了?!”方兰生咋舌。
红玉凝眉,“遭了!”眼下这些弟子……
襄玲喃喃道,“这个人!这个人……好强的气……”
她说的自然是雷严,身为掌门,本就强健,服下丹药,亦比青玉坛普通弟子强上百倍!
“便叫尔等领教吾手中巨剑之威!”
他一步一步缓下楼梯,手中黄金巨剑单臂一挥,六合顺天斩凝聚雷电之光卷杂了极强的剑气,急驰而下!
眼见不能躲过着可怕的一击,武器统统挡在身前运气强受,一道无形屏障自前方抵住了那道剑气,无数尖锐的风刃,将那股剑气之威统统逆了轨迹反弹回去!
而那股雷电之力却毫无阻挡的穿过了那一道无形刃风壁,依旧循着来时轨迹向众人疾驰而去!
“——唔!”
两败皆伤,同一时间发出闷哼。
“……”台阶之上,青年与老者皆吃一惊,寂桐以袖掩嘴咳嗽着。
台阶之下,本该承受攻击者,唯阿楚无伤,对方出招中间时差,也够她抽空施以“电擎雷界”为自己抵御咒术之力。
少数几个弟子站得刚好被反弹的剑气伤着,也倒在了地上,包括雷严亦受反弹之力。只有几个边上的弟子还完好。
而百里屠苏他们虽作抵挡,却也被强烈的雷电所伤,全身一麻,半跪地上喘息。
阿白被溢出体外的电流给惊得不住动弹,惹得阿楚抱了阿白心疼不已。
“你……你竟有此等灵力?!”雷严亦捂住胸口,方才他承受了最大的反弹,虽来得及避开要害,却也伤得胸口发闷。
“刃风壁的滋味,你可喜欢?”阿楚闻言,扯出个温婉笑容,柔柔掀起唇角。
“……阿、阿楚,你有办法,不早点用……”方兰生双手撑地,心下略宽,有功夫抱怨起来。
尹千觞扯了扯嘴角,叹息,“云姑娘总是、哎,高人,高人就是高人,高人总是最后才出场……得,大爷我这回大难不死,回头就请你喝酒!”
阿楚不理酒鬼胡说,对方兰生回道,“我怎么知道他们能那么耐打?还以为方才你们就可收拾了他们的。”
雷严服过丹药,恢复力极强,当下恢复过来,放下了捂胸口的手,捏了捏拳头,“俗世之人终究只是螳臂当车!虽有个别稍微难缠,也不过如此!丹芷长老,你这些所谓‘朋友’,令人失望!”
不一会儿,几个受伤的青玉坛弟子,也皆站立起来,好似不曾被伤到一般。
“比想象中还弱!捏死几只蝼蚁,又有何快乐可言?!你何不奉劝他们速速滚走!也好苟全几条贱命!”
本来略有消气的阿楚,闻言脑门蹦跶出青筋。
正待说话,却听得台阶上,那总是温文如玉的青年,难得坚持地道:“百里少侠,还请你们,莫要放弃!”
“……少恭?”方兰生勉强起身。
雷严嗤之以鼻,“果然……少恭,你便是如此对待所谓朋友?”
青年只是拿眼看向百里屠苏一行,并不答话。
“不错,不错!为了脱身竟做到这一步!丹芷长老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丹芷长老!”雷严虽然话语讥讽,眸中却浮现了些许笑意,意料之中的满意。
……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丹芷长老。——这话,倒也有趣。
阿楚抿唇,眸中略显复杂看向那个肩头立着温顺鸟儿的青年。
台阶上,寂桐缓缓摇头,“……少爷……这又是何苦?”
欧阳少恭仍然只看着下方众人,摇首不语。
“少恭,我让你亲眼看到他们是如何流尽最后一滴血!”



自欺不可欺(下)

秦皇陵内,战败者,终究是雷严。
他与众青玉坛弟子半跪地上喘气,台阶之上的寂桐仍不敢置信,下意识踱下了几步阶梯。
“竟然赢了!”方兰生惊诧道,心中掩不住的兴奋,这是他们自己的力量,自己的努力!
“不可能……这不可能!”雷严痛苦捂住胸口处,犹不可置信,金丹之能,何以如此?!
“……掌门……那药……毒……”
“掌门……这……”
“……呃……”
眼看众弟子模样,雷严猛然想到什么,怒喝道,“那药……那药有毒!……少恭你竟敢骗我!”
众人皆吃了一惊,襄玲早被吓得捂住了口,方兰生还在不解搔首,红玉却是凝眉观察,其他人皆疑惑看向欧阳少恭。
青年禁锢之术早已因青玉坛弟子无力施展而解开,肩头百灵鸟盘旋而起,他缓步行至台阶中段,略勾的唇温柔如初,眼底一片清冷。
“为炫耀所谓‘力量’,心甘情愿服下洗髓之药……又何来欺骗之说?”
“……如何做到……你究竟如何做到?!”雷严伏身不能起,不甘喝问道,“药方我仔细查过……金丹出炉,便有人反复试药,连你自己也必须服下!有一些,甚至是我按你药方亲手所炼……”为何还会不小心着了道?!
阿楚听罢,不解嘟哝道,“大胡子好奇怪,少恭被你抓来,本就是不愿意的,自然想法子求去,你们吃了药出了事,不也该早料到会有这一日?”
欧阳少恭瞥去一眼,眼中似乎带了些许笑。
“回答我!”雷严执着问。
“掌门定要问个明白?”欧阳少恭轻语问道。
“你说……说!”雷严喝道,说罢,更是喘息不已。
青年正颜道,“……数年以前,自我继任丹芷长老之位,青玉坛各处便开始每日燃有熏香——”
“——熏香?……门派内提神醒脑之物?”雷严诧异接了口。
“那熏香本是我为了炼丹便利而致,出去提神,尚可调理气息,令药性与体内脏器如阴阳相合,使人吞服烈药而不伤。”欧阳少恭缓缓摇头,眼底清冷之色渐浓,“……洗髓丹恰是一味性烈之药,你亦明医理,当知药毒本不分家。青玉坛内试药,熏香在旁,自然无恙,但在此处……”
话语渐消,青年再次摇首,微微扬起的唇角都显得薄凉冷漠了,“内身力量的强大仅为昙花一现,服药之人将迅速衰竭,五脏六腑遭毒性侵蚀,最终……难逃一死。”
阿楚若有所思,那么——
便是他们不来他也无恙了……
“少恭……”方兰生呐呐喊他,却不知如何说下去。
又听得青年放柔声音,细语道,“不过,便如掌门这般体魄强健,或可多撑得一时半刻。”
雷严愤怒不止,喘息加剧。
尹千觞懒洋洋挥挥胳膊,“哎,没病好好的吃什么药?这药可真不能乱吃。”
阿楚亦幸灾乐祸横睨雷严,“大胡子,你之前不是挺自信吗?那为何获得了所谓强大力量,而需要付出的代价,好像你并不是很愿意给予呀……忍受不了丹药之毒所带来的楚痛,如此软弱,也妄求超越凡人?既如此,又何必苟延残喘,倒不如死掉了投胎来得痛快!”
台阶之上,两人皆是一怔。
寂桐惊惧发现,自家少爷近来相处的小姑娘为何会有此等念头……竟与少爷如此相似?
青年微晃神。
犹记得之前翻云寨内,自己也曾言那翻云寨贼人服药发狂亦是软弱……
——‘无法享受自身所获得的新生力量,无法忍耐和超越肉体苦痛蜕变得更为强大,这样的软弱之物活在世间有何意义?比蝼蚁尚且不如,叫他灰飞烟灭岂非甚妙!’
即使是身边从小服侍的寂桐,也对他所言不甚赞同,此刻,她却自然而然说出这番话来……
如此,甚妙……
“你——!哼!”雷严抬头看向阿楚一眼,转而看向身后青年,一向严谨的外表此刻狼狈之至。
他一向是佩服这个比他年轻的男子的,甚至,甚至可说是嫉恨这人的,心思才智他样样不及……可纵然他曾一度嫉恨,却也只是打算与他共振青玉坛,如果是少恭,他愿意忍受时时被人比下去的挫败感……
可他呢?纵是趁他伤势未愈囚困至今,他也不明白自己从未想过伤他……竟下此毒手!
“少恭!你怎么能——”
青年拂袖别手,半敛眼帘,才缓缓摇首,“你吞服丹药只为杀戮,实是咎由自取!打碎玉横,四处散播,引人贪念与纷争,吸纳魂魄后再集齐合而为一,此阴损之举于青玉坛外又掀起多少腥风血雨,怕是我们也未能尽知。一味追求强大力量,早已失去自我,雷严,你难道不是死有余辜?”
“如你所言……成王败寇,古来同理,合该落得如此下场。”……如今,又有何好说?雷严蓦然伏身狂笑,“只是少恭,你机关算尽,可知天底下总有你不明之事!”
“你做什么?!还想害人!?”方兰生一怒,恨声道。
“小兰,无妨……”欧阳少恭摇了摇头。
雷严狠厉地死死盯住青年,嘴角却诡异露出个奇怪的笑容,“……少恭,你可知……”他嘴唇微颤,所述话语微不可查。
青年突然面色奇怪起来,略显得有些紧张似地,迟疑追问,“你说……什么……?”
一旁老仆寂桐以袖掩面,咳嗽之声撕心裂肺,而青年也不再管她,她不由黯然放下衣袖,垂首不语。
雷严却是蓦然发狂而笑,周身血管迸裂,洒满一身鲜血,七窍亦是流出血来,然他仍旧大笑,凄厉,且张狂得意,“除我以外……天底下再也没有人知道……下落……”中途再也支撑不住,以剑拄地,气息已见微弱,“少恭……你后悔吗?”向来精力无限的黑眸,亦是暗淡无光了。
隐约得见对面青年难得失态睁大了双目的怔然模样,他只觉心中有股难以诉说的痛快和悲凉,他深呼一口气,再次大笑,“你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我了……哈哈哈哈……”
青年背对着众人,眸中一片冷冽,毫不遮掩的鄙夷不屑让雷严痛且快乐的长笑立止,在下一刻毒怨地嘶声道,“……雷严诅咒你……永远找不到……永远孤独……”
百里屠苏神情恍惚,“这个笑声……”忍不住以手按住头,“……笑声……我、我听过!”他上前一步,厉色道,“你!是否曾经去过南疆?!”拔出利剑一指他咽喉。
雷严艰难的移动了下头颅,顺着眼前反着银光的利刃,对上眼前这个黑衣的执剑少年焦急的双眼,已迟钝的脑海里闪过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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