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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不闻人语,云天河迷茫问,“……少恭,阿楚什么时候回来?”
欧阳少恭将眼眸挪开,红玉不由自主松了口气,那黑眸锁定她的感觉,竟然十分压抑。
目光落在云天河身上,欧阳少恭缓缓眨眼,“这……倒不知,阿楚只说‘很快’。”至于多快……他悄悄翘起唇角,留在阿楚身上的记号传来的消息是,阿楚已在回来路上。
“啊?唉……这样啊。”云天河失望垂头,大声叹气,可说是没有回来他松了口气,可一想到迟早会回来,阿楚得知自己没保住她前世身子的性命,会不会跟他置气呢?唉……
目光又移至其余人身上,欧阳少恭温文而笑,舒朗的眉目有别致的气韵,面上的笑容能抚慰人心,“诸位若还有不解,我定详细道来。”
百里屠苏先看了一眼紫胤,抬头对上欧阳少恭视线,沉着问,“我记得雷严的笑声,知道当日屠灭我乌蒙灵谷的有他——或者说,就是青玉坛门人。”他眼眸清冽,“却不知欧阳先生,那时,身处何地?”
欧阳少恭瞳孔之中黑泽转浓,嘴角一如既往挂着一抹浅笑,笑语低沉。
“自然,是在乌蒙灵谷。”
“你——!”百里屠苏握拳,脑海中闪烁着昔日杀戮的血海场景,族人的惨叫,金属穿过肉体的特殊音泽,幼时与玩伴的快活自在,族灭后与阿楚相依相偎,双手握紧,隐隐颤抖。
十年……不短。他,自神采飞扬的孩童成了如今身负煞气的沉默男子。阿楚,自洒脱直接的小姑娘成了如今只会微笑的女子。
百里屠苏心中一痛,阿楚不喜欢他,他是知道的,可他从未知晓阿楚真的如幻境中一般是喜欢着眼前的欧阳少恭!……与他同样遭遇的阿楚,难保不是被他蒙骗了……百里屠苏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利如刀刃。
“你亦参与屠我族人,阿楚可知?”
屠……云天河忐忑不安,是他理解的这个字吧?从阿楚喜欢的人要杀阿楚的好朋友到现在……好像已经发展到了阿楚喜欢的人曾经杀过阿楚这一辈子的家人?
云天河头都大了。
——阿楚,你什么时候才到啊?!
荒魂第二人
“百里少侠多虑了。阿楚自然是知道的。”
不慌不忙的吐露清晰的字眼,于一室之中格外洪亮,即使说话的那人也只是轻言细语,然而这话语却充斥着房子每一个角落。
她知道?
她知道?!
升腾的炙炎在胸腔翻滚不绝,此刻好似大雨倾盆,端端熄灭了大火,一地乌黑,再无活物。又好似掌心点燃的火焰失去了自身灵力的供给,迅速熄灭,一室光辉转入黑暗,无边的孤寂。
百里屠苏只觉,前一刻还在怒焰腾腾,转眼下一刻,那种怒火倏尔消散,好像从未出现过,那种为了某个女子心疼转而愤怒的心情如果出现,是多么可笑。然而胸腔之中失去了火焰的温度,火焰的灼烧,整个体内都好似少去了什么,空虚中突兀出现了黑洞一般,他整个人的灵魂好像都被吸得离了体。
在八月的时候,阿楚他就察觉有事没有告诉他,百里屠苏自己是知道的,可阿楚也说过迟早会告诉他,所以他从未逼她。只是想来,她告诉他的时候应该是一些尘埃落定的好事吧。每每这么一想,他心里总是莫名温暖的。
阿楚追寻魂魄之力,岂料正好和欧阳少恭殊途同归……
百里屠苏的眼睑微颤,黑玉的眸子越发明亮。若如欧阳少恭所言,焚祭中有他半数魂魄,那么如今却已转到了他的身上。想来应该是多年前那场屠杀中发生的。可惜,他并不记得。昔日记忆十分琐碎,于那几日,他只心中暗自疑惑,曾与他交好的汉人大哥哥是谁。如今……再想起昔日“大哥哥”擅长用药,再复见眼前欧阳少恭,想到此人十年前与“大哥哥”年纪无差,亦是擅长用药的,一切的一切突然豁然开朗。往昔不得窥见全貌的衣着样貌都看得清清楚楚。
喉管干涩,有种想说什么又不知说什么的烦躁。百里屠苏抿唇,唇间逼出略带讥讽味道的话语,“知道欧阳先生你为了焚寂屠杀了乌蒙灵谷整个族?知道你用玉横吸取了琴川亡者魂灵且已耗尽?”
襄铃皱了脸,苦恼看着眼前她喜欢的人和她尊敬的人剑拔弩张,呐呐张了嘴,想到什么,没有开口,顽皮的小狐狸这时安安静静在旁看着。
风晴雪担忧地望向百里屠苏,对方笔直的背脊有种孤傲,让她心一揪。
游离在众人边缘的尹千觞将众人神情看得清楚,眼眸深沉。云天河担忧中的烦躁,紫胤真人平静中的了然,红玉放松间的隐隐担忧,方兰生的左右为难,他都看在眼里,微微垂目,左手掌扣紧了装酒的竹筒,腮边泛酸,落拓的青年难得一回,将酒瘾给压下。
抬首,褐衣白袖的青年谈笑从容,却隐隐有凌厉之势。黑衣敛华的少年一反平素沉稳,此刻的反问倒苍老兽类的最后反击……
一盈一竭,高下已定。
“我知道的……”
熟悉的女声自身后响起,百里屠苏却是绷紧了肌肉,太过熟悉的声音还有语调。略有些低沉,语速稍缓,某个小女孩总是在她理亏时才用的语气……
他转身,黑眸黯然,当真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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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翔之术施展开来,蜀山到青玉坛的路,虽然跨过了长江,却能很快到达,这就是法术的好处。因为想找方兰生好好“补偿”一番,阿楚在路上越想思路越清晰,孙小姐的事算是完结了,然而她确实对不住方兰生。方兰生待她不错,琴川之时礼遇热心,是个实实在在的好人。她嘴上虽然总是不耐烦他的,可是被人照顾的滋味当真不错,加之方兰生又好欺负,欺负了他,他在炸毛之后对她却从来不置气不理气。阿楚心头暖暖的,虽然那人性子还是个猴儿,但是照顾人的时候,倒真的有兄长风范……或许,男孩子长大了都是会照顾人的吧?就好比云溪哥长大之后成了百里屠苏,不也是收敛了一身野性,学会了照拂他人情绪,从不为难她半分。而少恭……阿楚抿唇偷笑,这个不知活了多少岁的仙灵,照顾起人来,自然细心,吃穿住用行,只要有需要,他就会安排。
绽开的笑容在临近青玉宫时缓缓收敛,继而面无表情。阿楚知道,里面不止欧阳少恭在等她,还有许多……
譬如她的爹爹,譬如方才正想到的竹马,譬如——跟屠苏来的许多许多的人。可是,阿楚从未想到,她只不过就是因为受伤太久决定一口气解决早就答应的事情还有因为受伤入梦有了新的思量而想到的办法而出去了一趟。不久,就一天一夜,怎么转眼回来就能听见屠苏知晓了欧阳少恭最大的秘密,焚寂。
一个焚寂,可以提到许多事。好比是十年前的灭族,好比是屠苏的煞气,好比是一如既往的谋划……
云天河其实该说是第一个发现自家女儿回来了的,只是因为有人说话,他没有出声干扰他们的大事,也是他想知道的事。若说欧阳少恭这个人,他们一家其实已经接受了,而眼前发生的虽然多了一件什么焦冥的事情,但是和他当初直接告诉他们的,并无二致。云天河眼里,欧阳少恭是个命途多舛的诚实之人。面对眼前越来越复杂的“女儿的竹马”与“女儿的心上人”的过往,云天河即使想插嘴也插不进去……菱纱说过自己有时候说话会添乱的,他还是忍一忍,等女儿自己处理吧。
“他……”阿楚缓缓上前,唇瓣几乎抿成一条缝,不自在地眸光飘移,“他曾经的一半魂魄被焚寂所得,花了许多时间许多功夫才得到焚寂封于乌蒙灵谷的消息。十年前那场……里,他几乎得到了,但是韩休宁大人却把焚寂的剑魂束缚你的身子里,又加以封印,你,才活了过来。”明亮的眸子含了说不清的柔情,阿楚小心翼翼地微笑,轻轻道,“十年前,若非焚寂的剑魂,你会死。那一身煞气,亦是封入剑魂时一起封入你体内的。”
死?欧阳少恭曾说他是具尸体……百里屠苏握拳,克制自己几欲溢出的凶煞之气,面无表情的脸上突兀地目露茫然。
“……”他怎能信?!
痛苦合目,破碎的记忆依旧模糊,闪烁的红光,阵阵的痛楚,让人眩目的光芒……焚寂尔自漂浮空中,其下有他看不懂的血红阵法,模糊了容颜却也能猜到是自己母亲的人,与一个祭祀袍的男子合力,与另外两人竭力拼杀,金色的气、白色的气还有紫色的雷霆之息在石穴中碰撞……
接着,再无记忆。他那是跑了出去……醒来却无半点伤痛。真的死过一回?
“为取回魂魄,以全族魂魄吸入玉横施法?这种手段,岂非狠辣过人。”
紫胤淡淡说道,瞥见自家徒儿此刻的痛苦之色,心中叹息。因为未曾亲眼所见,倒不知他还有这般起死回生的经历。只是……束缚别人的魂魄,亦是邪法。他语毕,微微垂目,一方为取回魂魄用全族血祭自然是恶,而另一方虽然不是自己所为,被亲人夺去他人残缺魂灵施以邪术起死回生又能算善?
只是……百里屠苏,毕竟无辜。
他又怎能冷眼旁观?又怎能让根本不知道这些事的百里屠苏因此而痛苦?
——该挣扎的,该痛苦的,屠苏的母亲已经死了,自然,该由欧阳少恭来挣扎,来痛苦!
紫胤与欧阳少恭目光交错,续道:“况且,琴川疫病中死去的人,那些无辜之人的魂魄亦因你私欲,无法轮回不说,还是你所言的‘耗尽’……”
阿楚心一紧。琴川……的魂魄?少女的脸色迅速苍白,先瞥了那人一眼,小幅度摆首,迅速抢先道,“那是因为我的缘故……少恭是为我调理身子这才用了琴川魂魄。如果……”她突然呛声,这称呼可如何是好?这人好像还比自己父母长了一辈,不过……琼华毕竟不在了不是吗?“伯父要怪,便怪我这个‘魔’吧。”她突然想笑,自己一个魔,他又有何立场责怪自己?还是说,他打算为民除害?
魔?
众人怔住。百里屠苏不可思议盯着她,“怎么回事?”
“啊?”阿楚不好意思的伸指挠挠燥红的脸颊,“我前阵子,入魔了。嗯……在那个幻境之前。”见他们皆露不赞同或者惊骇的神情,阿楚没好气叹息道,“没事的,瞧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和之前做人有何不同?”
青年侧目,似笑非笑。阿楚扭头,就是不看他。
女子的别扭,被看在眼里,欧阳少恭面上依旧含笑,心中却升起歉意。给她制药,起先并未用这魂魄之力。单凭炉火就可以制成。那些琴川的魂魄,多数是被制成了仙芝漱魂丹,此药炼制不易,短期内本是无法练成的,而用魂魄之力可以加快速度,何乐而不为?不用他自己耗损真元,若是可以,他倒不介意一直用这些魂魄来炼药——何况,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尸身炼制的,自该用他们的魂魄之力,不是?
欧阳少恭知道阿楚是不愿见到自己在她无法作为之下夺走百里屠苏体内属于他的魂魄,也知道这个小女孩其实有她的想法。他,不能不顾虑。若是直接夺走,阿楚因她伤重未醒而无法作为,到时与他决裂也不无可能吧。
他要做的,只需要将阿楚绑紧一点……而且,他亦想知道,昔日千觞对于用性命换来的救治之法极为抵触,即使他自己也因此活过来,可他是知晓的,千觞并不认同,只是迫于无奈,唯有接受。是接受,却不认同。这两者差异极大……他想知道,阿楚对于这样的事——用琴川之人的魂魄炼制丹药为她修补身体缓和澎湃的魔气,继而彻底吸收了不驯的魔气收归己用,亦再不用担忧不知何时,炸了体,而开始在漫长的时光里重塑身体。
若是,一个魔,都要为凡人的魂魄自责。那这个魔,定然在魔界中极难生存。
欧阳少恭告诉自己,这么做,既可以帮助阿楚,亦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何乐不为?
神本无情,与魔又有何异?凡人自己将诸多美好堆砌到神灵身上,将恶归结于魔,也只是凡人妄自揣测。
青年轻轻一笑,温润如玉又不失大气的挺拔身姿,沉淀着经年累月的文雅与淡然处之。眼前之人于他的犀利言辞,皆被阿楚接下,且不再说什么,这场景太过有趣。
害人是为了救人。当这句匪夷所思的话真实摆在眼前的时候,众人突然觉得,无法说出斥责的话来。就好比是之前,欧阳少恭说百里屠苏是得了他半数魂魄才活了过来,同理,这样的事再一次出现在伙伴身上,当真让人再难追究。
尹千觞眼眸一暗,终是耐不住酒瘾上头,爽快取下了竹筒,咬去塞子,闷头狠狠灌了口,辛辣入喉,烈火绵延而下,辣得肚肠滚烫!害人即救人,再一次出现眼前。他,依旧,悲凉得认为即使救了人又如何?被救的那一个想过,会被这样救活吗?
喝着酒,下意识斜眼去看那一点看不出成魔了的女子,那女子绯红的脸颊,女儿家的娇羞中,眼眸清洌,并无半点挣扎。白酒溢出,他拿袖拂去,竹筒在前,宽大袖口随后,恰恰掩住陡然扬起的哂笑,含讥带讽